那種時而如狂風呼嘯,此刻又像口哨的聲音,就是從這些器官里發出的。薩嘉峰納異常鎮定,漠洛淇因為記憶片段的強行被植入,已把安危拋之腦後,只有律一渡的手顫到無法自已。轉聲器掃描過七眼風諦羅之後,僅僅翻譯了三個詞彙:「侵略……痛苦……求助……侵略……求助……痛苦……」
漠洛淇皺著眉頭疑惑道:「它想表達的是一個完整的事情,為什麼有效信息這麼少?」
「這套轉聲器是最新的產品,按理說不會這麼糟糕,你看它傳達出的,都是最為關鍵、至少是它所表達的意思中,最能引起它情緒波動的三種概念。但……真的只能翻譯出這三個詞。」薩嘉峰納心裡懷疑,要麼是事件太過複雜,要麼是七眼風諦羅表達所限。
律一渡煞白的臉上總算有了點血色,略帶口吃地輕聲說:「會不會是因為研……研發轉聲器的人,掌握的七眼風諦羅的資料太少,這套轉聲器只基……基於更高等的七眼羅?畢竟很少有人能有機會遇見正在蛻變中的低等七眼羅啊……」
三個年輕人怎麼會知道,對於十二七眼羅的研究資料,至少被古貓族的三大教宗加密封藏了百分之七十。兩千多年前,另一位瑪哈焚樓澗大教宗從幽隱空間帶他們過來之後,只是把這種七眼幻空羅的基本資料編入教材,加密的部分是為了防止別有用心的人,利用這些本質上很可憐的生物。
十二七眼羅是這個母空間內「四大雙生族群」中,生存狀態最為惡劣的一族,在幽隱空間的摩希尸羅人社會中,十二七眼羅被那個世界的人稱為「被詛咒的祝福」,這也是由於十二七眼羅從一開始就註定在極為嚴酷的環境中,通過殘酷的方式進行層層提升和轉變,最終蛻變成為另一種存在形態的智慧生物。
幽隱空間的摩羅人,說它們既是被古神詛咒的,也是被古神祝福的,假若一個七眼羅無法完成十二級的修行蛻變,會在難以言表的極端痛苦中消亡;可一旦它們通過修行,最終達到第一等「純想無情類」的七眼始剎羅之後,就會成為這個母空間內,最高級的智慧生命存在形態之一。
因為是雙生族群,所以上下兩層對應的正反空間內,兩個雙生的七眼羅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聯,比如屬於同一個雙生體的七眼羅,在安隱空間的這一隻通過苦行的方式修行,那麼與之對應的另一位七眼羅,將會在反安隱空間用內觀的方式轉化自身「情」與「想」的比例。無論是哪個空間的七眼羅,都同時承受著另一個反空間那一個七眼羅的一切所思所想、喜怒哀樂。
那些成為貓仆的七眼羅,壽命只有三十年,非常精確的三十年時光之後,它們經歷肉身的死亡,繼而蛻變為第五等「六想四情類」的七眼地諦羅,繼續艱難的修行之路。古貓族教宗利用神術和神跡,為他們在修行等級的中間階段,帶來三十年的正常生活,對於所有成為綠毛貓仆的七眼羅來說,是莫大的恩惠和短暫的快樂——有些七眼羅無法突破自我的障礙,歷經一千多年,仍然以最低等的七眼羅形態,在忍受著各種煎熬。
古貓族教宗對於它們漫長的研究,卻都和十二光、漱石智能粒子、時空規矩等非常重要的問題相關。當然,在泰侶星剛剛進入意識場能神術時代之初,三位教宗也是希望通過這樣的恩惠,能換得成為高級智慧生命形態的七眼羅,所回饋的更多未知的知識、體驗,用以突破研究領域的瓶頸——而這一切,又都圍繞著那個關於「固巢」的預言。
誰都不會想到,三個年輕人會因為密謀探險計劃的事,誤打誤撞被正在蛻變中的七眼羅劫持,可事到如今,似乎又有更多難以理解的謎團等待他們去解開。
七眼風諦羅始終在重複繁複的肢體表達,可轉聲器翻譯過來的詞彙永遠只有那三個。它似乎也感受到他們三個的手足無措,於是用肢體語言簡單地示意他們站到「女神的祝福」那邊去。三人明白了它的意思,挪到八角井附近,任由旁邊傾瀉的泉水濺濕了褲子。
等他們站定後,只見七眼風諦羅把嘴張到極致,名副其實的血盆大口艱難地在肥碩的灰肉團腦袋中,發出節奏不同的口哨般的聲音,整個山洞裡剛才被它震嚇住的所有七眼幻空羅,都用各自古怪的姿態和不同的痛苦、嚎叫聲回應著它。
薩嘉峰納以為它是在懲罰它們,漠洛淇說:「它們可能是在交流……這裡有女神的祝福,還有巡林人,沒有特別批准,島外的人不可能進來,那麼它剛才表達的侵略、痛苦、求助,又會是什麼原因誘……」
「一定是那個黑影!」律一渡邊說邊指了指自己腰包里的卑椽木塞瓶。
「要是真的和波潯島有關,那就大有可能,但是這不太可能啊,波潯島上的法師絕對不可能來『侵略』它們,目的是什麼呢?」薩嘉峰納推理道。
「這就難說了,你還記得……」律一渡的話被整個山洞的安靜打斷,七眼風諦羅停止「吹口哨」的那一刻,所有七眼幻空羅令人膽寒的嚎叫也頓時停止,它們之間像是達成了某種共識或約定。
七眼風諦羅艱難地回頭,血紅的眼珠子看了三人一眼,又轉身向洞口走去,繼而從洞口換了一種身形姿態走了進來,顯得有點鬼鬼祟祟。律一渡當下就明白了,「它是想重現某個場景!」
其他兩人也都點頭,目光跟著慢步走來的七眼風諦羅,見它走到八角井附近的時候,假裝從懷中拿出了一個什麼東西,又模仿手裡的東西被雙手摺斷的動作,當它把空無一物的右手高高舉起時,全部的七眼幻空羅突然發出慘叫,比先前習慣性的嚎叫更為悽厲恐怖,它們像是受到了那個東西的威脅,或者那個東西已經對它們造成了傷害,致使所有的七眼幻空羅都緊緊地靠向山洞裡除洞口之外的岩壁。
七眼風諦羅的最後一個動作,只是向漠洛淇他們三個人剛才逗留的小山洞方向指了指。三人簡短交流之後,已經明白了六七分,律一渡順勢拿出那個卑椽木塞瓶,在它面前對著瓶子指了指。突然七眼風諦羅口中再次出現狂風般的咆哮,但它自己拖著龐大的身軀倒退了好多步。
如此驗證,三個人也就確定無疑,反常的七眼羅們,想要表達的事,十有**和波潯島、神秘黑影、「侵略、痛苦、求助」有關。「看來我們必須對安攝隸長老進行匯報了!我覺得這件事非同小可。」律一渡先開口徵求他們的意見。
薩嘉峰納和漠洛淇沒說什麼,等於默認,他們也因為這個場景,又同時想到一些「曾經」的記憶碎片,苦於無法把這一切串聯起來,聽到律一渡那麼說,反而能讓自己心裡覺得安穩些。薩嘉峰納讓律一渡把瓶子收起來,對遠遠躲開的七眼風諦羅鄭重地點頭,用轉聲器向它傳達了「接受,願意,幫助,匯報,大教宗」等信息,無論對方明白了多少,至少它也用點頭和眨眼的方式,表達自己明白了。
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至少要先離開這裡再說。山洞外面的林子裡,已經遠遠地傳來巡林人打煙彈的槍聲,從七眼風諦羅抓住漠洛淇到現在,僅僅十來分鐘的過程,幾乎讓三個人虛脫,眼下又要火燒眉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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