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己家族的家訓,這句話也造就了家族子弟一個個彪悍尚武、或許家族血脈里的狂妄自大的根也在這裡。
「破虜王」的根就在「破虜」兩字,沒有「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沖天豪氣,以及「老夫聊發少年狂的」不羈與狂妄又何談「破虜」?
凝香沒有姓、祖上規定凝香家族的人都沒有姓名,都以爵位或是官名稱呼、凝香不過是小時的乳名。無官無爵甚至連祭祖時都只能遠遠地拜上一拜,逐利、不擇手段、腹黑、陰險狡詐等等負面的形容詞也就被冠在凝香家族的人頭上,沒人喜歡他們、可又不得不承認他們在這個國家的各個方面的成就,所以也有人笑稱凝香家族是「第五世家」!
凝香擰了擰鼻子,想起祖先畫像上那個褲腿挽到膝蓋、一身泥巴的老祖宗,「狗剩」是他原本的名字,「並肩王」是他四十歲之後的名字,凝香不得不承認這個「鄉土氣息」很濃的鄉巴佬,在教育後世子孫上不遜於一個「教育家」
草房的門並沒有關,「篤篤篤……」木魚的敲擊聲傳了出來,皺了皺眉、凝香抬腳跨過門檻,進到屋子之中。破虜王並沒有回身、手有節奏地敲擊著身前一個破舊的大木魚,隨著木槌的敲擊、蒙在木魚上厚厚的灰塵被震得飄逸起來、混合著檀香的煙霧有些嗆人。
凝香並沒有打擾父親,躬身站立在一旁,眼睛掃視了一眼這間熟悉又陌生的房間,視線停留在觀音大士造像前的供桌上。凝香的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整張臉因為憤怒而變得有些扭曲。「為什麼母親的牌位前多了一個女子的排位?撫柳是誰?她有什麼資格供奉在這裡?」凝香的聲音有些高、質問道。
破虜王微閉的眼皮撩了撩復又閉合起來。搖了搖頭、看來女兒還是嫩了些、距離「榮寵不驚」的境界差了些火候。自己這一房沒有男丁、凝香作為繼承人所表現出來的種種令破虜王很是滿意、巾幗不讓鬚眉的豪氣、穩穩壓制其他各房的霸氣與才智,令破虜王覺得有此女是自己今生最大的驕傲!
想到妻子的婉約依人、破虜王覺得凝香更像自己,霸氣外露天下捨我其誰?擋道的就應該「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殺氣凜然、果敢決絕。當你站在一定的高度、踩在腳下的人又有何人敢妄加評論?「弱肉強食」的道理亘古不變!
「是誰不重要,記住從今以後她就是你的二娘、凝香叩個頭吧!」手裡的木魚依舊敲擊著固定的節奏,寬厚溫和的聲音中隱隱透出一抹凜然的殺氣……嘴唇開合間,一縷聲響飄逸出來、破虜王沉聲說道。
「她不配!」修長的雙腿依舊筆直的站立著,凝香郡主冷漠的說道。叩頭?自己沒有那個習慣、亦從不輕易彎下自己高貴的雙膝。「男兒膝下有黃金」我膝下亦有!
母親走的時候自己還很小。可自己只是看了一眼母親的遺容,淚沒有流、頭沒有磕、甚至沒有去送母親最後一程……不是不悲傷、心在流淚,不是不尊敬、母親的影子深深地藏在凝香的心裡!
「她配得起你一拜!」破虜王聲音中略帶出一抹哀傷。「她與我雖無夫妻之實,不過我知道她的心、她死了、為了我們而死,我覺得應該滿足她的心愿是也不是?人可以無情、但要謹記感恩、否則與畜生無異!」…
「我知道你上不跪天、下不跪地、我這個父親也不過只受過你的『萬福』之禮。可我覺得今天你有必要叩個頭、因為她的死化解了我們一場滅門絕種的慘禍!」眼皮依舊閉合,手中的木魚錘依舊平穩、破虜王解釋道。
撇了撇嘴、凝香的神色滿是不屑。「滅門絕種?父親的話有些言過其實了吧?」凝香說道。「想滅我們的門。這京畿還沒有任何的勢力可以輕易做到!她一個女子……呵呵!」
兩腮的肌肉抽了抽、臉上滿是譏諷的笑。父親已經由前台退到幕後,現在整個諾大的家族實際的掌控者就是我凝香。家族的一切事物還算在正軌上、又何用一個婦人拯救?一絲怨氣不由自主的在凝香的心裡發酵、你是在質疑我的能力?撇了撇父親、凝香心裡埋怨道。
「唉!」破虜王嘆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肅穆的臉上爬上一絲失望的神色。「凝香你可聽過『鼠目寸光』這個詞?」破虜王問道。
「父親,你是說我沒有大局觀目光短淺嗎?你是不是很後悔只生了我這麼一個女兒、是不是想說女子終究不如男兒?可父親你沒看到在我接手家族之後,家族的生意是蒸蒸日上、依靠手裡的財富。家族子弟在仕途上也是順風順水?」凝香郡主覺得委屈非常,爭辯道。
「親有過諫使更」這也是凝香家族的祖訓,人老思維多多少少的會遲鈍些。「真理越辯越明」這也是預防家主做出錯誤決策的手段。
「咳咳……」濃重的浮塵嗆得破虜王的喉嚨有些癢,咳嗽了幾聲。破虜王說道:「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做的已經足夠完美?說說仕途上的事,今年有多少適齡的子弟入第?」
「三個……」遲疑了一下、凝香郡主答道。「那有多少適齡的子弟?」「十個?」「前科呢?」「六個、有七個人適齡!」「陳家呢?」「五個……」
「好咱們再說說官位,七品到五品的我們一共有多少?」「十一個……」「陳家呢?」「算上依附的一共三十六人!」略微停頓了一下,凝香接著說道:「可我們勝在武將、勝在兵權,一群腐儒再多又有何用?」
「愚蠢!」破虜王聲音不再平和、而是略帶怒意,微閉的眼睛睜了開來、灼灼的盯著凝香郡主說道:「十個文人也打不過一個士兵,可他們勝在頭腦,『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話也可以用到軍隊中。開國已經有好幾代了,各項法治的約束使武將的手腳被捆的嚴嚴實實,很難有所作為!文臣、手裡雖沒有刀劍可卻掌管著天下,兵源、糧餉哪一樣不過他們的手?「
「你再想想,經商置業哪一樣不需經過文臣的審批,家族壯大的經濟命脈就掌控在這些你瞧不起的『腐儒』手中!」破虜王聲色俱厲的說道。
「如何破局?」凝香收起臉上的笑意,一本正經的問道。「不難,斷其根基、將她的變成我的……不過這些事只適合在暗地裡做,見不得光的!」破虜王笑了笑、說道。
「如何變?」凝香有些不解的看著父親,問道。「例如陳家的根基在陳詩雅……她死了,陳家會選擇依附與另一方勢力,作為京畿最大的勢力、我們可是很有吸引力的!合兩家之力、相信不久的將來京畿就只有一個家族、你說是嗎?」破虜王說道。…
「是你?」凝香郡主的眼睛亮了起來,充滿驚訝的說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陳家倒了、亦或是王家敗了,對我們而言都是好事!」破虜王站起身、揉了揉有些酸澀的膝蓋,並沒有回答凝香郡主的問話,卻又意有所指的說道。
「毒是你下的?」凝香索性直截了當的問出了心裡的疑問。「佛性溫和、慈光普度,莫要說得如此露骨、這對佛而言是大不敬!」破虜王笑了笑說道。
「你信佛?」凝香驚訝的張大了嘴巴、一臉的不可置信。「不信!」破虜王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指了指牌位,說道:「她相信佛,她信死後會去西天極樂,我不信佛可我信她!所以不想你不敬……」
陳詩雅中毒是因為王鳳的「綺羅」這在京畿城中或許已經不是秘密。凝香郡主自是知道。綺羅的來源雖然王家捂得很嚴實,可凝香也知道它來自墨岩的一位女子。女子的來歷她亦是知曉,是前代王家家主收養的一個孤女,要不是王家伸手、估計女子早已身死魂消,這也是雖說『綺羅『的利潤可觀,可凝香也不惦記挖人的緣由!
「她為什麼幫你?」凝香郡主疑惑的問道。「情?雖說我一輩子不相信這個字,可有人卻視若珍寶、幾十年前、放蕩不羈的我一場露水姻緣,我忘了、可她卻依舊記著……終身未嫁!」破虜王平靜的講述著、就像是一個旁觀者在講述一件事不關己的瑣事!
凝香郡主並不關心父親年少的風.流韻事,也不想追問那女子和父親究竟是如何將蠱毒放入綺羅里,進而送到陳詩雅手中。見到自己的愛郎近在咫尺而隱忍數十年的相思之苦、既不想見亦不相人、甚至連遠遠地看上一眼也沒有,就是這份隱忍凝香也相信沒有她做不成的事!一場露水姻緣、就甘心做一輩子的棋子?凝香想到。
「她不是我的棋子!」破虜王好像看透了女兒的想法般,沉聲說道。「無心插柳罷了,欠她的已經太多、要不是……唉!要了她的身子、負了她大好的青春歲月……進而要了她的命!呵呵……無情如我,亦有些覺得汗顏!」看著桌子上雕刻精美的牌位,破虜王抿了抿嘴唇、有些感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