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杞國君的用意很明顯,就是要您投降杞國,為杞國所用,」黎雪將身子向前微傾,深思熟慮道,「至於脫逃……您現在剛被抓,杞國一定嚴防死守,逃出這裡的機會很小。」
靳羲俊逸的臉上顯出一絲煩惱,不得不承認的點頭稱是,同時幽幽道:
「我也知道逃回大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要我為杞國所用,還不如直接取了我性命來的乾脆。」
後半句靳羲說的平靜無波瀾,口氣卻異常冷酷而決絕。
「哎,我說,靳將軍能不能說點吉利的,」瞧見靳羲這麼快就垂頭喪氣的打算捨身成仁,季玄嗤之以鼻道,「別動不動就說取你性命的好不好,你不活,我想活啊,事情可還沒到視死如歸的時候。」
說這句話之時,季玄眼睛眯起,並斜睨著黎雪,挑釁一般,黎雪乾瞪眼不作聲,而後冷靜一想,季玄雖然常常「瘋言瘋語」,但今天倒是難得「正常」了一回,所以不予爭辯,直接抬眼看向靳羲道:
「說的是,事情沒到那一步,只要苻緘一天不對我們動手,我們就有機會,對了,」而後突然眼前一亮道,「殿下,您可還記得幾年前到杞國來做生意的晉國商隊?以及還在大理石關押的俘虜?」
「這就是了嘛,否則機會來了,殿下卻翹了辮子,你讓姝兒小妹去哪哭——啊喲!」
隨著季玄一聲慘叫,胸口已挨了一杯子,熱燙的茶水浸濕了衣領下的一方地,再抬頭一瞧,靳羲臉上灰濛濛一片,第一次對季玄冰冷的語氣:「對不住,手打滑。」
隨後,不顧季玄唧唧歪歪的抗議,自顧陷入沉思:黎雪之前的一句話讓他心中豁然開朗,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機會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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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宮中,慕容瑾在聽紅杏打聽來的朝中事。
「你說什麼?琅琊王被俘?」
慕容瑾一下子回頭直視著紅杏,驚訝的無法形容——之前在杞國君說琅琊王如何死守襄陽,英勇無畏,自己還在心下讚嘆他的將帥之才,勇者無敵,甚至把滅杞的希望寄託於他,料不到這會兒居然成了俘虜!可見,人真的是經不起誇讚!
慕容瑾在心下暗暗自嘲。
「公主,其實襄陽這一戰,若非奸人所害,援軍遲遲未到,琅琊王絕不會敗的這麼慘,自己還當了俘虜。」紅杏擰著眉頭,輕輕一句。
慕容瑾朝紅杏投去詢問的一瞥,紅杏便把她打聽來的點點滴滴和盤托出,聽得慕容瑾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眼裡的怒焰能將人化為灰燼。
「每一個投敵叛國之徒總會牽連無數無辜的人,殃及整個國家,」慕容瑾恨恨的說著,眼底時而冰冷時而熾烈,「紅杏,我慕容瑾在這裡向你發誓,今後若是有背君叛國之人落在我手裡,見一個,殺一個,絕不手軟!」
「公主……」紅杏緊緊握住慕容瑾的雙手,說不出話來。
兩人在內室說話,相對安全,所以才會有什麼說什麼。
「琅琊王現在身在何處?」在羅漢床邊坐下,慕容瑾又問。
「聽說在荷塘閣,」紅杏奇道,「公主,您相信嗎?陛下竟然把他夏季的避暑之所讓給一個異國俘虜居住,真是匪夷所思,您看他會不會有什麼目的?」
「當然,這世上本就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處,」慕容瑾洞察一切般侃侃而談,「襄陽未攻克前,陛下曾駕臨邀月宮與我說起這個琅琊王,我能感覺的到杞國君是由衷的欣賞這個異國皇子,加之被俘後又堅決拒降,此等錚錚鐵骨豈是李帛虎之流可比肩?自然是想借殺了李帛虎以對琅琊王表誠意,同時還能拉攏他的心,日後為杞國所用——」
「可是公主,琅琊王不是一般的俘虜,他乃晉國皇子,即便真的有朝一日被軟化,陛下如何敢用?」紅杏歪頭沉思道。
「那要看用在什麼地方,」慕容瑾明眸微眯,仿佛老謀深算的道,「苻緘也有可能會使用一些手段讓琅琊王心甘情願俯首稱臣。」
「什麼可怕的手段能做到這樣,讓其人與自己的國度一刀兩斷?」紅杏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家公主。
「千萬不要小覷杞國君,慕容暉不就是『心甘情願』的例子嗎?」慕容瑾冷漠的奚落道。
「公主,那您要去會一會這個被俘的皇子嗎?」紅杏饒有興致的問。
慕容瑾一臉的漠視與冷傲:
「我現在還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資格,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慕容暉是人還是鬼。」
慕容瑾還沒忘記那晚蘭氏對她說的話,若不是礙著戰事剛結束,國君又斬了投誠的李帛虎,朝野震動,慕容暉不便來見,她真恨不能親自去問個清楚。
但眼下最需要的是忍耐,並且,也最好是慕容暉找上來更妥當些,因此稍安勿躁是上策。
這時,門外突然有細碎的步履行進的響動,二人連忙噤聲,只聽門外有宮女通報:
「公主,陛下和皇后娘娘駕到!」
「知道了,我給公主梳妝一下,即刻就到。」紅杏替慕容瑾朝門外回了句。
才躺在床上的慕容瑾悄悄坐了起來:這些日子,她對外稱病,躲過了了皇后及其他嬪妃形同明槍暗箭的「求見」,這次皇后與杞國君一同來,卻無論如何也拒不了了。
「慕容瑾叩見陛下,皇后娘娘。」慕容瑾彎腰,規矩的行著禮數。
「平身。」苻緘一面笑,一面在太監的陪同下在邀月宮正中央的長椅上坐了下來,「前幾日朕聽說你病了,因為前方戰事吃緊無法來探你,如今襄陽已攻克,皇后又惦記著你的病情,便要朕一同來探你,」苻緘看著慕容瑾慢慢解釋,「怎麼樣,好些了沒有?」
「謝陛下和皇后娘娘關心,已無大礙。」慕容瑾不慌不忙的頷首答道。
「慕容公主這病來的快,去的也快,」荀皇后含著滲人的笑意望著慕容瑾,話里話外的冷嘲道,「前陣子不論是本宮還是貴妃嬪妃前來探病,公主是一概不見,今日陛下駕臨邀月宮,竟神奇般的痊癒了,」荀皇后隨即將目光落在上首國君身上,笑容越發甜美,「想來慕容公主這病不在身而在心,也只有陛下才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