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掉他啊、殺掉他啊……,血的味道……」
「白痴啊,沒腦子啊,沒看見現在什麼場合嗎,貴族之間,打打鬧鬧也就罷了,現在殺人會麻煩得不得了的……」
「管你什麼麻煩,人家比我們現在要高出好幾個等級,要不是藉由他輕敵的機會再借力打力創造出這樣的戰果,真到他全力出手的時候,就算恢復原本的身體收起來都有些麻煩啊,聽我的,殺掉他吧……」
「開玩笑,沒腦子的始終沒腦子,給他準備再多干他幾次都沒問題,就這樣,讓別人來收殘局……」
兩個聲音在腦海里激烈地爭吵。鋒銳的刀尖緊貼住起伏的咽喉,這樣的距離,就算是真正的岩石恐怕也能扎進去,光頭男人不敢亂動,眼中則是驚悸、混亂、不甘、憤怒百味雜陳,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旁邊兀自大罵著。
「來人啊,來人啊,啊……把他抓起來、抓起來,竟然敢帶兵器進來行兇……他是什麼身份,來人啊,抓起來,啊……」
捧著流血的手掌,切莉的丈夫在旁邊氣急敗壞地咆哮著,不時因為抽痛而呲牙咧齒,唐憶微側過頭,冷冷地望他一眼,頓時間令得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
「你、你想幹什麼……來人啊,抓起來……」
轟的一聲在他身邊的長桌上響起,無數餐具食物飛濺起來,頓時將他嚇了一跳。回頭看時,卻見方才是文森特抄起一把椅子扔了過來,此刻那高大的身影抄起了一把餐刀,正一臉陰沉地緩步走來,餐刀雖小,但仍然是可以扎死人地。
「殺的就是你,怎麼樣,你給我站著別動,好好讓我捅上幾下!」
在丹瑪那麼久的時間。這位皇子對待一切的態度都是和善平易,卻不料一旦發了火就根本不會理會他人的目光,大廳之內的人們或驚奇或興奮地議論著,真正上來干涉的人卻是沒有。恐怕在大多數人的心中,更加期待著唐憶將這一刀刺下去後的熱鬧吧。
「都住手!」
縱然所有人都希望看熱鬧,但事已至此,自然不能沒有人出來收殘局。雷比亞斯親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隨後示意進來地衛兵退了出去。
「各退一步吧,安格斯子爵,你的言行也實在太過分了,完全沒有貴族該有的修養。這次的事情,請你好好反省吧。文森特,請你地朋友也退一步好嗎?」
自古以來疏不間親。不過。就算雷比亞斯親王此刻擺明站在文森特一方旁人也沒什麼可驚奇的。文森特輕聲一哼,驀地笑了:「哪裡。我只是見安格斯子爵的餐具都飛走了,所以想送兩把餐刀給他而已,至於我的朋友,他所做地事情我不干涉。」
這樣說著,他放下餐刀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唐憶卻也收了軍刀,轉身走開,經過那安格斯子爵時,刀身在空中晃動幾下,頓時將他嚇得遠遠退開。
經過了這件事,大家也都沒了什麼吃早餐的心情。克莉絲汀娜雖然仍然不願意離開,但終於不再哭鬧,言語之間卻不免為了唐憶方才的戰鬥而大為興奮,文森特也是一副奇怪地神情望著他。
「剛才的時候,真像是變了一個人哪……」
「呃,當時火大,一時間沒能控制住,誰知道運氣這麼好,那傢伙竟然把刀子自己打進自己身體裡,哈哈,運氣真好啊……」
嘴中帶著傻笑,心中卻回到了昨晚的時候……
「菲利克斯……」
這一聲低呼之後,唐憶方才發現那與菲利克斯相似地臉龐上並沒有十字形地刀疤。而聽了他地話語,那帶笑的男子目光陡然變得嚴肅起來。
嘴巴動了幾下,似乎是說了什麼,但是空氣中無法聽到聲音。人影一閃,那幽魂驀地衝到了自己身邊,伸手向自己抓來,但在下一刻,那整條手臂就開始如沙粒般潰散在空中,隨後,面目冷傲地男子也驚奇地沖了過來,遭遇了同樣的命運。
以前曾經聽說過,所謂魔法,其實就是精神力在這個世界空間中的體現,由此可知,所謂噬魔體本質上也就是使精神力潰散的一種特殊體質,當那兩道半透明的身影開始黯淡下去,唐憶驀地將體質轉化為吸納,頓時便將兩道幽魂吸入了體內,同時也聽到了他的「說話」。
「很有趣的體質啊,你……認識菲利克斯?」
「你是……」
「我叫加百列……」
「我叫獠……」
十七年前已經死去的菲利克斯的父親,如今化為鬼魅出現在城堡之中,據他所說,其實也只有等待每次魔法潮汐到來之時,他才能夠籍助沛然的魔法力達到某種意義上的現形,若非唐憶這樣的體質,其實也根本無法看到他。
而在不久後,唐憶也想了起來。在丹瑪出發之前,凱瑟琳夫人給他看的資料中曾有過這樣的記載:十七年前的那場大戰之中,敵方最強之人便是一名臉上有著奇異花紋的神秘男子,大戰之後,見過那花紋而又倖存下來的幾人查閱了無數典籍,方才確定那花紋應該是屬於千年前半獸人中的捷豹一族,其中最強戰士方能擁有的「霧夜戰紋」。
對於自己的身份,名為獠的男子未曾加以掩飾。這人在十七年前的戰鬥中與加百列雙雙死去,隨後因為加百列身上的某樣東西而一同變化為靈體狀態。十七年來,兩人之間發生了無數的戰鬥,但一來雙方修為相似,二來在這城堡之中,能夠互相交流的也只有對方,於是在十七年來的爭鬥中,兩人也在某中程度上成為了朋友。畢竟人已經死去。什麼仇恨也都沒了意義。
與那光頭男子的戰鬥,其實在很大程度上都是藉助了加百列地能力,經過無比精確的計算,在最小的力量下達到最強的戰果,據說是他最為擅長的技藝。自從兩個靈魂寄居體內以來,這兩人似乎隨時都在爭吵中度過,看似無聊,但兩人都稱得上是超階的強者,只是隨口的幾句話便能令唐憶受益頗多。不過。一旦話題涉及十七年前的事情,名為獠的男子便大加干擾,腦內轟鳴一片,到得最後。加百列也只好說:「到魔法潮汐
時,一切便會重演,那時候你便能看見十七年前地一是陣陣冷哼。
早餐後不久,他們再次遇上了在城堡各處遊蕩的雀斑女雪莉。由於伊琳娜不願意離開城堡,因此她也沒有了逃離的機會。見了唐憶等人,她興奮地說道:「聽說早餐的時候你們很威風哦,阿爾先生將那個討厭地光頭男和安格斯子爵打了。真厲害啊!」看她滿眼都是小星星的樣子,唐憶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加百列在心中說道:「唔,這個女孩子。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獠嗤之以鼻道:「開什麼玩笑。別以為你很有魅力。只要是女人都認識……看看這女孩,你沒掛之前她才幾歲呢。說大話也不寫草稿……」
「唔,所以我才說好像見過啊,幹嘛,你嫉妒我受女孩子歡迎嗎?」
「有什麼好嫉妒的,你就是因為太受女孩子歡迎了,所以才會被人暗中遞刀子,會被出賣,會弄到現在這副德性,到現在還死不瞑目。男人,唯有自身的強悍與武勇是最真實地,女人只是可有可無的附帶品。」
似乎被打擊到心底的傷處,加百列咿咿嗚嗚幾聲,隨後伸出左手道:「……發現你的想法真幼稚啊,話說有很長地一段時間,我也認為對男人來說,真實的唯有自身,只要自己就好,只要本身強悍武勇,就什麼事情都能無所畏懼,什麼事情都能自己解決……不過我後來發現,唔,女人的滋味還是比自己解決要好啊……」
獠地臉色陰沉幾下:「怎麼你是用左手解決地嗎?」
腦中地虛像尷尬地收回了左手,隨後舉起右手來握了幾握:「呃,抱歉,出錯手,畢竟已經有十七年了,一些感覺都已經忘記了……」
唐憶頓時滿頭黑汗。
幾人說得一陣話,雪莉拿出一個儀器來繼續在各處探測,看見那東西,加百列的情緒明顯有一絲波動:「唔,這個儀器……很有趣嘛。」
明白加百列博學造詣絕對高深,唐憶問道:「是用來找亡靈地嗎?」
「找亡靈……唔,應該也可以吧,不過照她現在這樣找,最先找出來的,恐怕是我當初留下的那個留影法陣啊……」
到得中午的時候,準備離開的貴族都已經陸續離去,當唐憶與文森特準備送克莉絲汀娜離開之時,這才發現已經失去了小姑娘的蹤影,想來是為了留下在城堡里,她已經搶先一步躲了起來。
小姑娘的煉金修為用來藏匿自身綽綽有餘,通過哈里森侯爵發動整個城堡內的僕人進行尋找都無法找到她的蹤影。而通過加百列,唐憶至少確定了小姑娘並非受到旁人的擄劫。據加百列與獠說,由於幾百年來死人無數,昆恩堡一帶怨靈殘魂異常之多,而因為兩人的靈體比較強大,幾乎整個城堡的靈魂都被兩人分割統一起來,只是在平日裡這些殘餘靈魂沒有意識,到了魔法潮汐時方才有些壯大,可以勉強傳回一些信息,若要得到具體的情報,還得等到明晚魔法潮汐大爆發之時方有可能。
到得傍晚時分,屬於炎龍軍區的一支百人魔法師團首先到達了昆恩堡,據說隨後而來的還有一支五千人的精英隊伍。在魔法潮汐之時元素力量異常活躍,魔法師的力量能夠連升三級,在這魔法師無敵的一日,這支百人的魔法師團在默契的配合之下據說足以重創一支萬人軍隊,為首的是一名叫做肖恩的老法師,據說是炎龍軍區的最強者,修為與海茵。夏烏佳算是同一級別,在魔法潮汐這天,即便面對著巴克那羅夏恐怕都不會有所畏懼。
這支魔法師團一進入昆恩堡,便受到了貴族們的盛大迎接,不過唐憶並沒有去觀看這盛典般的歡迎式,因為伊夫利特家的約書亞邀請了他去往城堡西側的塔樓上見面。
昆恩堡西塔,也是整座城堡最高的塔樓,據說,十七年前加百列就是在這座塔樓上放出引導援軍到來的魔法道標,隨後,為了守護這希望之光而力竭戰死……
「唔,那傢伙讓你去見他麼,可得當心啊,那什麼爆裂魔晶多拿幾顆,隨時要準備殺下來的,不過說起來,那座塔樓易守難攻,在戰鬥中要上要下都很困難……」
接到邀請的時候,獠這樣說道。
「為什麼?」唐憶疑惑道。
「哼哼,為什麼,雖然以我的立場很不好說,但是當年如果沒有這幫人,恐怕我也打不出跟這傢伙同歸於盡的戰果吧……」獠的神情很是不屑。
「沒必要的……」片刻之後加百列方才發出了聲音,「現在還沒確定當初到底是誰在算計我不是嗎?何況……約書亞嘛,他應該不敢對我動手……」
「哼哼,難說,你們這些傢伙為了漂亮妞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風雪如晦,黃昏的天光還未降下,塔樓之中卻已是昏暗一片,踏上那旋轉的石梯時,兩道記憶幾乎將唐憶分為了兩半,一道屬於加百列,一道屬於獠,就在這狹窄的樓道間,兩道身影追逐得破碎迷離,腦中不時晃過刀光的痕跡,手下意識地去觸摸那石壁,雪花從上方窄小的窗口飛撲而入。
「嘿,修補好了麼,當初那一刀可就是劈在這裡啊……」
「那一刀你用力太大了……」
「什麼啊,要是劈上你你當時就掛了……」
「能劈得上我麼,你劈上一萬次也是一樣的結果啊,別忘了我修煉過冥界法則,雖然是很小一部分,但是要推測這些還是綽綽有餘了!」
「哼哼,所以當時我納悶呢,你的力量小得可憐,戰鬥起來竟然會那麼難纏,冥界法則……」
兩人的懷舊聲中,唐憶踏上那高塔的頂層,背負雙手,一身灰袍的約書亞站在風雪呼嘯的窗前,眺望著遠方的天空,但唐憶知道他什麼也沒看,他能看到的只是往昔的回憶。
不自覺的,一個懦弱自卑的男孩模樣浮出腦海,那孩子露出赧然的笑容,與眼前這名中年男人的形象重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