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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深秋,薄雨。
一輛黑色的頗顯低調的輝騰穿過雨霧駛入胡同。
暗雲低壓,車內眾人沉默不語,一如這暗沉的天氣。
車子在胡同深處的一處四合院門口緩緩停下,車內眾人繞過帶著歷史沉澱的石獅子走上台階,門廊內,早已有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在候著。
「大師兄,您來了,師傅說且等你了。」
「小四兒啊,師傅今天叫我們來到底是什麼事兒啊?」
年輕人和車中下來的最年長的四十左右的男性說著話,他們的關係看起來很明確,都是一個師傅帶出來的。
「說真的我也不太清楚,前些日子師傅念叨著說要和大傢伙兒聚聚,說是有些事兒要交代,聽著就挺不對勁兒的,這不,前天師傅就叫我把您幾位都叫過來,還請了袁家大爺那邊的幾位,看著是真有事兒。」
「哦,袁家那幾位也來了?」
聽著年輕人說話,中年人臉色數變,特別是聽到說袁家那幾位的時候。
「嗯,袁家那幾位聽說師傅這兒有請一大清早就來了,且等著呢。」
「哼,一群敗家子兒,來這兒還不是為了老爺子這套院子。」
「走吧,大師兄,咱先進去吧。」
「師傅,我大師兄來了。」
年輕人將自己的大師兄帶到正房,然後來到偏房找自己的師傅。
「哦,來了啊,那人齊了吧,小四你先去陪他們坐著,我這兒馬上就弄完了。」
看著自己年僅七旬依舊滿頭黑髮,同時認真坐在電腦前玩遊戲的師傅頭也不會的跟自己說話,年輕人忍不住想擦一擦額頭的汗水。
跟自己的師傅相比,似乎自己更加的像個老頭,誰見過快七十歲了還玩擼啊擼玩的這麼溜的老爺子。【】
腳步聲漸漸遠去,已經年近七旬的袁和也停下移動鼠標,他在鍵盤上熟練的敲打著。
「是時候該了結了。」袁和關掉電腦,心中默念到。
四合院的正房裡,被稱作大師兄的中年人和另外一個身形壯碩的漢子坐在左側,而在他們對面,是另外幾位衣著豪奢的男性。
「姓王的,怎麼著,我們袁家的自家事兒你也想摻和?」
「今兒是我師傅叫我來的,我不跟你鬧騰,尊您一聲袁大哥。今天出了這門兒,要弄個你死我活咱們再說。」
「呦,怎麼著,您還想弄死我啊?哈哈,來,爺把脖子擱這兒,你來弄弄看。」
和王姓中年人產生糾紛的是被稱作袁大哥的這位,一身的痞氣讓他那原本大氣莊嚴的相貌顯得極為的彆扭。
「你……」
「袁成北,你想當誰的爺啊?」
正當眾人快要鬧開的時候,袁和走了進來。
已經六十八歲的袁和一點都看不出老態,他的腳步沉穩,步履間有著一種別樣的韻味,一雙丹鳳眼看向一臉痞氣的袁家老大。
「二叔,這不是和這哥兒幾個鬧著玩玩嘛。」
原來袁和就是袁家這幾位的二叔。
「別,當不起您二叔的稱呼,當初我大哥走的時候我那嫂子就把我趕出家門了。」
「二叔,這都上一輩兒的事情,您還跟我們做小輩的計較啊。」
「計較,這得計較,我沒那麼大的心,這事兒到了(liao我都得計較。」
「好了,既然人都來齊了,那我把有些事兒好好給你們交代交代。」
袁和不理會一臉尷尬的袁家眾人,徑直坐到正房主位。
「我袁家祖上有榮,祖籍錢塘,後先祖袁枚於江寧小倉山砌築隨園,並留存《隨園食單》,曾祖時家道中落,憑食單自謀從廚,輾轉來到京城,有愧先祖英名。祖父師從太極大宗師楊露禪,習得一身武藝,我父盡得祖父真傳,於1937年參加紅軍抗日,保家衛國,大小血戰數十場,算是重整我袁家榮名。」
「老爺子一生戎馬,但真正喜歡的還是廚藝。建國後,我大哥袁成讀書從政,我跟著老爺子習武學廚。」
「老爺子雖功成化境,但怎奈早年間氣血兩虧,終耐不得光陰如刀。老爺子走了之後,我大哥從政無圖,又遭遇迫害,只落得個英年早逝,留下你們兄弟三人。那時我也不過十六七歲。」
「那時我樁功初成,怎料我那嫂子怕受袁家牽連,又貪圖我袁家祖業,一紙誣告將我弄成階下囚。」
「後有受我父恩惠的軍界人士將我解救,我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大串聯(紅衛兵時期,我踏遍名山大川,走遍五湖四海,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功成化境,來日找我那嫂子問一句,可對得起我兄我父對她的恩惠。」
「一晃四十載,待我化境圓滿之時,怎曉得我那嫂子卻早已是黃土一培。人死債消,本不該苛責後輩,但今日我要代我父我兄問上一句,你們可曾為他們上過一炷香,磕過一個頭?你們有何面目站在我面前要這要那?」
隨著袁和的話語,他的神情也是一變,原本平和的態勢瞬間改變,強烈的氣勢讓袁家幾人連頭都抬不起來。
「時代變化了,你們早已經不知道武者的厲害,我平日裡管教弟子,不讓他們展露人前,現在看來是有些想差了,來,今日且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做功參造化。」
袁和說完,便一步踏出,卻已是到了庭院中間,而他原本站的位置的青磚卻早已被踩的粉碎。
這神奇的一幕驚呆了袁家的幾位,他們原本以為自己這位二叔就是一個普通的教拳的老拳師,沒想到居然如此的厲害,光是眼前出現的這一幕就已經讓他們的世界觀快要崩塌了。
院中的袁和腳下渾厚,整個身形雖隨腳下移動,但讓人看上去猶如背負青山,一抬手一投足都似乎要拖磨潛行。
然後在袁和緩慢的動作間,整個院內的雨水還有枯葉都慢慢移動了起來,而隨著袁和雙臂間一個接一個的圓形畫出,他的周圍便圍上了一圈水霧,而在袁和的懷中,一顆由枯葉組成的圓球逐漸顯現。
猶如電影特效一般的場景讓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包括袁和的四個徒弟,因為袁和也是多年都未展露功夫了,甚至就連他的徒弟也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師傅真正發力時的樣子。
院中的袁和已經徹底進入了一種玄妙的狀態,這是他以前從未進入過的狀態,今天他本來就打算徹底了結所有的事情,然後如同父親一般嘗試抱丹,但是沒想到當他習慣性的打出自己習練了多年的拳架子之後卻自然而然的進入到了抱丹的狀態。
三尺天地間,袁和已經徹底融入,或者說這三尺之內,袁和即是天地,天地亦是袁和。
早年間袁和習練的傳自祖父的太極拳就有13大架和9小架,共分八種勁道,雖說亦是內家拳但卻更重實戰,然則要將這些拳架子和勁道全部練透才算是功有小成,而像其他拳種基本練透一種勁道和架子就有不俗的戰力,所以才有形意一年打死人,太極十年不出門的說法。
袁和六歲習武,十年間在父親的嚴厲指導下才算是功有小成,之後他遇難落魄,於艱難中磨練心性,於浪跡中尋找真功,輾轉世間二十載,算是突破了前人瓶頸,更上一層高樓,他打破拳理桎梏,自創抱壇樁,又熔煉大小拳架為陰陽九功,最終踏上內家拳的頂峰。
然則這世界至道卻是踏上一峰又一峰,登高望遠,總有更高處,於是袁和早想著甩脫世俗煩惱,踏出抱丹絕步,今天料理世事便是他的氣機。
雨霧漸漸散去,袁和的動作也慢了下來,不過他的氣勢也越來越凝練,以前袁和給人的感覺是不似人間人,但是現在如果不認真看,很容易就會忽略掉這個身材高大的老人。
枯葉落盡,水霧散開,天地依然是天地,袁和依然是袁和。
「你們都走吧,這房子我留給小四了,別的人不要念想,袁家的榮光且就到此為止吧,不要再有非分之想,小四,送客吧。」
袁和飄渺的語氣,似乎下一刻就要乘風歸去。
原本想著占一占「便宜二叔」便宜的袁家幾位早已被嚇破了膽,一個將近七十歲的老頭都這麼厲害了,那他的徒弟豈不是更厲害,所以他們不敢再有非分之想,恨不得多生兩隻腳一般迅速離開。
「師傅?您難道要?」
袁和的大徒弟基本猜到了師傅的想法,不過他還是擔心自己的師傅出現意外。
「老大啊,我走了之後他們幾個你要多照顧,你在外闖蕩過,我放心,老二和老三心思不在練武上,至於小四,這房子就交給他打理了,你們都是當年我撿回來的,我希望你們不要搞的跟走的那家人一樣,好了,都走吧……」
「師傅……」
「勘破紅塵許多年,世事難棄戀人間。縱馬放歌當年故,吾乃世間第一仙。哈哈哈……」
京城,深秋,薄雨,抱丹。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