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店主差點氣瘋了,立刻去領主府告狀,希望領主帶兵去抓捕兇手,還其弟一個公道。
但貴族老爺怕麻煩,用各種說辭推脫,根本不想管這件事。
店主決定自己報仇!他找到鎮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一同號召人們行動起來,自行去反擊蠻人!
有一百多個人自發地站了出來,他們簡單地製作了一些武器,就去衝擊蠻人的營地。
蠻人沒有防備,措手不及,很多婦孺慘遭屠戮。隨後蠻人壯年們聞訊趕回,雙方爆發了大械鬥。
那次爭鬥十分血腥。
人類方受傷三十多人,死亡十人。
同時蠻人一邊也死了十四個人,其中有七個是小孩,四個婦女,一位老人。
述說勾起了店主心中慘痛的回憶,他的眼中充斥著仇恨,對宋石道:「老爺,你訓練的女兵,既然能擊敗蠻人的軍團,肯定也能擊敗領地上的那些蠻人。不如一了百了,撲殺了那些雜種吧!這樣的話,我們瑞文郡一萬多人,都會非常感謝你的,完全擁護你的統治!」
旁邊一人也站了出來幫腔道:「老爺!我要說句實話,蠻人都是喝毒水變異出來的畸形怪胎,是一群獸化的人渣!完全不值信任!你現在平等對待蠻人,但蠻人以後一定會狠狠咬你一口!只有和你一樣都是人類的我們,才值得相信!你應該站在我們一邊。」
宋石道:「首先,不要叫我老爺,叫我領導。作為新政府的代表,我會領導你們建設新社會,但我並不比你們高貴。」
店主連忙道:「好的,領導。您可不能站到蠻人的一邊啊。蠻人只有幾百個,人類可有一萬多人呢。」
宋石莊重地道:「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我代表的新政府,不僅僅是瑞文郡一萬多人類的政府,也是瑞文郡六百三十一位蠻人的政府!新政府不能為了滿足一個群體的欲求,而去非法侵害另一個群體。每一個群體,每一個人,都是瑞文郡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都有著同樣的權利。」
種族問題,也許是世界上最複雜的問題。
不可能政府一宣傳平等,大家立刻放下嫌隙,其樂融融起來。
在真實的情況中,種族問題就好像蹺蹺板,一方壓下去了,另一方就會抬起來。
瑞文郡之前都是蠻人占據上風,一發生衝突,往往就是人類平民吃虧。現在宋石組建了山神信仰宗教局,同時又用公有企業提升了蠻人們的生活水平,雙管齊下,壓制住了蠻人。現在,任何一個蠻人都不會再輕易使用暴力了。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蠻人平靜下來後,人類一方卻開始醞釀著反攻倒算了。
宋石的首要目標,是集合人類意志,對抗位面意識。因此他不能逆勢而為,和人們的民心對著幹。
但他也不能為了討好民意,就隨意犧牲蠻人。
他的新政府,是管理人民的,不是被人民牽著鼻子走的!
宋石看著圍堵他的鎮民們,在心裡推測鎮民們的動機。
除了血仇,會不會也因為人類有些眼紅蠻人工人們獲得的利益?
確實。如果宋石遵照「民意」,驅逐或者殺死蠻人,不僅大家都狠狠出了一口惡氣,也可以去礦場和伐木場工作。
人類的工作效率不如蠻人,但架不住人類的數量多啊!兩個人類,總抵得上一個蠻人吧?
兩個人去分一個蠻人的工資,比在田間勞作可要強多了。
仇恨和利益,都是強烈的動機,驅使人類敵視蠻人。如果宋石不加以壓制或引導,也許,很快就會出現人類針對蠻人的暴力事件。
這同樣是不可接受的。
宋石道:「我代表新政府,鄭重地告訴你們,新政府已經有了全盤的經濟發展計劃。只要按著計劃發展,人類也好,蠻人也好,每一個人的生活質量,都會有長足的進步。但發展需要穩定的環境,動亂會使我們所有人都蒙受損失。」
店主連忙道:「可是……」
宋石打斷道:「我知道,人類和蠻人之間,有深仇大恨。但是,不管是人類也好,還是蠻人也罷,所有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期盼,就是讓自己和子女過上更好的生活。但是,一個繁榮的新社會,是不可能從天上掉下來的。只有所有人齊心合力,才能一點點地創造出來。」
所有人都默然不語。
宋石繼續道:「在建設新社會的過程中,人類的位置不可或缺,但蠻人同樣舉足輕重。就拿這一次我們擊潰入侵者來說。如果沒有蠻人工人提供的財政保障,政府就必須徵用你們手中的物資,才能組織起反侵略的軍隊。那樣的話,即使我們最終獲得了勝利,你們也會變得一貧如洗。」
大家都無法反對。
以前每一次爆發戰爭,都代表著領主要狠狠壓榨一次人民,恨不得搜刮出每一個鎳幣,投進戰爭中。不管戰爭是輸是贏,人民都會被狠狠折騰一次。
只有這一次的戰爭,新政府壓根就沒有向他們索取一個鎳幣。從始至終,都沒有給人民帶來一丁點的負擔。
甚至由於軍隊要向他們採購一些物資,讓他們中的一些人,還因為戰爭而賺到一點錢。
人們開始猶豫了。一旦消滅領地上的蠻人,會導致人類的利益受損。就算是最極端的人,明白了這點後,立場也會有所動搖。
宋石道:「我懇請大家支持新政府的工作。在新政府的帶領下,不同種族會團結在一起,互相合作,不斷地創造越來越多的財富。你們也會受益匪淺,過上更好的生活。」
在這裡圍堵宋石、陳述民情的人,都是最極端的一群人。他們雖然動搖了,但仍未拋棄自己的立場。
宋石也知道,幾句話不可能說服他們,但他要表明自己的態度,劃下紅線。
他嚴肅地道:「比起過去,新政府更重視未來。因此,新政府會堅定不移地創造和諧的局面,避免衝突的發生。和諧是一切發展的基石,是獲得繁榮的先決條件。蠻人也好,人類也好,任何人都不可以破壞瑞文郡的穩定。任何一個嘗試製造動亂的人,都是新政府的敵人!」
鎮民們被宋石的氣勢所懾,齊刷刷地向後退了一步。
宋石立了一威,立刻開始懷柔安撫。
他拉過最開始告狀的那小孩,蹲下身,看著小孩的眼睛,道:「你父親的遭遇,是一起悲劇。我們應該讓這樣的悲劇不再發生,而不是讓這樣的悲劇發生在別人身上。你說,對不對?」
小孩子的眼神迷茫無知,他不知道怎麼說,可就是不甘心。
店主也有些茫然了,道:「那領導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忘掉一切仇恨,以前死的人都白死了嗎?」
「不是的。」宋石道:「我們要銘記過去,正因為過去發生的悲慘歷史,所以我們更要吸取教訓,看清和平的寶貴,不再互相仇恨,無謂犧牲。聚精會神搞建設,一心一意謀發展。不久之後,我會在鎮中心的位置,立一座紀念碑,紀念因為種族衝突而犧牲的所有無辜者們。」
店主轉變了態度,情緒也低落了下去,問:「我弟弟叫班德博格,能把他的名字寫上去嗎?」
「當然了。」宋石道。
鎮民們漸漸地散去了。然而他們的這次請命,警醒了宋石,讓宋石再一次地意識到了這裡族群問題的複雜程度。
他雖然勸退了眾人,但其實只是拖延之策。
即使聽了他的一番話,人們還是會繼續仇恨蠻人,積聚怨氣。當怨氣達到一定程度,就爆發出來,釀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只有發展經濟。當瑞文郡的一萬多人類,確實獲得了越來越好的生活之後,他們應該開始認同宋石的理念,逐漸放下仇恨。
不能拖了,必須全面啟動經濟建設。
宋石回到城堡,開始設計發展計劃。
……
另一邊,店主離開後,沒有回到自己的肉店,而是去了鎮中一處偏僻的小屋中。
他敲了敲門,然後推門而入。屋子很小,只有客廳和一間臥房。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正癱坐在一張躺椅上,意識倒是清醒的,很是期待地看著店主。
「怎麼樣,領主大人答應了我們嗎?」老人焦急地問道。
「沒有。領導說,發展比仇恨更加重要……」店主低聲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老人聽完,失望地閉上了眼睛:「看來,這位領主也不願意站在我們這一邊。呵,我早就猜到了,貴族老爺都是這樣,欺軟怕硬,膽小卑鄙。有些事情,還是得我們自己做。」
店主有些遲疑地道:「黑特,我今天聽了領導的話,覺得領導說的有些道理……」
癱坐在躺椅上的老人,名叫黑特。他的為人熱心,品德很好,以前自如行動時,幫助過很多人,在小鎮中德高望重。即使不能行動了,來看望他的人也絡繹不絕。
黑特對人類熱心到了極點,同時蠻人也仇視到了極點。因為黑特的兩個兒子,就死在和蠻人的爭鬥中。
從孩子死去的那天起,黑特就在籌備他的復仇行動,直到現在。
雖然準備得還是不夠充分,但他已經沒時間了。他的計劃,必須開始了。
今天店主等人去找宋石陳情,就是出於黑特的安排。黑特希望藉助新領主的力量,剷除蠻人。這樣,他就不用親自做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