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聞錄 第六十一章封印

    日本歷史傳說中，百鬼夜行並非是什麼猙獰恐怖的現象，大抵傳說起始的平安時代，人類與妖怪共處城池，剛剛遷都的京都一到了夜晚，由於人煙稀少的緣故，所以往往整條路都空無一人，這時候會出現許多奇形怪狀的妖怪，像是廟會的行列一般，帶著形容各異的面孔，徜徉流連於這人世的街道，時稱之為「百鬼夜行」。

    說實話，百鬼夜行在大多數的民眾眼裡，並不算什麼恐怖的存在，甚至還略微帶有些許浪漫的期待，畢竟百鬼夜行就是鬼物們在大街上出沒溜達，一般來說跟人類屬於井水不犯河水，膽大些的人甚至還將這種刺激的經歷作為談資向自己身身邊的朋友炫耀，引來羨慕聲不斷。

    直到平安時代後期，大妖玉藻前的出現，改變了人類與妖怪相處的平衡，最終人類陰陽師們與鬼物決戰，以成功將妖怪們封入富士山的鬼門而告終。

    自從遷居日本之後，徐家肩負起了鎮守富士山鬼門的重任，而經過多代的傳承與通婚，除了本家依然保持漢姓之外，旁系別支已經分化出了安倍、八神、草薙、神樂、司狼等不同的姓氏，而為了行事方便，本家的徐氏子孫也偶爾會使用旁系的姓氏作為別名。作為輪值，每十年一屆，將由一姓子弟負責看守富士山地獄鬼門的責任，不過自從平安時代之後，地獄鬼門早已關閉千年，況且每隔十年，徐家就會再次在已經被打上成千上萬個封印的鬼門上面再加上幾十道大大小小的封印，所以所謂的鎮守鬼門，在千年之後也就變成了形式大過儀式的例行公事。

    加上今年恰逢四年一度的四靈大會在東京舉辦，徐家憋足了勁要好好出次風頭，所以大部分的精力和人手都投到本次大會的準備上去了，輪值鎮守鬼門的只是七名徐家剛剛成年的第三代。起先這些少年陰陽師們對於鎮守鬼門這種事情頗為雀躍。畢竟身負守護天下蒼生平安喜樂，以身鎮壓萬鬼之門的使命聽上去既刺激又浪漫，這些才剛剛成年的少年們無不摩拳擦掌期待不已。

    然而現實與理想的差距將這群還處於青春期幻想的少年陰陽師好好上了一課。從白雪皚皚的新年到秋風瑟瑟的秋天，眼見這富士山中滿山的雲杉發了一次又一次的新芽，劍峰頂上的雪都換了幾撥，這萬鬼之門依舊沒半點動靜。原本滿懷憧憬的鎮守大業也成了七個少年陰陽師的踏雪發呆的無聊之舉。

    徐藝是這群少年陰陽師中年紀最大的一個，今年已經十九歲了，相比較其他來說，俆藝還算老成持重，也正式因為有他的呵斥。其他六個早就不堪忍受的小傢伙們已經集體爆發下山去了。

    這一日，恰巧是俆藝帶著另外一個年紀較小的少年陰陽師徐林負責例行的巡查，他們的巡查其實非常簡單，行至富士山頂富士八峰中的久須志岳查看鬼門的封印是否完好，這種例行的巡查這大半年來他們已經進行了上百次了。

    「達也君，你說咱們要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才能走啊？」徐林苦著臉，憤憤不平的將路邊一顆石子一腳踢得老遠。

    「……說過多少次了，在本家要用漢名相稱！」俆藝有些惱火，安倍達也是他的日文名。從徐家來到日本之後，徐家的長輩便嚴令在本家之內子弟們必須以漢名互相稱呼，可是隨著年代推移，越來越多的年輕一代根本就不遵從這條規矩。畢竟上一代的血脈延承至今，已經越來越有些淡漠了。

    「好吧，五哥，你說我們這個周末回一趟東京怎麼樣？聽說商店街要做秋日祭了。很多熱鬧可以瞧的。」徐林撇撇嘴，執拗的改叫五哥，卻還是不肯叫俆藝漢名。

    俆藝也沒啥辦法。徐林雖然號稱已滿十六歲舉行過成人禮，但其實骨子裡心性還是個孩子，愛熱鬧愛玩，在富士山上大半年，也的確快把他們給悶壞了，別說徐林，就是俆藝自己也覺得快要發瘋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行到了久須志岳的山巔之處。舉世聞名的富士山頂處環繞鋸齒狀的火山口邊緣一共有八座形狀迥異的小峰，稱為富士八峰，即劍峰、白山嶽、久須志岳、大日岳、伊豆岳、成就岳、駒岳和三岳。而其中最為險峻的久須志岳即為昔日平安時代大陰陽師安倍晴明與蘆屋道滿聯手封印萬鬼之門的所在，原本當年的安倍晴明作為徐家百年一遇的天才，其設下的封印應該是完美無缺的，可是妒忌晴明的蘆屋道滿暗中在封印中留下了缺陷，準備奪取萬鬼之力為自己所用，幸好最終被晴明識破，蘆屋道滿被晴明擊殺，但封印中的缺陷已經不可挽回，因此只能由徐家後續子孫世代守護，以防萬鬼破封重出。

    久須志岳山頂有一根荒廢的紅色鳥居，而這鳥居之下，就是萬鬼之門的所在。

    「到了到了，看，啥事情都沒有，五哥可以了吧？咱們可以下去了不？」徐林低著頭，一邊專心致志的踢著路邊的石子，一邊催促俆藝趕快完事下山。

    俆藝沒有說話。

    「五哥？五哥……哎！俆藝你幹嘛……」徐林也有些不高興了，他只當是俆藝因為自己沒有叫他的名字，所以故意不理他，他一邊氣哼哼的改口，一邊抬起了頭。

    然後徐林跟俆藝一樣，變成了木頭人。

    只見原本矗立在久須志岳山頂的那根紅色鳥居，不知何時被人齊腰打斷，仿若被披散的劈柴一般隨意的拋在地上，而鳥居下面，那鎮壓著鬼門的居合石也裂開一道大縫，如同被從中剖開的雞蛋，裂成兩瓣滾落了開來。上千年來，徐家時代加持的封印，也隨著鳥居和居合石的毀壞，一同碎裂得乾乾淨淨。

    鬼門封印不在之日，萬鬼重現人間之時。

    徐藝和徐林不約而同的念出了這句昔日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留下的箴言，這是每個徐家子弟識字以後所背誦的第一段口訣，自此永不能忘。對徐藝和徐林來說，這種古老的儀式只不過是家裡的老頭子們固執的沿襲老一套傳統罷了，可從來沒有如今天這般念得汗毛倒豎。

    然而奇怪的是，鬼門的封印既然已經被破去，那麼從平安時代就封印在此的萬鬼必然將衝出地底重見天日，可是此刻的久須志岳峰頂，除了散落一地的鳥居碎片與裂開的居合石，雲淡風輕，一如往常。

    徐藝和徐林交換了一下意見——當然此刻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主意，迅速做出了決定，使用徐家最為緊急的傳令方式：撥打徐家本家當主的電話。其實徐藝本打算沿用傳統，放個火焰箭報訊什麼的，可是現代化通訊工具的效率實在遠超過這些上古時代的所謂緊急通訊方式……

    一小時後，徐家大隊人馬氣急敗壞的趕到了富士山頂，這一次，徐家堪稱精銳盡出，除了固定值日於月見屋守候徐明明的一隊人馬之外，幾乎徐家最強陣容全部來到了富士山頂上。要知道，昔日平安時代安倍晴明作為徐家最驚才絕艷的天才，也要借住蘆屋道滿的力量才能封印鬼門，雖然明知道蘆屋道滿沒安好心，可是晴明也只能與他合作，因為封印鬼門所需要的靈力根本就不是徐家單方面能夠搞定的。

    而現在，雖說徐家的人丁旺盛，可是比起安倍晴明來說，那還真不值得一曬，傳承了晴明大人靈力的徐明明，又要守護著月見屋，所以雖然徐家烏啦啦來了一大票人，可是大家心裡還是沒啥底的。

    萬鬼衝出鬼門的後果是什麼，徐家比誰都清楚。

    大部隊到了，久須志岳山頂的封印之地也果然如兩個小輩們報告的一樣，封印被破得乾乾淨淨，鬼門已破是毋庸置疑的了。但是接下來怎麼辦，徐家的一群高手們也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該如何時候。畢竟對他們來說，也就是比徐藝和徐林大個幾十歲罷了，這種千年之前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出了岔子該怎麼辦，誰也不知道。

    「我說三哥，鬼門封印已經被破壞應該是確鑿無疑了……那萬鬼重臨之日是否已經到來？」半響，有膽大的家老開口問徐家的當主。老徐排行老三，天賦聰穎，是上一輩本家裡面最傑出的人才，所以在二十年前榮登家主之位，發問的是徐家老四，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整天老三老四的叫來叫去，即使長大了也沒改過口來。

    老徐捏著鬍子沉吟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如果說一上來就看見漫山遍野的鬼物在跑來跑去，那就簡單了，甩開膀子就干唄，當然打不打得過咱另說……

    可是如今上來卻啥都沒看見，這可讓老徐犯了難處。

    末了沒奈何，老徐只能下令就地散開，展開靈識感應，看看是否鬼物們逃逸到其他地方去了，不過對於這些傳說中千年前的妖物們，現代的陰陽師們能不能對付心裡也沒底，所以大家說是散開，其實也就在久須志岳峰頂上轉悠來轉悠去，生怕自己落單了一個不小心就被老妖怪拖了去。

    折騰了大半天，依然是什麼發現都沒，老徐一看這沒轍啊，不能就這麼在山頂耗下去不是，正打算宣布收隊另找其他途徑的時候，這個時候電話響了。

    「家主……大事件！秋葉原……百鬼夜行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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