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是晚上9點了。
我心裡有點發毛,一邊繼續手忙腳亂的處理累積的玩家線上來信,一邊不斷的看表。
故老相傳,上海地鐵是一個充滿了詭異的線路。包括那如同雙頭噴火飛龍一般華麗的路線造型,也包括那流傳在各個每天都要乘坐地鐵的上班族之間的各種不可思議的傳說。
其中一個,就是關於地鐵二號線每天晚上的最後一班末班地鐵的。據說,在10,點55分的最後一班二號線地鐵的最後一節車廂,是不能夠坐人的,因為那最後一節車廂不是給人坐的……
我一直對這種不知道是誰吃多沒事編出來的都市靈異傳說小段子嗤之以鼻,更對相信這些神鬼莫名的小女生們致以十二萬分的不屑。
可是——今天我卻不由自主的不斷想著這個有點詭異的傳說段子,平日裡我可不會這樣啊,可是,可是,——可是誰讓我今天剛被一個莫名其妙的鬼上過身呢。
晚上10點半,工作全部處理完畢,哦也!安全上壘!!
我電光火石一般的收拾桌子,我要去趕那倒數第二班地鐵。
「那個,過來幫我把今天的工作總結報告寫了,我有事先走了。」晴天霹靂一樣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抬頭看時,是我們客服小組長,一中年猥瑣男,正啪嗒啪嗒發著簡訊。
我知道,這傢伙利用職權之便,多半又勾搭了哪個仰慕GM大人的無知少女,上回公司查數據漏洞,他的操作記錄里有多項不明操作,但人家是公司某領導的小舅子,誰又能多說什麼呢……
舅爺不耐煩的瞪了我一眼:「看毛!今天你無故曠工半天,我還沒找你來著,趕快把總結寫了,明天再給我談一下你今天曠工的問題。」
我%$#@$%^.
終於,在我緊趕慢趕的把那該死的總結寫完後,已經是10點50分了。
我瘋也似的沖向地鐵站,而那最後一班地鐵正緩緩開進站台……
這是一班很普通的地鐵。
每天我都要從這裡上下班,與一眾和我一樣的上班族們在地鐵那不算狹小但也絕對算不上寬敞的空間裡面接踵摩肩。包括車廂和座位,都是讓我再熟悉不過的了。淡藍色的座席,一環環吊掛在扶手上的廣告牌,以及那時明時暗的燈光。
嘎!
時明時暗的燈光?
地鐵車廂的照明燈怎麼可能時明時暗的說!這……這分明是那些已經演得不能再爛的鬼片裡面幽靈人間出沒的前兆啊!
我站在車廂前發呆,而那燈光依然執著的忽明忽暗閃爍著,似乎在嘲笑的對我閃動著眼睛。
「滴——滴——」地鐵延時關門的鈴聲響起。
我終於閉上眼睛,一步併攏跳進了車廂。
不管了!不管了!!不就是所謂的鬧鬼傳說嘛!哥哥我今天連被鬼上身都體驗過了,還怕個什麼啊!!
我竭斯底里的在心裡嚎叫著,以壯聲威。
然後我又不由自主的怯怯的往遠處那最後一節車廂望了望,那忽明忽暗的燈光里,看不真切。
沒事,大不了我不去最後一節就好了。我這樣安慰自己道。
地鐵緩緩開出,從浦東向浦西進發。
上海地鐵2號線在浦東段是這樣分布的,從浦西往浦東開的方向,截止到龍陽路地鐵站都是在地下行進,也就是傳統意義上的地鐵,而過了龍陽路地鐵站之後,會轉成在高架輕軌上的地面行進,一直到玉蘭路截止。而我今天晚上坐的這班地鐵正向著浦西進發。
「龍陽路地鐵站到了,下車的乘客請下車……」語音報站單調得重複著站名。我環抱著雙肩,瞪著眼看著窗外。
快快到家,快快到家。快快到家。
我滿腦子就是這個念頭,即使眼睛往著窗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我竭力不讓自己去想那個關於最後一班地鐵的靈異傳說,更不讓自己去想下午那丟失了記憶的半個小時鬼上身經歷。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一片漆黑了。
應該是進入隧道了,我又呆望了一陣窗外,但是黑漆漆的窗外什麼都看不見,只有我自己的倒影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映射在窗戶玻璃上顯得分外呆滯。
我收回了眼神,轉頭開始打量車廂起來。
這節車廂大概是3號還是4號車廂,位於全車的中部偏後,車廂里稀稀落落的坐了五六個同樣是夜班歸途的上班族,看樣子也是微電子港加班的同行。可能是臨近午夜,大家都比較睏倦了,一個個全都半靠在窗戶邊打盹。
我覺得有些無聊了,於是我拿出手機準備上天涯看看八卦江湖,消磨下時間。
——更多的意義,其實是我在竭力讓自己不去想那隔了2、3節車廂之外的那第六節車廂,也就是最後一節車廂的存在。
手機顯示不在服務區,該死,破聯通就是信號垃圾,進個地鐵隧道都給你斷信號。
我打了個哈欠,把手機放回兜里。
有點奇怪,剛才手機好像有點什麼不對勁。我有些納悶的尋思,什麼地方不對呢?
突然我好像被一桶涼水潑在後背一般,身上一陣惡寒!我迅速掏出手機,緊盯著屏幕看去。
手機時間顯示:22點55分。
我悲哀的想要大叫起來:「大哥們,不帶這麼玩我的啊~~~」
我清晰的急著,我從公司衝出來的時候是22點50分,正好趕上22點55分的末班地鐵,從張江開到現在,怎麼也有個半小時二十分鐘了吧,可是手機怎麼顯示還是22點55分?
難道我的手機壞了?
我努力安慰著自己,不讓自己那已經亂得象一鍋煮開了粥的腦子去想像更多的莫名的東西,我抬起頭來,準備找個其他乘客問問時間看。
車廂里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空無一人了。
只有我一個人呆若木雞的坐在這一整節空蕩蕩的車廂里,看著忽明忽暗的燈光,以及窗外那黑壓壓的一片寂靜。
我艱難的挪動了一下身體,直起上身,卻發現自己腳已經發麻,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風停雪。」
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
是從遠處,是從那遠處的第六節車廂傳過來的!
我沒有聽見我沒有聽見我沒有聽見我沒有聽見我沒有聽見我沒有聽見我沒有聽見我沒有聽見我沒有聽見我沒有聽見。
我拼命告訴自己這是幻聽這是不存在的這是我自己疑心生暗鬼。
「風停雪。」
聲音又大了一點。
我繼續裝聾作啞,按住自己快蹦出嗓子眼的心,默念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沒辦法啊,原本從來不相信所謂鬼神的我,唯一有概念的所謂驅魔方法就是看漫畫《孔雀王》裡面的半吊子退魔梵文。
不知道什麼時候,什麼聲音都沒了,包括原本一直若有若無的鐵軌撞擊聲,也全部沒了。
忽然一片的死寂。
這是一種死一般的寂靜。這種感覺就好像那種最黑暗最深沉的噩夢,陷入在無邊的黑暗裡,沒有光,也沒有聲音,只有一片無盡的黑暗。
我手腳冰冷,渾然不知身在何方。
「風停雪!」
一個悽厲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響!!!
隨著這個完全不似人聲的尖叫,我意識又開始模糊了。
不會吧,一天要來兩次麼……我呻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