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想過把你丈夫從你身邊帶走,我只是聽說了這件事,想過來和你聊一下。」
葉伊看了眼iu里滿身都是導管的男人,對女人說:「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也不打算勸你接受他已經永遠不能醒過來的事實。」
「那你想和我聊什麼?」
女人眼神帶著刻薄的警惕。
葉伊說:「我來這裡,為了了解生與死。」
她從張夫人身邊走開,走到iu病房裡,分開散發著消毒水味道的帘子,站在隨時成為死亡的一部分的男人身前。
她伸出手,如大理石般的手落在男人已經沒有血色的額頭上,垂眸間,有晶瑩從濃密的睫毛中緩緩流出
她在幹什麼!
她碰他的那隻手沒有消毒!
張夫人想衝進iu病房,把這個不速之客拉出去!但是隔著塑料帘子看葉伊的臉,竟給人一種看到天使的神秘又感動。
她安靜的立在丈夫面前,側顏完美宛如雕塑,又好像油畫的一部分。
如果真有這麼一幅畫,這幅畫大概會被命名為仁愛天使哀悼垂死者吧?
被丈夫的不幸帶走了幾乎所有對快樂或是幸福的感受能力的女人,心頭流過莫名的文藝情懷。
這個初見面時並不特別出色的年輕女孩,此刻全身都散發著如天使般完美的光芒,而她回想女孩的面容,才發現充斥腦海的竟全是聖潔和光芒閃爍
「你是誰?是接他去天國的天使嗎?」
張夫人的眼中第一次流下了認命的眼淚
葉伊沒有回答。
她甚至沒有聽到張夫人的話。
她被正處於生死邊緣的張先生體內的生死陰陽轉換深深吸引。
張先生已經腦死亡,他的整個身體——從大腦開始,被死氣的磁場逐步占據,但因為妻子的執念,他被用儀器強制維持著生命體徵
兩種截然不同的磁場在他的身體裡強行共存,引發微妙的變化。
這些變化是如此迷人,引得她如痴如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大半個小時過去了。
她挪開按在張先生額頭的手,對不知何時進入iu病房並且一直站在她對面的張夫人說:「不好意思,我——」
「我想明白了,」張夫人說,「拖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只是把他的靈魂困在塵世痛苦。」
「所以」
葉伊並沒有意識到張夫人的改變是因為自己,她驚訝地問著。
張夫人說:「我打算做最後一搏,如果這一次的手術還是失敗,我就徹底認命了!我不會再讓他」
說到這裡,女人含著淚跑出了病房。
葉伊感覺莫名其妙。
寧家這邊,得知張夫人終於決定不再拖下去,大家都很開心。
因為張先生早在三天前就已經被宣布腦死亡,然而張夫人不接受這個事實,堅持讓張先生躺在iu病房裡用各種儀器維持著生命體徵。
現在,固執的張夫人終於肯接受現實,寧家人的移植手術也就終於可以排上日程了。
「太棒了!」
寧小麗到底年輕,憋不住心事,現場就喊了出來。
葉梅急忙教訓著說:「小麗,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對不起我」
寧小麗吐了吐舌頭。
老爹說:「別怪她,孩子只是太年輕。」
他走到葉伊面前:「葉小姐,收了你那麼多的恩惠,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謝你!」
「不用謝我,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情。」葉伊說,「張先生已經腦死亡,再怎麼用儀器維持體徵,也不過是給生者的心理安慰。」
「想不到張太太也實在是痴心啊!」
葉梅聽著很感慨。
老爹也說:「真是可惜了,天公」
這時病房門推開,葉大爺提著紅桃k之類的保健品走了進來,看到葉伊的時候,他和善一笑:「葉小姐,你怎麼也過來了」
葉伊說:「我今天來醫院這邊上課,課完了順便過來看一下。」
聞言,葉大爺想起了協和醫院是華清大學附屬醫院,而葉伊是華清大學醫學部的學生。
他笑著說:「差點忘記葉小姐是醫學院的高材生的事情了。」
將保健品交給小麗後,他對老爹說:「小寧啊,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到附近的館子請葉小姐吃個飯吧!」
「應該的。」
協和醫院旁的一家小店內,三人坐好,桌上擺滿了菜,三葷六素,都堆得滿滿當當。
葉大爺拿了一瓶白酒,說:「小葉啊,你能喝酒不?」
「稍微喝一點沒問題。」
葉伊前一世就是商場酒桌上的行家,這一世也從小跟著李一劍喝酒,一斤白酒都沒有問題,不過在大爺面前還是要謙虛的。
葉大爺於是給葉伊倒了一點,說:「小葉啊,這杯酒是大爺我敬你的,你的這份情,大爺我記在心裡呢!」
「大爺您客氣了,我和寧叔只是買賣關係。」
老爹說:「就算只是買賣關係,你能這個時候出現,這麼爽快就把錢結清,也是大恩情了!」
要知道,葉伊買了老爹總價二十五萬的東西,還讓馬紅俊買了五萬塊,整整三十萬全部是現場轉賬結清,單是這一點就足夠老爹一家感恩戴德了。
「對對對,你是我們家的恩人!」
老爹跟著給葉伊敬酒。
葉伊今天過來看望老爹一家,本是為了套關係,聞言,自然也是從善如流。
見葉伊一個女兒家一點都不扭捏,還這麼能喝善飲,老大爺的興致一下子起來了!酒桌上的氣氛頓時熱鬧起來,大家杯來盞去,喝到最後,兩個爺們都扛不住了,葉伊卻還是一臉淡然自若。
吃過飯後,葉伊打電話給寧小麗,讓她過來,和自己一起帶著喝得半醉的兩個老男人帶回。
走廊里,寧小麗一臉無奈地數落醉酒的父親,還有姥爺,病房內,葉伊開始套話。
「阿嬸你也是好福氣,有個這麼疼惜你的丈夫。」
聞言,葉梅露出幸福的笑容,說:「咱家這口子,做什麼都不行,就是良心這條是真的沒話說。」
「是啊,男人最重要的是有良心,像我爹就是個沒什麼良心的人我還沒出生,他就已經不在了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葉伊假裝感懷自己的身世,眼角的餘光打量著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