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原本會很血腥的一幕以鬧劇收場,躺在絨毯上的宋小雙反而暗自有些嘆息,戴著眼鏡的伊莎貝爾在戈登即將動手的時候阻止了他,以宋小雙的性格也生不起再向戈登動手的心思,要不然就是倚強凌弱,這是奉行止戈為武的宋小雙繞不過去的事情,習武之人本心的修煉甚為重要。
宋小雙看到頭上纏著紗巾的長袍男子,將從戈登手裡收過來的帶刀鞘匕首遞給伊莎貝爾後,赤著腳徑直的走到他身邊後俯下身細瞧,那雙黑黑的眼眸里透露著極端複雜的神情,有著精神力探查能力的宋小雙知道,長袍男子是一個五十來歲的皮膚有些黑瘦中等個頭的阿拉伯人,他的立領長袍上,從右肩頭往左腰側斜背著一條皮質腰帶,腰帶上以束帶掛著一把一尺來長帶刀鞘的短刀,發白的短刀刀柄應該是牛角所制,黑黑的刀鞘是皮革製品,雖然看不出是什麼皮革,但是和那個牛角刀柄配合起來有些滄桑的質感。
盯著宋小雙看的長袍阿拉伯人,和一開始幾個紗巾遮面的長袍男子不同,當時幾個人是跑了幾步扔下刀鞘和劍鞘,手裡拎著刀劍就往宋小雙面前沖了過來,肩頭沒有斜背著用來掛刀劍的皮質腰帶,想來是視宋小雙為闖入者,腰帶沒有來得及佩戴就舉著刀劍上場了,他們的刀鞘、劍鞘乃至於刀劍的柄多有金屬材質,兩相比較下這個阿拉伯人明顯和那些人有著不同的特質。
雙方的眼神對視在一起,這個用灰白色長袍同色的紗巾遮面的阿拉伯人眼神一凌,宋小雙知道他一定是感覺到了自己身上的那種殺戮氣息,宋小雙同樣感覺到這個阿拉伯人不簡單,身上隱隱有殺戮氣息。
這個阿拉伯人在先前的事情中都沒有出現過,帳篷營地占地面積並不大,宋小雙在靠近帳篷附近後,已經詳細的探查清楚,至少在宋小雙出現在營地的時候,這個阿拉伯人不在營地,是沙塵暴天氣起來之前,才從外面沙漠裡返回的,看起來這個阿拉伯人是那些灰白長袍在身,以厚實的灰白色紗巾遮面男子的頭領?
隨後宋小雙就看到紗巾遮面的中年阿拉伯男子,轉身走了幾步,對著伊莎貝爾嘰里咕嚕說了一通後,抽身就往帳篷外走,躺在絨毯上的宋小雙哪裡知道他說些什麼,就看到伊莎貝爾示意還沒有走的金髮美女黛西可以離開了,黛西剛走,烏黛和艾米娜兩人就撩開帆布帳篷門進了帳篷,這樣呼呼刮著的風沙自然趁虛而入,帳篷里空氣變得有些渾濁起來光線更差了些。
「伊莎貝爾,伊薩姆大叔說了些什麼?」
烏黛和艾米娜剛剛光著腳丫走進帳篷,烏黛就對分解麻醉槍往槍箱裡放的伊莎貝爾說了兩句阿拉伯語,剛剛離開的伊薩姆大叔是很厲害的柏柏爾人嚮導,說今天沙漠裡會起沙塵暴就是伊薩姆大叔親口說的,營地里出事的時候大叔應該是去沙漠中尋找一個地方冥想去了,要是大叔在營地里,也就沒有這些讓人難堪的事情發生了。
伊莎貝爾收好裝槍的箱子,把它放在帳篷一角,拿起工具箱上裝有紅葡萄酒的老舊軍用扁水壺,依照她個人養成的慣例小口喝了兩口後,旋上水壺蓋放回工具箱上,脫掉腳上的涼鞋後,這才長出一口氣用阿拉伯語說道:「伊薩姆大叔說這個人很厲害,但他不會危害考察團隊成員的安全,如果能夠讓他留在團隊裡,可能會對我們有幫助,幾天前不是得到消息,在沙漠裡出現過開車旅行的遊客被劫匪搶劫的事情嘛,可我們現在連他什麼身份都不知道,大叔的建議看起來不是很靠譜?」
此時帳篷外的風力有加大的趨勢,風吹在沙漠沙粒表面的那種嗚嗚聲音越加的明顯,帆布帳篷的帆布即使有合金支架撐起來,有著繩索和錨釘固定在沙地上,也被風颳的左右搖晃不定發出一陣陣的響聲,伊莎貝爾說話因此有些大聲,不然烏黛和艾米娜根本就聽不清楚。
「剛才你不是在帳篷里待了一段時間,就沒有問出來?額,你看我這腦子,被能夠制服犀牛的麻醉針擊中,沒有人還能夠正常的說話......」
顯得比烏黛文靜些的艾米娜,說了一段阿拉伯語,說到後來有些自嘲的意味,黑黑的眼眸眨呀眨,神情有些扭捏的看著伊莎貝爾,艾米娜知道作為一個團隊的領隊,伊莎貝爾的智商可不低,她有些後悔自己說錯話。
「很可能是中國人,我說暫時別說出去,具體是不是還不確定,我們......」
伊莎貝爾用阿拉伯語不置可否的說了幾句後不得不打住,帳篷的帆布門被撩起,一個紗巾遮面的柏柏爾人嚮導出現在門口,手裡舉著一套摺疊好灰白色的長袍,長袍上還額外搭上了一塊摺疊的白布,看著帳篷里三個女人都看著他,這個柏柏爾人用柏柏爾語說道:「伊薩姆大叔讓我送來長袍和白布,以表歉意,我們一開始把他當做是傳說中沙漠裡恐怖的吃人怪獸了,他開始手臂揮舞的動作,還有脖子上掛著剝掉皮的蛇肉和肩頭的蜥蜴肉,加起來很像是部落里巫師告誡怪獸裝扮成人類打扮的裝束,不過現在看起來這是個誤會,請轉告他我們的歉意!蛇肉和蜥蜴肉我們都收起來了,伊薩姆大叔說了,沙漠裡吃這些不為罪過,擔心變質準備用來燉一鍋湯,這個他來處理,下午沙塵暴就會停,大叔會去水井附近弄些蛇放入湯里。」
柏柏爾人嘴唇隔著紗巾說話也一點不費勁,伊莎貝爾臉上很嚴肅認真的接過長袍和白布,說了兩句柏柏爾語看著這個嚮導轉身走出了帳篷,這才皺著額頭看著烏黛和艾米娜說著法語:「你們也聽見了,原來是一場誤會,好在沒有出事,不過這裡還涉及到巫術的問題,柏柏爾人嚮導看人是很準的,他們很相信直覺,說明這個人身上有著某些我們現在還搞不懂讓人害怕的特質,那些嚮導明顯是帶著敬而遠之的情緒,包括伊薩姆大叔也很謹慎小心的樣子,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出來?現在我越發懷疑這個人的來歷,我們的研究項目里包括有巫術,有些事情很難說的,這人出現的方式太奇怪了!即使是搞清楚他的來歷,我想我們也不能隨意說出去!」
對於伊莎貝爾所言,身為工作夥伴的烏黛和艾米娜深以為然,三人隨後簡單的商議後,決定依然由伊莎貝爾待在帳篷里,烏黛和艾米娜簡單收拾一下帳篷里的東西,關了筆記本,帶著禮拜毯就出了帳篷。
營地里有一頂最大的帳篷在風沙起的時候用來做集體禮拜,原本可以在帳篷里洗小淨(穆斯林信徒禮拜之前用水清潔部分身體的步驟,諸如洗臉、洗兩手、抹頭的四分之一、洗兩腳過腳踝骨,視為禮拜之前不能少的步驟),但是帳篷里出現了一個外人,還是男子,就顯得有些不合適了,烏黛和艾米娜看起來很新潮,其實還是穆斯林信徒,得在其他女同事的帳篷里洗小淨,信徒講究的就是一個虔誠,即使是在野外條件簡陋的情況下,也得儘量按要求做禮拜,每日做禮拜是信徒們的功課不能懈怠。
伊莎貝爾對於烏黛和艾米娜的宗教信仰無可指責,這兩位同事已經共事有些年頭了,只要條件允許,每日帶著虔誠的心儘量做好禮拜。
因為這次考察團隊任務特殊,會深入沙漠深處,環境十分惡劣,嚮導得專注於做好嚮導的工作,正是鑑於這樣的實際考慮,這次伊莎貝爾找來的柏柏爾人嚮導就不必做禮拜,他們都出自一個沙漠部落,是少數西北非不信奉伊斯蘭教而尊崇原始宗教的柏柏爾人部落,考察團隊裡配備了一頂較大的帳篷,特意提供給團隊裡的穆斯林信徒做集體禮拜之用。
......
黃昏時分,肆虐的沙塵暴天氣已經消失無蹤,位於高大沙丘後的帳篷營地棗椰樹旁,眾人忙碌一陣清理掉帳篷、越野車各處的沙塵後,都圍坐沙地里開篝火晚會(沙漠裡晝夜溫差很大,到了晚上溫度會很低)。
穿著米白色考察團制服的人數最多,男男女女加起來剛好十人,穿著灰白色長袍紗巾遮面的柏柏爾人嚮導有七人,服裝看起來較為突出的就是戈登和他的女伴黛西,還有宋小雙這個不速之客,戈登和黛西兩人穿著寬大的藍灰色牛仔套裝,宋小雙雖然穿著灰白色的長袍,但是他沒有用來遮住頭臉的紗巾。
所謂篝火晚會其實就是收集附近沙漠裡灌木的枯枝點一堆篝火,在火堆旁支上便攜式鍋具,分別用來熬點肉湯、煮點茶葉、弄點烤羊肉,用加水後的麵粉團烙上麵餅,其中烙得鬆脆噴香的麵餅是主食。
這種麵餅里加上了從棗椰樹上摘下來的椰棗果子,果子已經事先去掉了果核。
已經從麻醉針劑的麻痹效果恢復過來的宋小雙,穿著立領灰白長袍(那塊白布是權作內褲使用的),光著腳丫坐在篝火旁的沙地上,三兩下把一塊接近一斤重著烙著噴香的麵餅塞下肚子,自顧自的站起來走了幾步,用湯勺從湯鍋里往輕質合金飯盒裡舀上一些蛇羹湯,端著飯盒返回剛才的位置,一屁屁坐下趁熱蠻享受的喝下肚,不去管身邊那個富二代公子哥戈登鄙夷的神色,他身邊的金髮女人黛西倒是投來示好的眼神。
宋小雙對此毫不在意,以眼神和手勢示意正往搪瓷水杯里倒燒開茶水的伊莎貝爾,他的那個搪瓷杯放干薄荷葉就好不要放糖,宋小雙覺得這種可以裝三百毫升水的搪瓷水杯,怎麼看怎麼像是從中國外銷的,雖然水杯圍著一圈有兩隻單峰駱駝的圖案。
隨後宋小雙的注意力似乎放在伊薩姆大叔的身上,這個一直紗巾蒙著面的柏柏爾人做得一手好烙餅,一邊在火堆旁用麵粉團在一塊黑漆漆的鐵板上做烙餅,一邊輕哼著有著韻律的阿拉伯民謠。原本團隊裡帶有助興獨具沙漠民族特點的樂器,不過這時候並沒有人使用,火堆旁的眾人聽到精彩處,不管男女和信仰都會止不住的鼓掌,連弄烤肉的兩個柏柏爾人嚮導也會暫時停止做烤肉,鼓掌給伊薩姆大叔加油。
在沙塵暴肆虐的這段時間,宋小雙有足夠的時間從麻醉狀態恢復過來,並且總算是搞清楚了很多事情。
知道了他所處的位置是西非的撒哈拉沙漠腹地,戴著黑框眼鏡有著一頭黑髮女漢子的名字是伊莎貝爾,是妥妥的法國人,教科文組織旗下研究古代宗教和巫術文化的人類學家,身邊兩位阿拉伯女同事是烏黛和艾米娜,進入帳篷和他對視的阿拉伯中年大叔名字是伊薩姆,是柏柏爾人嚮導的頭領,有些來頭,來自於美國的富二代帥哥戈登和女友黛西兩人的名字,也被心底里暗自有所計較的伊莎貝爾給「出賣」給宋小雙,至於其他柏柏爾人嚮導以及考察團隊搞科研的同事,宋小雙沒有興趣知道,伊莎貝爾看出宋小雙沒興趣知道也就沒有說。
就是這樣已經讓伊莎貝爾為此詫異莫名,她以為宋小雙最早也得明天才會開口說話,沒想到這個中國人還沒有到傍晚,就活蹦亂跳的了,伊莎貝爾至此對伊薩姆大叔所說宋小雙是很厲害的人深以為然,作為一個科學考察團隊的領隊,伊莎貝爾有自己的想法,然而宋小雙卻對此知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