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茲!」
芭絲特悲叫一聲,撲在魯茲的屍體上放聲大哭。
當初只有她和魯茲跟隨雷蒙從獸人帝國出來,兩人的姓格截然相反,一直以來,沉熟穩重的魯茲就像一個兄長般照顧包容著芭絲特。
在海丁頓,只有魯茲和芭絲特兩個獸人,對貓女來說,魯茲的存在會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然而,魯茲卻死了。他的屍體靜靜躺在那裡,仿如他生前的沉默寡言,至死都保持著比蒙的高傲。
布萊斯,哈洛特,希爾尼斯等人站在一旁,也都面有淒容。
這次雖然全殲敵人,但代價實在太大了。不僅損失了2000名優秀的士兵,還犧牲了魯茲。
戰爭,果然殘酷得沒有一絲感情。
「現在的戰況如何?」雷蒙問布萊斯。
布萊斯道:「敵人發起了很多次進攻,但都被我們打退了。現在是戰鬥的間隙,不過他們很快又會來了。」
「我想,現在他們應該也知道中路部隊覆滅的消息了。」希爾尼斯道。
雷蒙道:「嗯,不知道雷納德會有什麼反應。如果他不顧一切也要消滅我們的話,事情就糟糕了。」
「放心吧,不管來多少迪爾克人,我們都會把他們送進地獄。」塔文特道。
話是這麼說,但別忘了,雷納德雖然吃了敗仗,坎通鎮還有25000人沒有動用。如果他的部隊全部壓上的話,就算有草原的援軍幫忙,雷蒙他們也毫無勝算。
「不知奇普進行得如何了呢?」雷蒙這麼想著。
再不快一點的話,我們就要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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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坎通鎮。
「你說什麼,進攻中路的5000人全軍覆沒?」貝倫不能相信的道。
他走上前,一把抓起斥候的衣領:「你是不是搞錯了,敵人哪有能力消滅我們這麼多人。」
斥候被勒得滿臉通紅,他只好竭力道:「是、是真的,我們已經證實過了。因為雷蒙找來了戈丹草原的部隊做援軍,所以我們才會戰敗。」
「戈丹草原?」貝倫一把放開快憋死了的斥候,驚訝道:「那些野蠻人怎麼會跟海丁頓合作。而且,他們是怎麼跑過去的?」
這時,艾瑪開口道:「根據情報,洛維爾商會的總部瑪納斯島被摧毀前,曾有大批船隻出航,有傳言說他們的目的地就是戈丹草原沿海。」
「洛維爾商會和海丁頓方面的關係很密切,所以這件事有可能是洛維爾商會促成的,用他們的艦隊,可以輕而易舉的將草原的部隊送到海丁頓。」
貝倫道:「如果那些野蠻人從海丁頓登岸,那麼法拉克那邊…」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雷納德道:「這麼久也沒消息傳來,看來法拉克那邊已經失敗了。」
「可惡,枉我們費了那麼大功夫。」貝倫惋惜的道:「那些傢伙的運氣真好。」
「不是運氣。」雷納德嘖嘖的搖著手指:「如果想憑運氣就打敗雷蒙的話,那可就太天真了。」
「你們還記得,雷蒙主動攻占這三個城鎮,拖延我們時間麼?當時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做,現在答案已經來了。」
貝倫一拍手:「這麼說,他是在等戈丹草原的援軍?」
艾瑪點點頭:「沒錯,這說明雷蒙早有預謀。看來,他和戈丹草原聯手的時間,比我們預料的要早得多。」
「現在我們最麻煩的兩個敵人竟然聯手了,絕不能任由他們坐大。」貝倫對雷納德道:「殿下,別再保留了,出動所有部隊吧。」
「不行,殿下的軍隊非常寶貴,我們已經損失了5000人,決不能再出差錯。」艾瑪卻不贊同:「必須要慎重才行。」
「我們好不容易才斷絕了戈丹草原的一切商貿,遲早餓死那些野蠻人。」貝倫反駁道:「如果他們借著海丁頓死灰復燃怎麼辦?」
艾瑪哼了一聲:「別忘了,我們最重要的戰場,並不在這裡。」
他的話讓貝倫一下語塞,他只好看向雷納德:「殿下,這仗該怎麼打,還請您示下。」
雷納德沒有回答,他坐在椅內,用指節輕輕的敲著額頭。
片晌,狂王子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雷蒙的威脅已經遠遠超過預期,這已經不是一個可以等閒視之的對手。不能讓他繼續壯大下去,出動所有部隊,不計代價給我掃平他們。」
沒想到一向高傲的雷納德,竟給雷蒙這麼高的評價,艾瑪不由一驚。她正待再勸,貝倫已滿臉興奮的向外走去。
哪知他剛剛走到門口,就和一個匆匆跑進來的信使撞個滿懷。
「混蛋,你不長眼睛嗎?」貝倫氣得一把抓起他。
「對不起,貝倫大人。」信使嚇得連連道歉,並舉起手裡的一封信函:「王子殿下,國內送來了緊急信件。」
「那是…」當看到信函的封口上,那一串七個蠟封的徽章時,貝倫不由自主放開了信使。
那七個蠟封徽章代表著迪爾克國內地位最高的七個大臣,也就意味著這個信函內裝著極端重要的消息,必須不計代價的以最快速度交到收信人手上。
貝倫從信使手裡一把搶過信函,快步走上遞給雷納德。
雷納德接過信函,他輕撫著那七個**不平的徽章,似乎已有了預感。輕輕呼了口氣,雷納德撕開信封,抽出信紙看了起來。
他的眼睛足足在信紙上停留了一分鐘之久,跟著,雷納德陡然哈哈大笑起來。
「殿下,您這是…」貝倫小心翼翼的道。
雷納德隨手將信扔給貝倫,一邊抹著眼角笑出的淚水,一邊道:「不久前,老爹被一個來歷不明的刺客給幹掉了。弟弟指責是我下的手,已經在國內召集貴族,準備要討伐我了。」
聽雷納德的語氣,與其是在說自己父親的訃告,不如說是在講一個街頭巷尾的八卦消息,絲毫沒有一點尊重之意。
這時,貝倫飛快的把信看了一遍,又轉手交給艾瑪。他哼了一聲:「簡直胡說八道,我看這一定是德納爾殿下幹得,他們一直想**您,現在趁您領兵在外,終於忍不住動手了。」
「不管是他,還是殿下,都已經不重要了。」艾瑪看完信,冷冷的道:「現在重要的是,下一任國王是誰。」
「沒錯,不管是誰幹的,我都要感謝他。」雷納德擺了擺手,他的臉上看不到一絲哀傷:「而且,這還證明了另一件事。」
「什麼事?」貝倫奇怪道。
「雷蒙那小子的運氣真的很好。」
艾瑪道:「殿下,這裡的事已經無關緊要了,我們必須立刻回國。」
雷納德點點頭:「你說得沒錯,我不能任由那個不爭氣的弟弟在父親的葬禮期間瞎折騰。不過…」
說到這裡,他的目光慢悠悠的落到艾瑪身上:「我還需要確定一件事。艾瑪,我的身邊不需要一個態度曖昧的人,現在立刻表明你的態度,你會跟隨誰。」雷納德的語氣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雷納德說話的同時,貝倫拔出劍,先反手一劍捅穿一直站在門口,嚇傻了的信使的喉嚨。然後,他背靠著門,目光鷹隼般盯住艾瑪。
屋子裡的空氣一下沉凝下來,氣流里飄蕩著讓人窒息的不安因子。
艾瑪神色絲毫不變,仍舊是那副冷冰冰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樣。片晌,她才淡淡的道:「我的態度,從第一天見您時,就很清楚了。」
說著,她向雷納德單膝跪下:「只有您,才有資格坐上王宮的寶座。」
「很好。」雷納德笑了:「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跟我是同一類人。」
他起身將艾瑪扶了起來,然後將她擁入懷中,以一個極為曖昧的姿勢,貼在她的耳邊道:「立刻回到你的叔叔身邊,通過他告訴我的弟弟以及他身邊的那些蠢貨,這次遠征,我的部隊損失慘重,士氣低落即將崩潰。而我也在撤退中遭到敵人的追殺,身負重傷。」
說著,他在艾瑪唇上輕輕一吻:「去吧,我的天使。」
艾瑪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貝倫,召集部隊。」隨後,雷納德對貝倫道:「我們要回家了。」
貝倫一言不發的點點頭,依令下去行事。
當兩人都離開後,雷納德回到屋子掛著的地圖前。那上面,清晰的繪製著海丁頓以及其周邊區域的詳細地圖。
雷納德的手指先按在海丁頓上,跟著移到奧斯頓城,然後向左移到巨人之印隘口,跟著是右側緊靠費雷登城鎮同盟的那片區域,再然後是維來鎮,卡瑞丁,塔爾斯城這三個地方。
然後,他猶豫了一下,再將手指移動到目前查理公爵控制的加斯帕德領土上,跟著用手掌在上面一拍。
「反正只是遲早的事…」
此刻若有雷蒙一方的人在場,就會發現雷納德手指移動的區域,正是雷蒙來到海丁頓以後,他們的擴張順序,以及將來要擴張的地區。
「短短几年,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城鎮,竟然已經發展出這麼大的勢力。哎呀呀,當初我可真不應該托大,把禁衛軍送去海丁頓啊。」
「那麼,雷蒙,下一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你又會成長到什麼地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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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塔爾斯城。
站在城牆上,雷蒙一眾看著迪爾克的軍隊潮水一樣退下去,逐漸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迪爾克退兵了!」
這個消息像風一樣,頃刻間已傳遍了整個城市,士兵和居民們無不大聲歡呼,慶祝敵人的離開。
「看來,奇普果然成功了。」雷蒙知道,能讓雷納德退兵,這是唯一的原因。
「媽呀,總算把那些傢伙給打跑了。」哈洛特趴在牆垛上道。
希爾尼斯卻嘆了口氣:「只是代價太沉重了。」
眾人知道他指的是魯茲的死,氣氛立刻變得沉重起來。
「喵呀,大家不要這樣啦。對我們獸人來說,戰死沙場,歸入戰神的懷抱是最高的榮譽,所以魯茲死的時候,一定是很高興的。」這時候,反而是芭絲特來安慰眾人。
「要是魯茲在天上看到你們這幅模樣,一定會笑死的。」然而,她的淚水卻早已湧出了眼眶。
雷蒙安慰的拍了拍芭絲特,貓女依戀的抱著雷蒙的腰,在他懷裡抽噎著。
對她來說,雷蒙現在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雷蒙大人,雷納德撤走了,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這時,布萊斯問道。
這段時間,雷納德的大軍就像一座大山般,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現在總算戰勝了這個強敵,眾人一時間反而不知該做些什麼了。
「要做的事?」雷蒙唔了一聲:「那可太多了。別忘了,雷納德回國這段時間,將是我們所能利用的最後一段時間。」
雷蒙很清楚,在付出巨大的代價爭取到的這段時間,自己必須為很多事做一個了結,比如死靈法師,比如那條海龍,比如格魯…
而其中最重要的,是對索菲亞做出的那個承諾。
想到這裡,他淡淡的對布萊斯道:「回去以後,你就可以對索菲亞說,離復國的時間已經不遠了。」
聽到這話,布萊斯和洛娜的眼睛剎時亮了起來。現在雷納德回國爭權,查理公爵沒了靠山,正是收復故國的最好時機。
布萊斯激動的道:「實在太好了,那麼,我們首先應該做什麼?」
「首先,我要回海丁頓,為魯茲辦一個英雄的葬禮。還有,安葬在這次戰鬥中死去的所有戰士。」
布萊斯臉上的喜悅漸漸退去,他低下頭:「對不起。」
「沒什麼好道歉的,就像芭絲特所說,魯茲死得其所,我們應該為他高興才對。」雷蒙拍了拍他的肩膀。
跟著,雷蒙的目光飄向遠方,那是迪爾克王國的方向。
下一次見面時,就是和雷納德分出勝負的時候了。在這之前,我必須好好利用這段時間,增強實力。
若再是以現在的狀態,是絕對贏不了那傢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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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收納了曠野中那7000名海丁頓和迪爾克士兵的骨骸後,雷蒙一行啟程回海丁頓,正式結束了這場決定海丁頓未來命運的重要決戰。
在出發的前一個晚上,士兵們舉行了盛大的慶功會,徹夜狂歡,既是為自己還活著,也是為死去的那些同伴。
接下來,他們將代替死去的同伴,去接受一個又一個新的挑戰。
半個月後,海丁頓。
魯茲與死去的士兵的葬禮,在一處美麗的海濱山崗舉行。
在一座面向大海的山崗上,壘起了一座高大的墳墓,墳墓里埋葬著魯茲的遺體。這位在北部荒原出生的比蒙戰士,最終卻長眠在了另一塊大陸的土地上。
墳墓上按照獸人的傳統,插了一把劍,劍上掛著一束白色的羽毛。那代表死去的勇士將乘著這些羽毛,直達戰神的宮殿。
和魯茲一起埋葬的,還有那7000名士兵的骨灰。
海丁頓所有重要的人都來參加了葬禮,連索爾一方的人也全都來了。
沒有哀傷的音樂,也沒有嘶啞的哭喊,更沒有慷慨激昂的演說,雷蒙按照獸人的方式,為魯茲念誦了戰神的禱文,最後在墓碑上灑了一把土,就算完成了儀式,充滿了獸人式的簡單與樸實。
索菲亞曾想按照皇室的習慣,為魯茲追授爵位,但被雷蒙拒絕了。
他說:「魯茲是以一個戰士的身份英勇戰死,這就足夠了,不需要再做更多的事。」
葬禮結束後,眾人離開山崗。
索菲亞與雷蒙並肩而行,她問道:「雷納德那邊暫時不用擔心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
雷蒙道:「我想過了,首先必須先解決那頭海龍的事,那東西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
雷蒙至今還記得當初海龍只是一個海嘯,便毀掉了整個瑪納斯島的事,那個場景現在想起來,都如同噩夢一般。
海龍的存在,就如同在人們的頭頂懸了一把利劍,雷蒙實在無法承受海丁頓有一天也會遭受同樣的命運。因此,必須先把這個威脅解除。
況且,從奈瑟芮絲拜託自己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很久,上次杜桑還親自找上門來,如果再不給他們一個交代,天知道會發生什麼。
「我聽說了那頭海龍的厲害,你真的有辦法應付嗎?」索菲亞擔心的道。
「放心吧,我自有打算。」雷蒙笑道。
說著,他又道:「另外,還有件值得你高興的事。」
「是什麼?」索菲亞好奇的道。
雷蒙道:「我已經跟布萊斯和洛娜說了,雷納德回國後,查理公爵就徹底失去了靠山,加上加斯帕德內部民怨沸騰,正是你復國的最好時機。」
「所以,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重回奧拉特城了。我也可以完成對你和對凱蘭將軍的承諾了。」
哪知索菲亞聽了,卻絲毫沒有喜悅的表示,她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我從布萊斯那裡聽說了。」
「怎麼,可以奪回屬於你的王位,你不高興嗎?」雷蒙奇怪道。
索菲亞自失的一笑,搖了搖頭:「不,我當然高興了。我從逃出來以後,一直等的就是這一天。」
說著,她突然道:「雷蒙,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嗎?因為誤會,我們差一點打了起來。」
被她勾起往事的美好回憶,雷蒙哈哈一笑:「怎麼不記得,芭絲特還挾持了你當做人質,誰會知道那個半夜三更在外遊蕩的少女,是個公主呢?」
索菲亞也咯咯的笑了起來:「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早知道你是這麼厲害的人,我就聘你做我的貼身侍衛,而不只是個保鏢了。」
「真懷念以前啊,等以後奪回奧拉特城以後,我一定要故地重遊,好好的紀念一下。」雷蒙感慨道。
「是啊。」索菲亞也點點頭,她突的輕聲道:「等我登上王位的那一天,大概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吧,你那時又會在哪裡呢?」
「什麼?」雷蒙沒有聽清。
「不,沒什麼。」索菲亞甜甜的一笑。
她突然一下撲到雷蒙背上:「保鏢,背我。」
這是索菲亞從未做過的大膽親昵舉動,雷蒙先是一愣,跟著雙手自然而然的伸後,將索菲亞託了起來。
「您想去哪裡,公主殿下?本人隨時為您服務。」
「我要去看海。」
「沒問題,走嘍。」
在索菲亞肆無忌憚的歡呼聲中,雷蒙背起她向著海邊衝去,不顧一路上看到的人各種驚愕的表情。
這一刻,兩人不會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雷蒙,我有難的時候,你會來幫我嗎?」
「當然。」
「期限是?」
「永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