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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龐義空,一個貌比潘安,武功蓋世,女人見了要尖叫,男人見了要嫉妒的絕世美男子。
當然他還是一個,活得十分不耐煩的美男子。
從他被救醒的那天開始,他就知道,他要想安安穩穩活個幾十年,這輩子都別想碰武。
可是,在龐義空看來,身為人子,若不能親手為父母報仇雪恨,那活得再久也是廢物。
不讓他學武,他就非要學。不僅學了,而且學得十分厲害。哪怕老蒲一再勸阻,也擋不了他的決心。
老蒲就像個老媽子一樣,每次見他都要念念叨叨說很久,各種藥準備很多,生怕他一個衝動就把自己玩沒了。
他常常懷疑老蒲的性別,若非見過老蒲的真身,他簡直要懷疑,老蒲是他奶奶,而不是那個跟他父親志同道合的結義兄弟。
龐義空學好武功出師那一天,師傅把他叫到跟前,問了一個問題。「你如今學有所成,也到了該出去闖一闖的年紀。只是無為島向來清貧,你可有考慮過以何為生?」
龐義空一聽這話就有不好的預感,師父看著像是問問題,可八成已經做好了什麼決定。
果然,他還沒回答,師父就繼續道「為師這裡有一位朋友是開鏢局的,你不如去他那先做個鏢師,賺點銀錢,再圖以後。」
當鏢師?那豈不是幫人跑路做買賣,風裡來雨里去,苦死累死,賺的錢是老闆的,自己到手只夠塞牙?
開什麼玩笑,他龐義空如此智勇雙全,才華橫溢,你讓他去給人跑腿?
這種丟面子的事,他才不干。
他剛想反駁,卻被師父的一個眼神嚇得哆嗦。好吧,那他不得不承認,即便他龐義空武功蓋世,天下難有對手,可在師父面前,也得認慫。
龐義空想了想,還是先離開這裡,至於以後,呵呵呵!
當他踏上出島的船,自以為從此以後,海闊任魚游,天高憑鳥飛。
誰知師父對他心思清楚的很,這才剛下了船,鏢局裡的人就已經等在那裡。不管他願不願意,這一趟他非走不可。
他本就不是個安分性子,又一心惦記調查父母慘死的真相,所以想著法子在鏢局裡折騰,企圖讓鏢局的人容不下他,將他趕走。
老潘哪裡不知道他的心思,見他實在太難折騰,便帶著他走鏢。
見龐義不情願,老潘淡淡道「咱們這次要去王都,你想查的事,你想找的人,很有可能都在那裡。」
一句話讓他歇了反抗的心思,他旁敲側擊問過老蒲很多次,奈何老蒲為了讓他活命,死咬牙不開口。
如今得到一點重要線索,龐義空無論如何不會放過。
他跟著老潘的鏢隊,一路往王都里去。路上大大小小的攔路虎還真不少,他實在閒的慌,一個一個收拾,功夫越發精進。
等到達王都,他果然發現了重要線索。
見到童波的第一眼,他就認出來,這是當年那個留他性命的人。但是他更知道,童波跟另外一個人,奉命追殺他父母。
老潘將貨物送到指定地點,給鏢局裡的兄弟放假,讓大家到處玩一玩,順便買些東西帶回家。
天一黑,龐義空就摸黑溜出去,進了童波的家。
可童波這個人,身為掌管王都城防的指揮使,警戒心本就比旁人多幾分。
龐義空摸進屋子的那一刻,童波就已經察覺,起身反擊。
童波的功夫不弱,每一招都是實戰之中,歷練出來的。論功夫他可能比不上龐義空,但論經驗,他甩龐義空幾十年。
龐義空漸漸落下風,眼看就要被童波擒住,他猛力推開童波,往後退了好幾步。大聲道「童大人,八年不見,您老人家依舊身強力壯。」
一句話,讓童波停下攻擊。他點燃燭火,看清面前受傷的年輕人,覺得甚為熟悉。
龐義空譏諷一笑「童大人記性不太好,晚輩給您提點提點。絳途鎮,龐家!」
童波一聽見這幾個字,驀然睜大眼睛,指著他道「你...你是龐家那小子?」
龐義空點點頭,承認自己的身份。
童波有些悵然,癱坐在椅子上。「想不到,已經過去八年有餘。」
童波收起一身殺氣,語氣中全是瞭然,仿佛早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你來,可是找我報仇?也罷,我罪孽深重,早就該死。你今日既然來了,那咱們就做個了結。」
龐義空聞言站起身,走近他。卻在童波的他詫異之下,跪地磕了個頭。
「你這是做什麼?」童波疑惑不解,不明白這小子為何要對自己磕頭?
龐義空磕完頭才站起來道「童大人當時放我一命,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龐義空再糊塗,也不會恩將仇報。」
童波微微一愣,苦笑道「我算什麼救命恩人,我就是個劊子手。當年若不是殺了那麼多人,我的父母妻兒老小,又怎麼會一個一個得怪病死去。到如今,留我一個孤家寡人,豈不是報應?」
龐義空卻卻搖搖頭,「大人不過是奉命行事,也是出於無奈。若是有選擇,想必大人一定會救更多人。大人,我這次前來,是想弄清楚當年的事情的真相。還請大人告知,殺害我父母的兇手到底是誰?」
來都來了,他沒有達到目的,肯定不會走,童波深深看他一眼。沒有趕他走,反而問他。「我若是說,這殺人者位高權重,不是一般人能夠撼動的,你也敢去報仇?」
「大人,哪怕他是當今的皇帝,晚輩也敢走這一趟!」龐義空不屑笑笑,他有什麼不敢,本就是該死的人。
如今留著這條爛命,只為報仇。
「哪怕丟了性命,也未必能得償所願?」童波又問,在他看來,年紀輕輕的龐義空,難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他哪裡知道這世間權貴有多厲害?
「大人,人活一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準備身為人子,若是不能為父母報仇雪恨,就算能夠苟且偷生,那又有什麼意義?」
龐義空報仇的決心從沒動搖,無論發生什麼,這條道他都會往下走。
明明是句很簡單的話,但從這小子嘴裡說出來,童波卻是心裡一震。年輕人血氣方剛,容易行事衝動。
可相對的,年輕人骨子裡這股敢闖敢殺的勁,卻讓步入中年的童波,羨慕欽佩。
年輕人,哪個男子沒有羨慕過江湖義氣,快意恩仇?
可他童波自從穿了一身鎧甲,就再也沒有如此暢快的抒發心意。當年違背良心,出殺那麼多百姓。這些年,他的家人一個個得了怪病離奇去世。
他成了孤家寡人,成為眾人眼裡,性格孤僻冷漠的指揮使。
早已忘卻,自己年少時也曾熱血方剛,俠肝義膽。
「也罷,今日你既然來,可見是天意。我便將我知道的都告知你,事情的真相,你自己判斷。」
兩人聊到天色將明,龐義空才匆匆離去。他憑著童波給他的信息,一查就是好些年。
他查到父母不為人知的身份,原來他們暗地裡都是布衣社的人,包括老蒲也是。
他查到原來,同樣是布衣社的萬宗安,妻女也死那一場災禍之中。
他南來北往到處走,找到一個很適合自己的新職業。
殺手!
拿人頭換賞金,又能天涯海角四處去。這對他這種不受拘束的性子,簡直是再好不過。
很快,江湖上就有了他的傳聞。但因為殺的,都是一些該死之人。所以,江湖上給他取了一個名號,隱俠。
他覺得這個名字很奇怪,所以從來不對人說自己是隱俠。他爹娘天生一副好管閒事的性子,不然也不會進入布衣社,更不會為了管絳途鎮的閒事,白白送掉性命,所以他並不喜歡這個俠字。
對他而言,殺人是為了賺錢,賺錢是為了尋找父母當年死亡的真相。
他才不樂意做一個多管閒事的俠!更不樂意被任何人道德綁架,成為誰的楷模。
一晃又是好幾年,他帶著傷,從紅島回到老蒲那裡。本來是去找樊爺,誰知最後多管閒事,救了一個毛頭小子。
自己被張家那幾個餘孽大傷,這是他出道以來做的最虧本的買賣。
他曾經發誓,絕不像阿爹阿娘一樣,總是做虧本買賣。可沒想到人生的打臉來得這麼快,很快,他又做了一輩子最最虧本的一樁買賣。
為了探查關離,他賠了五千兩銀子的玉佩,逼著關離成為他的徒弟。
至於為什麼非得讓關離拜他為師,龐義空左思右想,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這個醜丫頭,居然沒有迷戀他的美色。
關離起初並不情願,但是三年的時間被他訓練下來,終於勉強可以出師。
恰在此時,他又有了絳途鎮案件的線索。於是跟關離匆匆告別,臨去前一再囑咐她要繼續練功,誰是再次見面,這蠢丫頭幾乎丟了半條命。
當他得知,這丫頭憑一己之力殺了許容縣的縣令惡霸,救出自己的妹妹。他第一個想法是,不愧是他龐義空的徒弟,沒給他丟人。
但當關離醒過來,他的第一句話卻是訓斥。
那時候他才明白,師父為什麼老要打壓他,就是怕他太容易驕傲自滿,不思進取,日後容易著了別人的道。
可後來,當他發現老蒲,意欲把這死丫頭弄進布衣社,他卻不樂意了!
自己費心思教導出來的徒弟,當然是盼著她肆意江湖,想怎麼浪就怎麼浪。怎麼能讓她像自己的父母一樣,被這場愚蠢的理想洗腦。
成為一個為理想,為心中大義,捨棄性命也在所不惜的傻子?
所以幫他布局報仇,剷除汾王的時候,故意利用關離的手,放出了淳于老頭的消息。
一面打著幌子迷惑老蒲,一面勾引一隻研究毒藥的汾王現身。
當關離把藏證據的地址告訴他,他假意去拿證據,其實是引汾王的人現身。
臨去前,他勸阿離,跟梁融那小子走。阿離說她擔心梁融對她只是一時好奇,故意拿她逗悶,事情一結束就會離開此地,將她拋之腦後。
龐義空白她一眼,他早以為阿離試探過那小子,男人看男人當然更準確。
不過一眼他就能看出,梁融心裡的的確確只有關離。雖然這小子位高權重,長得比自己差一點點。可並非所有有權有勢,長相好看的男人,都是花心好色。
相反,梁融這種人,在王都里什麼樣的絕色美人沒見過,恐怕最好看的還是他自己。
他從小見到大,見過最多的就是後宅里的女人爭鬥。對梁融而言,容貌越美的女子,越是會利用自己的皮囊達到目的。
他的母親因此遭受無數委屈,他最恨的就是這種類型的女子。
他一旦愛上一個人,定然會全心全意對她好。所以關離這醜丫頭,可以說醜人有丑福,撿到寶了。
他極力勸這丫頭跟梁融走,去過一個普通女子,該有的幸福日子。何必想東想西,學那些布衣社的傻子,為理想為大義,拋顱頭,灑熱血。
到頭來,連名聲都沒有。
他跟萬宗安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汾王果然被淳于老頭的事吸引,派了人,跟蹤他找證據。
為了演戲逼真,他甚至假裝自己不行,被打成重傷。如此才能讓萬宗安徹底得到汾王的信任,進行下一步計劃。
後來的事情果然按照他們預計的一樣,汾王一步又一步,落進他們設置好的圈套,一直到死路。
當他在白塔寺,抓住陳琰,他就知道,汾王的末日終於到了。計劃每一步都很精準,雖然偶爾會有些小插曲,但依然按照他們預想的那樣,將汾王推入絕境。
整個事件中,唯一讓他感到意外的只有一個人。
那就是薇薇!
第一次在關離家中相遇,他就認出來,這是那個他藏在心底很久的姑娘。
那年,跟父母一起護送她們回王都。他被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迷住,發誓等她長大,定然要娶她過門。
直到父母臨死的前一刻,他心中都還在暢想,這小娃娃長大之後會是怎樣傾國傾城。
可當他被人救醒,心裡這美好的願望,就被徹底埋葬。
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的日子都過不好,那他還有什麼資格,娶妻生子生兒育女。他拿什麼給妻兒幸福?靠吹牛還是靠欺騙?
他知道薇薇也認出了他,但他不會承認。這麼些年,他查找父母死亡的真相,南來北往的走,卻從來沒有去想過薇薇。
不願意想,更是不敢想。有些人,一旦想起,就再也放不下。
直到再次重逢,他才知道,薇薇這些年經歷過什麼。他覺得心痛難過,恨不得扇自己耳光,恨不得替她去受罪。
可這一切都於事無補,薇薇的阿娘,不會再活過來,她這些年受的罪,也無法消失。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汾王,抓住他們共同的仇人,讓薇薇親手泄恨。
他差一點,就能讓薇薇得償所願,可惜老萬比他更恨,屬於寧可死,也要拖著汾王下地獄。
等他抓住陳琰,趕到哪裡,卻發現梁融這傢伙,意圖對老蒲不利。
龐義空當然不能忍,老蒲這個人雖然囉嗦又煩人,但對他而言,就是他第二個父親。
他救下老蒲,本來要離開。誰知忘了陳琰這廝,讓他有機可趁,差一點殺死阿離。
情況太緊急,他只來得及用自己的身體擋刀。毒發的時候,他只是覺得疼,並沒覺得害怕。
他說過,活著實在太無聊,他是一個活得不耐煩的人。
在快要死的時候,救了自己徒弟一面,不虧。
只是這兩個女人哭得太悽慘,他心裡聽得難受,比毒發還難受。臨終前,他到底沒忍住跟薇薇相認。
這個他在心裡惦記了很多年的女孩,果然如他預想的那樣,長得傾國傾城。只可惜自己沒有福分,娶她為妻。
但願他死後,那個暗戀薇薇的傻小子,能一輩子對她好。
而他的這個傻徒弟,他當真放心不下。
他之所以勸關離,一定要跟梁融走,就是因為發現,這個蠢丫頭,是個比他父母還會自找麻煩的人。
這蒼茫世道,誰不是一心為自己。明明這蠢丫頭也經歷過不少苦難,也被人算計的差點喪命。可心裡那一點點善良,硬是沒讓她成為心狠手辣之人。
在阿離身上,他恍惚看到當年父母心甘情願,為百姓俠肝義膽的樣子。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的父母明知那裡有危險,還是要去闖。甚至不惜把他丟下,捨命去救不相干的人。
這世上有些事,就不能用世俗的價值觀去衡量。
若把道義論斤賣,那它註定一文不值。因為它看不見,摸不著,只存在於人們的話里。
可若是把這兩個字,放在人心裡。那它就是無價之寶,比皇帝的命都還值錢。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不將金銀財富放在眼中,心裡寧可守著那一點點微薄的良知,也要活得坦蕩自在。
他爹娘是這種人,老蒲是這種人。為百姓心甘情願赴死的何州慨是這種人,為天下蒼生放棄自己心中仇恨的萬宗安也是這種人。
至於關離,未來一定會成為這種人。
所以他才更是心疼這個蠢丫頭,明明有一個人人嚮往,可以富貴榮華的機會。可到最後,她一定會選擇另外一條,艱難痛苦的路。
他害怕他的死亡,成為關離的心結。告知她,自己早就命不久矣。
勸她離開此地,勸她忘掉所有。告訴梁融,她不是布衣社的人,就是要給她一條活路。
最後盯著她痛苦的神情,龐義空知道,這蠢丫頭一定會走一條自討苦吃的路。
所以最後,他只留下一句話。「阿離,殺人的時候,千萬不要猶豫。」
只盼著這丫頭能夠懂得,要保別人,得先學會保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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