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綿?」柔妃探究地看著她。
「妾身也是剛入選進宮半年,娘娘不知道我這號小人物也正常。早聽說娘娘天姿國色,今日一見果然不假。」鄭綿自顧自地說,「娘娘方才大動肝火,可要妾為您分憂?」
「關你什麼事?銀珠,把她趕出去!外面那些人都是幹什麼吃的!什麼人都能放進來!當本宮是擺設嗎!」
銀珠剛要把鄭綿「送」出去,鄭綿又高聲道:「娘娘手下的人的確該管教,但娘娘可別忘了昔日的宋太妃!」
柔妃渾身一震,「你什麼意思?」
鄭綿冷笑道:「看來娘娘知道宋太妃的避世性子已經害慘了她,想必她老人家九泉之下也盼著娘娘能不要重蹈覆轍。今日宮人可以把我放進來,明日他們就能見財眼開,給主子的飯菜里下毒!」
柔妃氣得渾身發抖,銀珠也冷下臉來:「鄭才人請回吧,鴛鸞殿不是您能隨心所欲的地方!」
「娘娘可別忘了,」鄭綿竟絲毫不怕柔妃,硬是又上前邁一步,「到底是誰庇護您無虞?是皇太后她老人家!您若是再不出手,恐怕在皇太后眼裡,您也只是一枚棄子。」
冬日的暖陽這時才慢慢升起,溫柔的水一樣的陽光慢慢澆融柔妃微微凍僵的手,隨著陽光的作用,柔妃緊繃的情緒也漸漸緩和。
棄子。
是啊,皇太后,才是她真正的靠山,也是魏家的靠山。
在父兄面前,自己又算什麼呢,在皇太后面前,族親還不是大把大把送上門來?
人總是趨炎附勢的,她死去的姑母宋太妃早年是皇太后的宿敵,如今她死了,她不爭不搶一輩子,死得那樣早,她的族兄,也就是柔妃的父親魏辛夷,竟選擇投靠了皇太后。
這難道不是一種諷刺麼?
只是,鄭綿如何知道這些?
「你到底……是什麼人?」
鄭綿見柔妃有所鬆動,臉色也緩和下來,「妾同娘娘一樣,也是皇太后的人。不同的是,妾曾經為皇太后所重用,而娘娘……可一直是枚閒棋冷子。」
柔妃看了她半晌,一收劍勢,轉身就進屋。
「銀珠,請鄭才人進內殿說話。」
這一夜,越慈又留宿昭陽殿,實屬意料之中。
長嬴屋裡的燭火點得很足,她全神貫注翻動手中的書頁,以至於都沒注意到窗下牆角窸窸窣窣的聲音。
芍藥瞄了一眼她手裡的書,勸道:「娘娘怎麼還有心思看棋譜?聖上可是一連兩夜都留宿昭陽殿,殷妃要復寵的消息,看來並非空穴來風。」
「她得不得寵關本宮什麼事。」長嬴冷冷道,「聖上喜歡誰咱們說不著。」
伺候長嬴這麼久了,主子的脾氣芍藥再了解不過。
她嘆了口氣,「二公主今天又發病了。」
「齊太醫開的藥見效嗎?」
「公主不肯喝,一直吵著要見聖上。」
「她也該懂事了,聖上現在不喜歡我們母子,難不成本宮還要再去煩他?」
「娘娘不為公主考慮,也該為自己想想。這麼久了,聖上難道還會懷疑娘娘的忠心麼?」
「本宮惟願聖上安好。公主沒有母親,本宮看她可憐才過繼她來,從未奢望這皇恩雨露能一直往景和宮澆,天往哪邊偏,咱們不都得謝恩受著?」
說著長嬴又劇烈咳嗽起來,似乎有咳不完的怒氣,芍藥輕輕拍打她後背,低聲安撫道:
「娘娘當心咳壞了身子。奴婢這就讓琴容再煎副藥來。」
「不必了,大不了本宮病死算了。反正聖上也不疼本宮,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娘娘!」芍藥焦急地搓揉手裡的帕子,「再怎麼樣也要顧惜身體才是。聖上……也有難處,周裴的事……咱們也只能認倒霉啊。」
「噯。皇后想置我於死地,只可憐越椿被我執意過繼來。」
長嬴的目光幽幽掃過窗外,一片雪花猝不及防落在窗台上,黑漆漆的夜裡,白亮的雪花晃得她眼睛疼。
「……又有雪來,該掃雪了。」
「奴婢看這雪怪乾淨的,不如明日賞過雪再掃。」
「雪瞧著乾淨,實則髒著呢。還是趁天早就掃了吧。」
「是,娘娘。」
子時。
皇宮各院都滅了燈,唯獨椒房殿內院燈火通明。
肅穆高大的城牆把內院圍得嚴嚴實實,砌得嚴絲合縫的紅牆有股說不出來的壓抑。
和皇后的鳳儀香一樣讓人昏昏欲睡。
周裴這一夜醒了三次,孫清玉用冷水潑了她三次。
「秘獄的時候看你是個軟骨頭,還以為能用得上,結果到了殿前你竟敢出賣本宮。」
皇后毒蛇一般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周裴晃晃腦袋,試圖投過朦朧的視線看清面前人的臉。
當然光聽這聲音也知道是皇后的,只是她被接連幾日的酷刑拷打,已經分不清幻覺和現實了。
「娘娘,要不還是做掉吧,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
「糊塗。她死了豈不是坐實了本宮的罪狀!殿上四個人清清楚楚聽見她提了本宮,這個時候死,只會對本宮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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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咬死不認,皇后娘娘也不能再動刑了,不然她非得折磨死!」
周裴耳朵里聽著她們的談話,並無竊喜,也無悲傷和恐慌,她默默回想那本被她藏好的古書,會不會被長嬴發現。
如果她看到了那本書,會做何感想?安德海呢,會覺得她是個壞人嗎?
可她只是想回家。長嬴也不過是書里的角色,沒有任何需要付出感情的理由。
但安德海不也是一樣……
頭頂和後背的皮膚傳來又麻又疼的感覺,如同電流一點點炸她的神經。
她想有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但她不能相信皇后,也不敢相信長嬴。
眼下無論她在誰手裡都不會有好日子過。她只能拖。因為皇后不敢殺她,現在也不敢再繼續用刑。
但她的時間也不會很多,皇后不能一直關押她,也不能直接殺了她,那麼她必須被轉接給第三個人手裡。
一個於這件事完全無關的人。
會是誰呢?
「娘娘,陳妃娘娘來了。」
「她來做什麼?」
皇后有些詫異,迅速吩咐人把周裴藏了起來,弄亂了頭髮,裝作剛被吵醒的樣子,脫到只剩中衣,披著一件外衫就出來了。
「你來做什麼?」皇后懶得與她客套,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多看陳妃一眼都嫌浪費時間。
陳妃也不在意,她高挽髮髻,首飾戴得很完整,一點也不像半夜臨時起意過來,更像是是半宿未眠就過來了。
「姐姐好不容易解了禁足,怎麼也不召我來陪你?」她的手輕輕搭上皇后的,得到的只是對方嫌惡的表情。
「你覺得皇太后一點也不清楚你的小動作?」
陳妃不再同往日那般讓著她,她比皇后要高大一些,纖弱的皇后在她面前不過盈盈一握。
皇后感覺背後軟綿綿的東西瞬時貼了上來,自己被陳妃牢牢禁錮在懷裡。
「放肆,你想幹什麼!」
「做姐姐原本就該答應我的事。」
「你胡鬧!你你……我是一國之母……你是……」皇后被她板正了過來,對上她的眼睛,一時語無倫次。
陳妃呢喃道:「我是什麼?我是你和皇帝算計的工具!難道你騙我在先就沒錯?」
「我們要遭天譴的。」
皇后有些發抖了,她不明白這一晚陳妃為什麼突然闖過來,莫名其妙地做這些事,她還有周裴的事沒處理完,她根本無心應對陳妃糾纏。
陳妃在她耳邊吐氣如蘭,「姐姐,是不是把周裴藏起來了?」
喜歡病弱娘娘她一路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