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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予不知什麼時候,也從國內返回曼德拉島了。文師閣 www.wenshige.com
此時此刻,卓婭與賀予,面對鄭敬風與謝清呈,雖然是兩人對兩人,但鄭謝二人並無勝算。
尤其是賀予這個頂級黑客還斷去了謝清呈已經傳輸到了最後的風伯系統。
鄭敬風在最初的震愕之後,並沒有選擇放棄,他迅速抬起槍口,瞄準卓婭欲發射子彈,然而她的那匹機械天馬卻在這時忽然一躍而起,胸膛處機關打開,撐起一片完全擋住了卓婭身形的防禦之盾。
「砰砰砰!!」盾牌為特殊合金打造,子彈打在上面竟然連一點痕跡也沒能留下。
下一秒,機械天馬側面的兩個暗扣也打開了,裡面射出了兩道火焰,猶如火蛇出洞,爆竄著火花,交錯著朝鄭敬風撲殺而去!
「老鄭!」謝清呈喊道。
鄭敬風立刻匍匐在地,驚險地躲過了這一擊火龍出洞。
但他剛鬆一口氣,突覺腳踝一陣冰涼,鄭敬風驀地回頭,發現不知何時,竟有數道鐵鏈伏在地上游向了他,將他徹底困在了這一片天羅地網的中央!
不僅僅是他,謝清呈那邊的狀況也是一模一樣。操控這些鐵鏈的襲擊者利用了卓婭與鄭敬風交手時巨大的響動,掩蓋住了鐵鏈窸窣的聲音。
鄭敬風震驚地順著那些錯綜複雜的鐵鏈往源頭看去,目光最終落在了賀予的那匹天馬上。
豹目在瞬間盈滿了憤怒,他聲如洪鐘「賀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這些是殺了你親生母親的罪魁禍首,你為什麼要這樣選擇!!」
賀予淡道「我母親沒死。」
「!!」
「……你什麼意思?」這回是謝清呈在問他了。
賀予「你們剛才應該已經領教到了。這座島,之所以叫曼德拉島,就是因為它和現實社會幾乎完全脫離,是一座技術領先於現實社會五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夢幻島。只要踏入這裡,現實遙遠地就像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一樣。」
「我們不受拘束地發展著科技,有著不為世俗所容的技術,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剛剛幫著你們逃出來的暴殺,裝載著的就是謝平和周木英的意識。」
「……那根本不是真人!」
「在這個世上,究竟血肉是真人,還是思想是真人?」賀予輕聲道。
卓婭側過臉,用俄語不耐煩地和賀予講了幾句話,賀予聽完了,也簡單地回了她一句。
他那句話似乎讓卓婭不太滿意,卓婭揚起淡金色的眉毛,聲音變得嚴厲。
賀予不緊不慢地接著回了她,卓婭的眼神越來越兇狠,她沉默了一會兒,緊緊盯著賀予的臉。
「tылюшьeгo」
賀予目光幽晦「reгohehaвжy」
卓婭瞪著他,而賀予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鄭敬風輕咳著,用極低的聲音問自己身邊的謝清呈「他們倆在說什麼?」
「不知道。」
但他們很快就知道結果了,卓婭怒騰騰地揚著眉,最後白了賀予一眼,似乎沒拗得過賀予,做了些讓步。
她控著韁,讓天馬來到鄭敬風面前,未及鄭敬風反應,那匹天馬側面便竄出了新的鋼絲鎖鏈,將鄭敬風記緊緊縛住,困得像個粽子,而後鎖鏈猛地收緊,鄭敬風一個一米八幾的大老爺們便以一種很屈辱的姿勢被她綁在了天馬馬屁股上。
卓婭又沒好氣地和賀予說了句什麼,意思似乎是那就這樣先回去吧,因為她說完之後,天馬直接撲閃著巨大的翅膀,幾秒之後,騰空而起,徑直朝著主堡方向飛去。
黑暗森林裡就只剩下賀予和謝清呈了。
賀予控著天馬,來到也被鐵鏈困得一動也不能動的謝清呈面前。
他在機械駿馬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謝清呈狼狽又蒼白的臉,打量他身上沾染著斑駁血漬的警服,目光甚至還在謝清呈胸口的警號上停了一會兒。
謝清呈顯得很沉默,不知是因為什麼,也許是因為那兩尊暴殺機器人,也許是因為賀予的突然出現。
他靜了片刻,把臉轉開了。
「怎麼,你就這麼不願意再見到我?」
「……」
賀予用手中握著的銀色金屬馬刺,貼上了馬背之下,謝清呈的臉頰,逼著他與自己對視。
「你恨我嗎?」
謝清呈依然沒有答覆。
賀予忽然傾了身,將動彈不得的謝清呈連拽帶拖地抱到了馬背上,讓他坐在自己前方,然後他直接抬了手,卸剿了謝清呈手腕上戴著的那兩枚已經失靈了的風伯手環。
謝清呈猛地掙紮起來,他心裡騰著滾燙的怒焰,但那怒焰其實並非是因為賀予要奪走他冒著生命危險搜集來的風伯數據。那怒焰更複雜,只是他不便與賀予多說。
「鬆開我。」
「不行。」
「鬆開!」
「我問你。」賀予固執道,「我這樣做,我為了安東尼他們這樣對你……你恨我嗎?」
「我讓你鬆開!」
賀予手上的力道更狠了,幾乎要將謝清呈的腕骨都生生捏碎。
「我只問你一句——」賀予的眼瞳都泛上血色了,謝清呈滿身的傷痕,漠然的神色,還有他麻木的眼眸……這所有的一切集在一起,終於讓賀予有了掩藏不住的怒意。
「——謝清呈。你究竟,恨不恨我?」
謝清呈不答,但長距離的奔跑,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逃離時受的傷,號血清的副作用,此時被賀予壓制著折磨,所有的一切疊加在一起,讓謝清呈終於支撐不住了。
他劇烈咳嗽著,驀地嗆出一口血來,整個人昏昏沉沉地就要往前倒去。
他的虛弱讓賀予終於從瘋狠中回神。賀予抱住他,這時候才發現他背後一道皮開肉綻還在鮮血橫流的猙獰傷疤,而且整個人身上都燙得可怕。
「謝清呈……你——!」賀予一抬手,滿掌鮮血,頓時變了臉色,「……我帶你回去處理。」
「你還沒羞辱夠我嗎…帶我回去,讓誰給我處理傷口……?謝離深?」謝清呈咬著牙,一字一頓道,「然後你在一邊看著他侮辱我,覺得很有意思是嗎?」
謝清呈說著,想把手從賀予掌心中抽出來。
「鬆開我。」
r—帶來的短暫活力已經漸漸消失了,謝清呈感到自己的力氣在賀予面前越來越微不足道。
記他不甘心這樣狼狽,他也不想只能任人擺布。
他的傷也好,他的燒熱也罷,他自己都有辦法可以控制。
他用不著賀予……
謝清呈的制服作戰手套上有一個暗扣,裡面藏著一小支高濃度r—和號血清的混合注射液,是他上島前特意放在那裡以備不時之需的。
這藥非常不好,會過量的消耗他身體裡的活性,事後加速他的器官衰竭。但至少它可以讓他恢復體能,癒合傷口,提高作戰力。
在必要的時候,它甚至可以挽回他的尊嚴。
謝清呈抬起手,在馬背上猛地以手肘後擊了賀予的胸口。
賀予眼明手快,側身險險避開。
而謝清呈等待的就是這個時刻!儘管他被鐵鎖束縛,不能動彈太多,但扣動作戰手套的機關,把那支高濃度注射液抽出來卻是綽綽有餘。
他猛地將那管針劑握在掌中,單手開瓶,冰冷的內嵌式針頭旋扭而出,又狠又准地徑自向自己的手腕上扎去。
「別再注射這血清了!」
針尖即將刺破皮肉的一瞬間,謝清呈的手被賀予用力攥住。
賀予緊扣著謝清呈的手背,強迫著他,將他的手一點一點地掰開。
「不要命了你?!」賀予臉色鐵青。
謝清呈如今已完全不是他的對手,針管在須臾間易主,被握到了賀予的掌心裡。
賀予拿到了那一管針劑,剛鬆一口氣,忽然間,他像是意識到了自己剛才說錯了什麼,神色微微地變了。
謝清呈慢慢地回頭看著他「你知道這是什麼。」
他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
賀予「……」
謝清呈就那麼盯著賀予的臉,目光複雜。
賀予「……」
其實如果賀予真的不想坦白的話,他有很多可以圓過去的理由。
比如他是猜到的。
比如他掌握了破夢者的情報。
再比如,他甚至可以不解釋不理會謝清呈。
但是這一刻,賀予就像一個在台上演了太久皮影戲的藝人,他乏了——從回國重逢以來,他就一直在謝清呈面前偽裝著,他的偽裝造成了那麼多他不想要的傷害,加劇著他們彼此的痛苦……他是真的覺得痛快嗎?
這種無休無止的殘忍報復,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他看著謝清呈那雙似乎很鎮定但又仿佛藏著太多苦澀與悲哀的眼睛。他抱著懷裡微微顫抖的人,感受到謝清呈身上高的不正常的溫度,手上還沾著謝清呈背後傷口湧出的血。
他抬起視線,目光落在謝清呈的額角。
那個曾被謝離深重重磕在桌角的位置,如今已經癒合了,但是隱約還能見到一點淺淡的疤痕。
那疤痕好像也刻在賀予的心上。
賀予閉上眼睛,忽然地,他再也不想將這場戲唱下去了。
——記他受夠了。
「是。」賀予把那針劑棄落在地,讓天馬踏碎了那藥劑瓶。
然後他對上了謝清呈的目光。
「我知道。」
謝清呈沒有接話,依舊看著他,他知道賀予的話還沒說完,他在等待著他說出更多。
賀予「……破夢者行動往往三人一組,潛探任務也一樣。」
謝清呈「所以?」
沉默。
最後,賀予道「負責搜集數據的第三個破夢者組員,是我。」
「……」
「我從一開始就是破夢者的人。」賀予終於把自己的底牌攤在了謝清呈面前,「你們的最高層指揮官,一直知道。」
言簡意賅,卻令人駭然。
他說完了。
他等著謝清呈的驚訝,愕然,質疑,甚至是難以置信。
可是……
可是竟然沒有。
謝清呈只是這樣看著他,近乎可以說是平靜地看著他。
只是那目光之中,越來越鮮明的,是他的諷刺,自嘲,嘆息,以及木然。
賀予在這樣的目光中,心裡微一動,而後醍醐灌頂,驟然明白——
「你難道……已經知道了?」
謝清呈看著他,那種悲傷的意味越來越重,然後他仰起頭,忽然笑了,笑得極恣意,笑聲中充滿了悲涼的自嘲。
他和他,他們兩個人,在這一刻,終於都不必偽裝了。
「是……」謝清呈近乎是悲涼地看著他,眼眸淒冷,「我早就猜到你是我們這邊的。從你一開始出現,我就……知道你選擇了哪一邊。」
「從你一開始出現,我就沒有不信任過你。」
「我知道你是我們的人。賀予。」謝清呈說,「我也知道,你選擇了正確,可也確實是恨極了我。」
「……」
「你不想告訴我,你想發泄你的恨意,那麼我就陪你把這場戲一直演下去。因為這是我欠你的,我不會揭穿你,直到你自己承認。」
謝清呈沙啞道。
「現在你終於承認了,賀予。」
杏眼望著桃花眼,彼此眸中都是深亂到誰也參不透的情緒。
「……你問我恨不恨你。」謝清呈說,「我其實也想問你。」
「你的恨意發泄完了嗎。」他凝視著賀予的眼睛,夜色下,月光中,銀鞍白馬之上,他在他一生唯一愛過的青年的指掌之下。「你還恨我嗎?」
謝清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問,他不該再懷有什麼希望的。可是想到老院長臨行前曾對他說的話,他心中好像又升起了隱隱的一絲氣力。那絲氣力就像一隻溫軟的兔子似的在他胸腔底下鼓動著,讓他問出了這一句近乎於脆弱的,帶著傷感的話。
他以前從未對任何人露出過類似的情緒。
他就那麼望著他,低聲地,又重複了一遍「賀予,你還在恨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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