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杜懷使了個眼色,杜懷倒是乖覺,立刻雙手抓住平兒的手,「平姐姐,你帶我去,我想跟姐姐一起。」
平兒是紫月的陪嫁丫鬟,是跟著她一起進道觀,雖自稱什麼「貧道」,但其實並沒有出家。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紫月留宿男人,她也免不了有樣學樣,這會兒見杜懷一表人才,不由春心大動,兩人手牽著手,眉目傳情,瞬間忘了傅遙兩個。
傅遙一見這情形,忙一拉杜平月,兩人向後院而去。
早在進來之時,他們已經觀察過這道觀,這裡雖處處華麗,但整個院落並不算很大,前後三進院子,第一進是大殿,擺放道家祖師,第二進是紫月的住所,一共十來間房,住在紫月、平兒以及其餘幾個道姑。這些道姑個個長得標緻無比,形態風/流,會念經的沒幾個,卻每個都很會吟詩作畫,彈琴歌舞,讓人一點不覺這裡是出家人之所,反倒像個銷金窩子。
大殿裡不能住人,呂平也不可能在某個道姑房裡,那麼能藏人的地方,肯定就在這最後一進院子了。
他們穿過一個門廊,進了第三進院子,發現這裡堆放著許多雜物,柴草,還養著幾匹高頭大馬。正對門有幾間房,沒有前面住所的美輪美奐,很像是城裡的貧民窟。門前晾衣繩上晾了幾件男人衣服,看起來
杜平月向裡面掃了一眼,低聲道:「小心有埋伏。」
他把她拉到身後,隨手抽出寶劍,剛才一踏進這院子就感覺到有低低的呼吸,一張一弛,張弛有度,這是訓練有素的殺手才有的,這樣的感覺同樣在杭州三爺的宅子裡有過。看來這個地方真的可能藏匿著呂平。
他低低地聲音對傅遙道:「你趕緊出去,叫外面的弟兄抄傢伙,這院子怕是不好闖。」
傅遙點點頭,知道有她在這兒更拖累他,從門廊退出來,以最快的速度向觀外跑去。
剛跑到觀門,正要身上去推門的時候,突然從從外面開了,眼前出現幾個人,不是她從衙門裡帶出的護衛,而是她最不想見的人之一。
在看見那一身白衣的一瞬,她忽然明白,原來紫月頻頻看沙漏,要等的人是他。
「傅大人?」易東風微笑著,可是眼底卻沒半分笑意,「在這裡看見傅大人真是意外啊。」
傅遙想笑,可是根本笑不出來,她沒想到他來得這麼快,有他在,他們今天能不能抓到呂平,就是未知之數了。
「易公子此來莫不是也與本官一般,看上那紫月小美娘了?」
「我可沒傅大人那麼閒情逸緻。」易東風發出朗朗笑聲,笑容如春風拂面,只是風裡隱隱帶著股陰氣,讓人很不舒服。
他盯著傅遙,低聲吩咐,「傅大人在這兒,你們還不招呼著。」
「是。」幾個人立刻衝進觀門,伸手要抓傅遙。
早在看見易東風的一瞬間,傅遙已經準備腳底抹油了,沒等他們進來,她轉身就跑,只是她腿腳不夠快,沒跑兩三步就被人拎著後脖領子抓回來。她心裡這個悔啊,若是當初早跟杜平月學幾招,也不至於像現在這麼狼狽。
兩隻胳膊被人抓著,她動不了,只得苦笑著對易東風道:「二公子,我自己會走。」
易東風冷冷一笑,「都說傅大人是奸詐小人,狡猾無比,凡事還是小心點好。」
傅遙咧嘴,她就算再奸詐,也比不上他啊。
一行十幾人進了院子,直接奔後邊而去,這麼多人進來,早有人稟報觀主。
紫月觀主匆匆出來,一眼瞧見易東風,面露喜色,只是這一喜轉瞬而逝,若不是緊盯著她看,還真瞧不出來。
易春風也隨後出來,大笑一聲,「喲,二弟,你這個病弱之人也會到這紫月觀來嗎?」
易東風淡淡道:「身體病痛,來燒柱香,這也要問過大哥嗎?」
「來燒香啊。」易春風故意拖著長音,他笑著往後看了一眼,「來燒香,抓著傅大人幹什麼?這大清早的,磕著碰著的多掃興啊。」
易東風根本不理他,他的人緊緊箍著傅遙,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就是想救也救不了。
易春風知道自己沒這個本事救人,他這個弟弟不會聽他的話,且他也不是他的對手。以前總以為這個弟弟病弱體虛,病得快要死了,而跟他伸過手才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根本連十招都過不去。上次若不是他手下留情,今天自己也不可能站到這裡了。
他摸摸鼻子,看向伍四芳,對他擠了擠眼。
伍四芳功夫不錯,但也僅止於不錯而已,這個時候呂平沒找到,伍四叔是唯一的證人,他如果也落在二弟手裡,就什麼也不能證明了。
伍四芳腦子還算活,立刻悄悄的往後退,試圖先離開這裡。與此同時易春風邁前一步,「二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三弟也是咱們兄弟,你真的要陷他於死境嗎?」
「兄弟?」易東風冷笑,「你何曾把我當成過兄弟,你是長子,在外面風光無限,又何時管過我這個弟弟怎樣?」
易春風暗嘆一聲,這也是他的錯,他沒對這個弟弟關心過幾回,他們三兄弟平時連話都不說,更談不上噓寒問暖,他病危之時他也沒守在身邊,他們說是兄弟,卻比陌生人都不如。而現在他又有什麼立場,責備他對兄弟不仁?可兄弟畢竟是兄弟,他真的不想看他與朝廷作對,最後走到了絕路,累了他,也拖累了整個易家。
他哀聲道:「那易家呢?父親呢?母親呢?易家大大小小你都不顧了嗎?你現在做的事,你可曾想過會造成什麼影響?」
易東風潸然一笑,「我做過什麼了?你有證據嗎?」
是的,沒證據,就算有證據也只是能證明他私賣兵器,他背後做過什麼,他根本不知道。可他不是傻子,深切感受到易東風所做之事絕不是私賣兵器這麼簡單。易家那麼有錢,他根本不是因為錢,若不是別有圖,又怎麼可能做出這等事?
他想再勸,易東風卻根本不理,手一揮,身後幾人便直奔向後院,那裡正是關呂平的地方。
他們去得快,退回來的也快,幾個人倒退著往回走,在他們身前一個長身玉立的妙人正是杜平月,他左手舉一把長劍,右手中抓著一個四十來歲男人,瞧模樣正是失蹤多日的呂平。
杜平月表情凝重,衣襟微卷,以他的身手會這麼緊張,顯然在他面前的幾人都不是等閒之輩。他們幾人也罷了,後面還有個最大的威脅易東風呢,傅遙忽然覺得今天要想從這裡離開,都不容易了。
易東風看見呂平臉色果然大變,他冷聲喝道:「還不放人。」
杜平月冷笑,「二公子不放人,我怎麼放人?還請你先放了傅大人再說吧。」
「若我不肯呢?」
「挾持朝廷官員乃是重罪,你若不想再加一條罪名,就趕快放人。」
易東風手撫著輪椅,一上一下摩挲著,那模樣甚是悠閒,他嘴角吟吟掛著笑,笑不露齒,笑裡藏刀,說的就是這種人。那笑容不但不讓人愉快,反倒很有一種陰森之感。
傅遙心中暗嘆,或者這才是他的真面目,以前總覺他待人和善,是個翩翩君子,現在看來真是看錯人了。現在自己落在他手裡,怕是杜平月也不好救她了。
易東風笑了一陣,伸手點指呂平,「放人可以,就拿他來換好了,想必你們也不覺得一個工場總管,會比一個朝廷官員更厲害吧。」
「好,我答應你。」杜平月一口應了,在他心裡一百個呂平也比不上傅遙一根頭髮絲。
呂平卻嚇得滿臉蒼白,看著杜平月滿臉祈求之色,「不要啊,不要把我交給二公子。」他自了解易東風的脾性,自己這回再落到他手裡,定然必死無疑。
杜平月卻半分不理,傅遙在他們手裡,他自要投鼠忌器。抬手鬆開呂平,對易東風道:「人我放了,你若不肯放人,休怪我劍下無情。」
呂平面如死灰,此時的他就像鴨子背著大蔥和鍋子一樣,隨時都有讓人清燉和紅燒的可能。
兩個人過來擰住他的胳膊,真宛如抓鴨子似地。
易東風望著他笑得別具一格,「呂平,你還敢背叛我不成。」
「屬下不敢。」
「量你也不敢。」他冷笑著揮揮手,叫人把他帶出去。
傅遙還在他手裡,杜平月喝一聲,「還不放人。」
「放人自然是要放的,只是要等一會兒。」易東風笑著,忽然轉頭對傅遙道:「傅大人,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商量,不知可否單獨聊一聊?」
「好。」傅遙苦笑一聲,她的生死掌握他手裡了,他想聊什麼她能說不嗎?
杜平月做事謹慎,自然不許他們去遠處,兩人離開五十步走到對面院牆才停下。
傅遙不敢靠近他,故意離他幾步距離,「二公子有什麼要說的?」
易春風燦然一笑,「傅大人何必這麼生分呢,咱們也是好歹同屋而眠過,你離我這麼遠,可如何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