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戶男說很近,走起來卻花了大半個時辰,傅遙走得腿都要斷了,才發現前面有一座小茅草屋。說是屋子,還真有點勉強,整個看起來比窩棚也大不了太多,想必裡面也很精小吧。
把贇啟架進屋裡,男子給他正骨,又搗了草藥給他敷上。贇啟自小養尊處優,何曾受過這種苦,也虧的他心智堅定,沒有叫出來,饒是如此,額頭上也是滿是汗。都包紮妥了,又找了兩塊木板,給他打好繃帶,看他動作利落,似頗有些像大夫。
看傅遙狐疑地目光,獵戶男笑起來,「在山裡住著,受傷是避免不了的,總自己處理傷口。」
都弄好了,他站起來拍了拍手,對贇啟道:「我手藝不錯,上次大黃腿短了,也是我給醫好的,你不要亂動,修養一陣就好了。」
傅遙看看趴在地上吐著舌頭的那隻黃狗,很懷疑他說的是它。而這樣的話,贇啟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只微微點點頭,「多謝了。」
傅遙看看四周,這房子又小又破,里外就兩間房。
她問道:「這裡就你一個人住嗎?」
「還有我妹妹,她生病了,在床上躺著呢。」
破舊的門帘露著一絲縫隙,傅遙偷偷往屋裡看,果然看見床上躺著一個女子,從半側的臉可以看出她很年輕,也很漂亮,只是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令妹生的什麼病?」
「早年中了毒,落了個終身癱瘓,一直這么半死不活的。」
傅遙莫名的覺得一陣心酸,這麼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卻終身下不來床。身邊只有哥哥照顧著,兩不知這兄妹兩人是怎麼過來的。
獵戶男進屋裡看妹妹,過了一會兒出來道:「燒點熱水吧,你們也該渴了。」
傅遙舔了舔乾裂的嘴角,他們一天多沒喝水。真的快渴瘋了。
「多謝大哥。」
「走,你跟我去吧。」他說著伸手一拍她的前肩,傅遙頓時疼得臉都白了,這一路她都在忍著,這會兒受了力,差點沒疼暈過去。
男子看她的模樣。微微皺眉,「你受傷了?來,給我看看。」
他話說得快,動手更快,話音未落已經伸手去扯傅遙的衣服。還沒等她納過悶來,衣服已被撕扯開了,露出裡面雪白的肌膚,溝溝壑壑,起起伏伏,只從那弧度,一眼便能看出是個女人。
傅遙都有些傻了,倒是贇啟先反應過來。喝道:「你這野人,何故這般無禮?」
那男子微微一怔,滿臉驚詫的看著她。他真沒想到她會是個女人。最先看見她的時候,她身後拖著一個木架,艱難的向前走著。那堅毅的表情,那不屈的精神,還有臉上面對危險毫不慌亂的淡定,實在讓人無法想像她會是個女人。不過就因為那表情。在她求助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選擇幫助。因為在他眼裡。一個不向命運屈服的人,是最值得敬重的。
他只怔了片刻。隨後面無表情的取了個藥箱子,「你要不是不想那裡塌掉,就趕緊擦點藥。」
傅遙臉紅了紅,她只是撞了一下,至於就沒胸了嗎?她掩了衣服,「你到底要幹什麼?」雖然原本就不太大吧,但該有的矜持還是要有的。
獵戶男對她的尷尬視若不見,打開藥箱遞了一瓶藥過來,「我本是無心,還以為你是男子,既然看見了,我會負責的,便娶了你就是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讓傅遙很是哭笑不得,他說娶就娶嗎?這人在荒山野嶺里待的時間長,待傻了不成?
不過看他身手利索,功夫應該也很好,贇啟一時半會兒動不了,少不了要在這兒麻煩幾日。自己是有求人家,心裡有火也不好發,便拿著傷藥自己進裡屋抹去了,她也怕胸口受傷,要是胸塌了可如何得了?
她解開衣襟擦藥,床上的女子忽然睜開眼,看了看她,便偏過頭去,一副面無表情樣。
傅遙暗嘆,到底不愧是兄妹,連個眼神都很相似。
他們夜裡就匆匆逃出來,到了這會兒早餓的兩眼放光了,男子到了外面,不一會兒拎了一個瓦罐進來,「水是熱的,飯要很久才好,先喝點水吧。」
傅遙忙不迭的接過瓦罐,先用破了瓷的粗瓷碗給贇啟盛了一碗水,輕輕吹著餵給他喝。
贇啟喝幾口,遞到她嘴邊,「你也喝。」
傅遙搖搖頭,等他喝完了才管自己。她轉頭時,獵戶男已經用粗瓷碗晾好一碗,「趕緊喝吧。」
傅遙感激地看他一眼,沒想到他看似粗魯,還有這麼溫柔的一面。狠狠灌了幾口,她也是渴極了,連喝了好幾碗才停下來,她喝一碗,另一碗他已經晾好了,飯是沒有,就當落個水飽吧。
剩下一碗水獵戶男端進屋裡,過了一會兒出來道:「今晚你們就住在這兒吧,一會兒我去打些獵物,晚上就有吃的了。」
見他似要出去,傅遙忙問道:「這山裡有沒有路,怎麼才能走出去?」
「這裡山連著山,綿延數十里,要想出去得要三五日,等傷養好了,你們要想走,就可以走了。」
他說得容易,他們是想在這兒養傷,可別人不允啊。怕是等不了三五日,追他們的人就會到了吧。
男子轉身出去打獵去了,傅遙卻沒急著走,他們不認識路,這山綿延數十里,別說三五日,就是十天半月也出不去。
她扶著贇啟倒在外面的小床上,低聲道:「你先睡一會兒,一夜未眠,怕是也累了。」
贇啟微微點頭,「這山里九曲十八彎,他們今日未必能來,但明後日就不一定了,你也睡會兒,回頭也好逃跑。」
這話倒是不錯,養足了精神才能趕路。只可惜屋裡就兩張床,他睡一張,屋裡那個姑娘一張,哪有她睡覺的地方?
她找了把椅子窩著眯了一會兒,等醒過來神來獵戶男已經回來了。鼻端充斥著一股香噴噴的氣味兒,這對飢餓的人有莫大的吸引力。
她迅速跳起來,獵戶男已經燉了一鍋熟爛的肉湯端進來。贇啟也醒了,約是餓醒的。
獵戶男先盛了一碗端進屋裡,餵床上的姑娘一口口的吃,從門帘的縫隙里,可以看見他的動作極為輕柔,餵完了還為她擦拭嘴角,也難為他一個大老爺們,這樣的事做起來卻是輕車熟路。
傅遙也要去盛,手剛碰上瓦罐,卻聽屋裡人道:「別碰它。」
傅遙咧咧嘴,他不讓碰,她也不敢碰,只對著那瓦罐拼命滴口水。那應該是只兔子,燉的很爛,瓦罐里還飄著一層油呢。
她吞了吞口水,也是實在餓極了,居然掀簾進了屋,直接問道:「怎麼才能叫咱們吃?」
獵戶男頭也沒回,「只有我的親人才能吃。」
「那我認你做哥哥如何?」她說著已經行下禮去,「傅媛見過哥哥。」…
古人名節,不吃嗟來之食,為了吃口東西,認人當哥哥,這臉皮果然厚成城牆了。
獵戶男不禁抿了抿嘴角,這倒是他第一次展露出笑容。
「你且等一會兒吧,一會兒自有你吃的。」
也不是他不想叫她吃,只是這灌肉是給妹妹燉的,裡面放了不少藥材,常人吃了對身體不好。他轉過頭接著去餵妹妹,等她吃夠了,才在外面又拿了個瓦罐進來。這裡面放的似是鹿肉,聞著真是香的出奇。
鹿肉是壯體強身的,正適合贇啟羸弱的體質,傅遙先盛了一碗遞給贇啟,笑得如花般姿容,「哥哥,不介意我吃兩碗吧。」
那個哥哥自是對獵戶男叫的,獵戶男沒言語,算是默認了吧。傅遙暗噓口氣,趕緊給自己盛了一碗,也不管燙不燙大喝了起來。
湯熬得很好,獵戶男手藝一點不次於杜懷,裡面還有幾塊肉,她吃得很香,不一會兒一碗就見了底了。舔舔嘴角,頗有些意猶未盡,可瓦罐里的湯已經所剩無幾了,這裡面也該有他的飯,卻被他們給分食了。
「多謝哥哥了。」拍了怕手,把空空的瓦罐遞過去,笑得一臉燦爛。
那獵戶男只微微笑著,也沒介意,拎著兩隻瓦罐出去了。
贇啟臉色一直沉沉的,看他出門,低聲道:「你沒必要這樣的。」
傅遙知道他責備自己不該對一個獵戶「哥哥」長,「哥哥」短的,只為了換點吃食。她輕笑,「那該怎麼樣?拿出你皇家的威嚴命令他嗎?」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對待一個身在荒野卻心高氣傲的人,一點點官威有用嗎?就算拿出贇啟的皇威來,要麼人家不買賬,要麼乾脆把他們送給追兵,倒更可能些。
雖然贇啟知道這個道理,但他就是不高興。他磨磨牙,「你這樣太隨便了。」這模樣卻是吃醋了,他不喜歡她這麼嬌嬌的去求別的男人。而他身為一個男子漢,居然都保護不了,更讓他心生懊惱。
「原是我對不起你,不把你帶來這裡就好了。」本來想給她的是幾日的美好,卻沒想成了幾日逃難。不過也因為這一次,他更確定自己的心,他是真正喜歡她的。至少不想看著她受苦,她委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