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伸手不見五指的,傅遙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低低叫了兩聲「公子」,他也不答話。
她不放心,皇上這樣貴重的人被關在這裡,可別出什麼事?
低叫道:「你等著,我去找找有什麼出路。」
在牆上摸索了半天,也沒找到機關之處,這裡四周都是石頭,隱有一種冰涼之感,摸上去很是舒服。她懷裡本來有火摺子的,可這會兒也不敢打著,只能憑藉著感覺找。但這樣瞎摸著,能找到才怪了。
正摸著一堵牆,突然一隻手伸過來,緊緊抓住她的衣襟,接著一個低低地聲音道:「朕……我,……」
他的手在顫,聲音也在顫,傅遙能感覺到他在害怕。
他這是怎麼了?
忽然想起宮中有一則傳聞,說當今皇上幼時曾被人關在黑屋子裡三天三夜,等被人放出來時已是奄奄一息。那是宮中爭鬥的結果,他被人騙進廢棄的宮庫里,堆砌雜物的地方全是塵土,還有老鼠時而跑出來咬他的腳趾,又冷又餓再加上深入骨髓的懼意,讓他後來落下個怕黑的毛病,不僅怕黑,甚至怕在狹窄的空間待著。
人都有一懼,就像她怕打雷,也怕暴雨一樣。
可他既然知道這個地方必然黑漆陰暗,又幹嘛要以身冒險鑽進密道?真是沒事找事的厲害。
傅遙嘆口氣,終不好意思不管不顧。轉回身把他攬進自己懷裡,就像那日在宮門前他抱住她一樣。他的身體有點涼,冰冰冷冷的,看來在這密道中已經待了不少時間。除此之外,還帶有一股濃郁的香氣,那是昂貴龍涎香的味道,與杜平月身上的青竹般鮮嫩清冷的感覺大有不同。
「別怕,別怕,有我呢。」伸手在他後背輕拍了幾下,隨著她的低聲安慰,那顫抖似乎止住了。可她還是能感覺到他在咬緊牙關,他背微微拱著,頭幾乎埋進她的胸前。
贇啟真的害怕,他五歲那年被人暗害關進廢棄庫房,餓了三天三夜,也哭了三天三夜,但無論他怎麼哭喊,都沒有人來救他,他永遠忘不了那時的傷心和恐懼。雖然最後他落了一個幽閉症的毛病,但卻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不強大就會挨打。也是因為這件事,讓他立志變強,不管遇上多大的危機也咬牙挺住,以至於後來成為了這個國家的主宰。
可也因為那件事,讓他變得多疑,變得不輕易相信別人。
說實話,他到惠郡王府來也是別有用心的,就連把選駙馬的盛會設在這裡也是他有意為之,對於惠親王,他只是給了他一個杆子,讓他順著往上爬而已。如此做,除了不放心紅玉公主,想親自確認一下駙馬人選外,更重要的是他對惠郡王府里的密室很不放心。
傅遙說這裡有密道,可惠郡王在奏報之中卻根本沒提起這事,讓他更是多他多了一分懷疑。本來這個密道他可以不親自下來的,但他就是忍不住,若不親眼看看,他總是不放心。也因為這樣,才會著了別人的道。想必早有人跟在他後面,欲在這裡把他置於死地吧。
只是……這個突然闖進來的人又是誰呢?
她身上很暖和,有股淡淡的香氣,很淡,若在寬敞透氣的地方也許聞不到,可在這樣幽閉的地方卻聞的格外清晰,那是沐浴後淡淡的清香,從髮絲和脖頸髮際處散發出來,再細細聞似乎還有一股甜甜的奶香,好像是從胸口發出的,很似是少女身上的香氣。
女人嗎?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她胸口,還沒碰到,手背就被狠狠的拍下來,打得他火辣辣的疼。他呲了呲牙,被她這麼一打,反倒把他心中的恐懼打沒了,剩下的只是對她濃濃的好奇。
這個人給他的感覺還很熟悉,就像她認識很久的一個人。她剛才說她是來招選駙馬的,可一個男人身上怎麼會有女人香?是他鼻子有問題,還是……
心中一動,低聲問道:「你身上是什麼味道?汗味兒嗎?好香啊。」
「汗味兒怎麼會香?」傅遙直咧嘴,被他這樣抱著,頓時讓她出了一身的虛汗。一是緊張,二是叫他給嚇得。如果可能,她寧可去抱一塊木頭,也不願抱著他。至少木頭不會突然咬她一口。
贇啟確實很想咬她一口,她身上的香氣,很叫人有種想親近的衝動,像是某種垂涎的美食,禁不住想去品嘗品嘗。只是這種香氣很淡,一般情況下嗅不到,若不是他們離得如此近,根本感覺不到的。
這是個女人,這是沖入他腦子裡第一個念頭,隨後又覺得這應該是他認識的人。
哪個女人會出現在密道里,而又剛好和他遇上呢?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低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家的公子?」
傅遙裝模作樣的晃了下腦袋,「本公子姓白名雲,字藍天,白天的白,雲朵的雲。」她自以為這樣說會顯得很有學問,隨後又裝作驚訝問:「你又叫什麼?也是來招選駙馬的嗎?又是怎麼進的這密道?也是誤打誤撞嗎?」
這一連串問的全是沒用的廢話,她心裡也知道他不會告訴她身份,這麼問只是想掩飾心中的尷尬,畢竟還從沒和一個男子靠得這麼近,又這般獨處過。
這算是親密接觸嗎?或者失節?一想到這個詞,頓時臉上黑線直冒。她可不想因為這一抱就跟他有什麼啊。
果然贇啟沒回答,只胡亂「嗯」了一聲,俯身把她抱得更緊了。
他雖猜不透她是誰,但抱著她的感覺卻是無比的美好,他已經好久沒有這般安心的感覺,就好像抱著一床棉被,溫暖又貼心。那個讓皇宮太醫都束手無策的幽閉症,似乎也在這一刻被治癒了。原來他不是真的怕黑,只是渴望著愛,渴望著不再寂寞。
被她這樣抱著,他忽然並不覺得太害怕,心跳平穩,也能逐漸能說話了。
此時此刻,最該想的應該是先出去。他低聲問:「你剛才摸過牆了,可有出路嗎?」
傅遙搖搖頭,「沒有,這裡被封的嚴嚴實實的,連絲縫隙都不好找。」
上次杜平月也被封在這密道里,似乎也花了很長時間才出去,他是消息機關的高手,都要半天才出去,她這個外行恐怕要花更多時間了。
顯然把她推進來,和小皇帝關在一起的人是有意為之。而這個人是想要他們的命,還是有別的什麼目的呢?
她一想事,腦袋就疼,贇啟也是半天沒言語,約是和她在思考一樣的問題吧。
贇啟突然道:「你在地上摸摸,剛才我的火摺子掉了,你去撿起來,找出路會容易些。」
傅遙自然知道要找火摺子,剛才她走路時踢到一個東西,應該就是那個吧。但可是,此時她並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臉,萬一能出去,被他發現自己是傅遙,肯定會殺她幾百遍的。
但是……若不點火,難道一輩子待在這黑暗的地方?
輕聲道:「火摺子我找不到,咱們先在牆上摸摸看吧,也許機關就在牆上呢。」
找看一個縫隙之處伸手使勁推了推,根本推不開,便扶著贇啟起來,讓他和自己一起找。
贇啟一直抓著她的手,他似乎很緊張,手心裡全是汗,可即便是害怕,他的另一隻手還是在牆上摸著,他心思細膩,查看起來要比傅遙更仔細些。
傅遙也學著他的樣子摸著,且左手一直牽著他的右手,給他力量的同時也讓自己的心更沉靜起來。
突然,贇啟驚叫一聲,「這裡有東西。」
傅遙一喜,順著他的手摸去,牆上果然有一個鐵環。
贇啟道:「你瞧這東西,應該是能動的,要不要拉拉看?」他剛問出聲,傅遙已經動手了。
她一向秉承著:不管什麼,只要有一線生機就要試試。
隨著她賣力一拉,只聽「轟隆」一聲,面前的牆壁突然裂開了,緊接著許多水從牆壁中涌了進來。那水越來越多,片刻間把整個密室充滿了,傅遙這才知道這不是什麼出口機關,而是水閘之類的。
她驚叫一聲,贇啟也跟著叫起來,兩人在水裡拼命掙扎著,只一會兒功夫就淹到了他們的口鼻。
贇啟想罵一聲,可是開不了口,他一張嘴,水就會衝進嘴裡,那帶著濃重的鐵鏽味兒的水,也不知放置了多少年,聞著讓人很想把胃裡的食物都清空了。
傅遙知道他想罵的是什麼,他說不出話來,她也說不出來,兩人只能揮著手臂拼命向上游。
她說自己不會游泳,其實也不是一點不會,最多還能刨幾下狗刨。好在贇啟鳧水的功夫還不錯,帶著她游到頂端,兩人勉強能透一口氣。
傅遙的手摸到密室頂端,發現這裡不是石質,而最當中似乎也有個鐵環。
就死馬當活馬醫吧,她一伸手拽開那鐵環,那裡出現看一個洞,他們驚呼一聲,就被水給沖了出去。
兩人嚇得緊緊閉上眼,等再睜開眼時已是光亮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