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月望向杜懷,面上微冷,「杜懷,你說,到底出什麼事了?」
杜懷把昨晚的事說了,當然沒說是他把他抱進房的,只說了斬斷衣袖的事。他拉著他說了那番叫人毛骨悚然的話。
杜平月聽完卻並不覺什麼,只冷冷道:「這樣的事不要再傳了,否則……」
他的眼神就好像朔日的夜空,又寒又冷,杜懷打了個哆嗦,忙道:「不會,不會了。」
他的目光又掃下廳中的眾人,都嚇得頻頻點頭,「不會,不會。」
這樣的杜平月還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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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一場宴席對傅遙來說只是熱身,是她邁向鹽市的第一步,接下來她會時不時找一些鹽商過來聊聊,談天談地,談風月,更重要的是談生意。
她與這些鹽商接觸幾日,發現他們也不像外邊傳聞的那樣一身銅臭氣。這些人很會玩,也很會享受生活,生意是生意,吃喝玩樂對他們來說也是很緊要的。做人既要會賺錢,更要會花錢,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她和他們泛舟西湖,品嘗各種美食,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只要能進嘴的都能吃個遍。杭州自古是出美女的地方,泛舟西湖上,喝兩口小酒,吹一吹河風,再讓美人彈奏一曲,真是一種特別的享受。
與他們在一起,傅遙才真正感受到,原來人活著可以這般瀟灑肆意,他們盡情享樂,盡情揮霍,她參在其中,幾經享受也食髓知味,忍不住開始嘆息。果然有錢的感覺真好,也怪不得許多人為了紅白之物鋌而走險了。
杭州最有名的美人是人稱火鳳凰的胡鳳娘,她是百鳳樓的當家花旦。聽說見她一面都要花一百兩,陪一次酒五百兩。出台一次上千兩,若是要陪夜,萬兩白銀也未必能買美人一笑。
傅遙一到杭州就聽人提到這位美人,讓她感興趣的不是這美人多麼出名,而是她的價錢,到底美成什麼樣,才敢收那麼多錢的?
今天一大早,馬如雲就派人來請。說要在西湖畫舫上設宴相請,還請了杭州最有名的胡鳳娘來陪酒助興。蘇大人蘇靈幻也會到場,另外馬如雲還神神秘秘的告訴他,說會送一份大禮給她。
對於這份大禮,傅遙很是期待的,最好把蘇靈幻打包送給她,那就心滿意足了。
她心裡明白蘇靈幻之所以排斥她,是因為她是個男人,心裡也頗為猶豫要不要哪天換個女裝接近他。自上次穿過女裝之後,她很有幾分自信。對著河水照過,還真有點「我見猶憐」小女兒姿態。
不過這是以後的事,等這邊的事一了。她就辭官,然後就能正大光明的接近他,到時候以什麼身份好呢?傅遙的妹妹,年齡就定在十九歲,也不知道別人信不信,至於名字,叫什麼好呢?傅小瑤?或者傅花,傅雨,傅嬌什麼的。總之越顯女人味越好。以後,她就能是個真正的女人了。
下午處理完公事。傅遙就在房裡換衣服,挑了一件最好的月白色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她頭髮挽成個髻,別了個碧玉簪子在頭頂,腰上配了一個海棠給她編成的紅色同心結,白紅相映,讓她整個人都顯得俊帥許多。
看看時間也不早了,她走出門,正與迎面而來的杜平月走了個對臉。
匆匆一眼,杜平月不由有些怔忪,傅遙一向是懶的都生蛆的,很好精心打扮自己,像今天這般注意儀容還是第一次。
她的頭髮比較多,髮髻梳的蓬蓬鬆鬆的,幾縷碎發遮住她的纖纖彎眉,在濃密的睫毛上輕漾,她的皮膚白皙,嫩嫩的,像是風一吹就會被刮破,長長密密的睫毛微微上卷,那雙水汪汪的眸仿佛流轉著輕盈碧波,淡定的目光讓人捉摸不定,增添了一份神秘的感覺……
看到她的袍子時,眼神不由閃了閃,那木槿花鑲邊可是他最喜歡的,這件袍子是他前些天新做的,裁縫手緊做的瘦了點,結果被她搶了去。她說要以後用來見客穿,今天穿這一身,是要見什麼尊貴客人嗎?
伸手擋在她面前,冷聲問:「你要去哪兒?」
傅遙笑笑,「今天馬如雲在畫舫上宴客,說有第一美人胡鳳娘相陪。」
杜平月「哦」了一聲,忽覺自己太敏感了,竟以為她要去見蘇靈幻。他一晃神的功夫傅遙匆匆走了,心裡不免疑惑他這是怎麼了,以前他從不過問她外出。
出了門,上了馬如雲來接她的馬車。
商會會長的馬車自然是好的,車外裝飾雖不敢越矩整的太豪華,裡面的陳設卻是極精緻的。傅遙舒舒服服躺在上面,一邊閉著眼假寐,一邊琢磨怎麼對付今天這些人。
她本來以為蘇靈幻是個清官,現在卻見他經常和這些富商鹽商一起,讓人不禁懷疑,他會不會是鹽商背後的撐腰人?不過他貪不貪與她有沒有看上他,沒多大聯繫,未來她的孩子她會自己教養,總歸不要做官就是了。
想像著蘇靈幻倚在她懷裡的迤儷場景,馬車已經上了碼頭,那裡停著一座巨大畫舫,在萬千燈盞的掩映下,當真是美輪美奐,華貴異常。
幾個富商在畫舫下相迎,一見她來,都跪下磕頭,口稱,「見過督察使大人。」
馬如雲笑道:「傅大人,咱們可是等您許久了。」
傅遙微微頷首,一抬臉看見站在畫舫上的蘇靈幻,他今日穿的是一件鵝黃色鑲金邊袍子,宛如一塊無瑕美玉熔鑄而成玉人,即使靜靜地站在那裡,也是丰姿奇秀,神韻獨超,給人一種高貴清華感覺。
傅遙只覺心中一緊,暗暗嘆息,這個蘇靈幻果然不愧曾是京城四公子的。她一向對美男沒免疫力的,身邊男人雖多,卻沒一個敢下手,也只有他與她毫無瓜葛,才敢伸爪子。
杜平月以為她喜歡蘇靈幻,其實卻不盡然,就因為不在意,才會這樣,她只是想找個孩子的爹,當然是關係越遠越好。而對於杜平月,她有太深厚的感情,既然已經決定以後要自己一個人過,能不招惹他是最好的。
但是她算錯了,算錯了杜平月,算錯了他的心,以至於後來無數次感情糾葛,想逃也逃不掉,這都是她始料未及的。
此刻,她笑著迎著蘇靈幻走過去,抱拳道:「蘇大人,今日怎麼得了暇?」
蘇靈幻還了一禮,「下官明日就要啟程去蘇州,特來與大人辭行的。」
他清遠的目光轉移到了她身上,細長的眼睛玲瓏剔透,眼角微微揚起。他神情淡然,似乎永遠那麼知進退,識禮儀,就是這份優雅,真是讓傅遙愛極了,她是個粗魯的人,自然喜歡懂禮的人。忍不住脫口而出,「蘇大人真漂亮。」
蘇靈幻側過臉,輕笑出聲,「大人真會開玩笑。」
雖是笑著,眼底卻沒半絲笑意,傅遙暗嘆,那模樣多半是被她噁心到了吧。
他很明顯是不喜歡她的,她開始深深思索,要不要對他用強的呢?
馬如雲走過來,「兩位別在風口上說話,來,進裡面,一會兒還有好戲等著呢。」他說著對傅遙擠擠眼,讓她很覺那戲未必是好的。
畫舫內擺著一桌酒席,都是些山珍海味,飛禽走獸,珍奇罕見之物,就這一桌席已足夠一百戶普通百姓家活好幾年了。六、七個長相標緻的女子侍立在一旁,她們的穿著最美的華服,身材窈窕,雪白的肌膚在輕紗的遮掩下若隱若現,惹人遐想。
傅遙坐在上席,立時便有一個美人靠過來,嬌聲道:「爺,奴家給你斟酒。」
傅遙含笑著頷首,她雖然是女人,但對美人獻殷勤也不排斥。
另幾人隨後入座,大鹽商張東錢攬過一個女人狠狠親了一口,笑道:「鳳娘今日有事要來得遲些,咱們先喝酒取樂,一會兒船到湖中心她也就來了。」
馬如雲斥責道:「有什麼事比招待督察使大人還重要,你也是的,叫你辦這一點事都辦不好。」
張東錢也不敢回嘴,連連點頭稱是。
馬如雲拍了拍手,畫舫起航了。山青水秀,風光旖旎的江南月夜,文人歡聚在湖上,吟詩飲酒,玉人歌舞吟唱,動人的簫聲不斷。這本是優美之極的,可惜了傅遙這個大字不識幾個的大老粗,玩不得文人遊戲。
幾個富商和蘇靈幻玩著接詩拼詞,傅遙不會玩,便透過窗戶往外看,湖上碧波蕩漾,離老遠便看見一艘畫舫從西頭行駛過來,畫舫上張燈結彩,頂上漆著黃漆,船柱雕梁畫鳳,船上女子或憑或立,皆以輕紗掩面,身著羅衣,風流才子賦詩作畫,好不熱鬧。
看見那畫舫,船上的人都站起來,馬如雲笑道:「啊,那是三爺的船,沒想到他老人家也在這裡。」
傅遙納悶,「什麼三爺?」
他笑道:「改日介紹給你,三爺可不是輕易就能見的。」
究竟什麼人物,居然這般難能一見,傅遙也忍不住站起身,上了船頭。她想看個究竟,這些日子總聽人提到三爺,這個三爺到底是誰?(未完待續)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