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辰熙有些沉默,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和你說了什麼?」他首先打破了沉默,開口問我。
「辰熙,你剛才看到的其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對他解釋說,不想他因此誤會了。
他撫摸著我的頭,輕輕的在我額頭點了一下,道:「你是在擔心我因為你和齊俊宣剛才的舉動有所誤會嗎?」
「那你是怎麼想的?」我問,他居然這麼直接的問我,讓我始料未及的。
「我當然是相信你了,你都打算此生只為我一人跳舞了,我還有什麼理由懷疑你呢?」辰熙說。
「此生只為我一人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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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提還好,一提我就滿肚子的問號。
我什麼時候說過此生只為他一人跳舞了?
「你說,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了?」我責問他。
他挑了挑眉,說:「那麼多人都知道你以後只為我一人跳舞,難不成你要耍賴不成?」
我怎麼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圈套呢。
「反正我又沒說過,何來耍賴?」我不講理的辯解道。
「我不管,反正我是認定了,以後你只能為了我一人舞。不過話說回來,你嫁給我這麼久,我可不曾見你跳過舞,若不是今日容妃提起,我還不知原來我的王妃舞技也是很出色的。」辰熙也不講理起來,邊望著我邊說著,唇邊掛著幾許笑意。
我頓時覺得好笑,堂堂一個王爺,平日裡一本正經的樣子,此刻卻像個孩子一樣和我耍賴。
「都是小時候皇祖母請師父教的,她說女兒家的不能什麼都不會,尤其是身在帝王之家的女子。」我說。
想想,這些年,皇祖母在我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把我培養成一個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樣樣略知一二的女子,當初若不是皇祖母的耐心教導,我或許只是一個身在帝王家整天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瘋丫頭,規矩一點都不懂的。宮裡本就是個爾虞我詐的世界,我能一直無憂無慮的,不必像皇兄一樣整天忙於國家大事不說,還要顧及群臣之間的明爭暗鬥,不僅僅是因為我是楚國的公主,不是男兒身的緣故,而是全憑皇祖母的寵愛與呵護,所以有些東西我才可以不用去理會。這些都得感謝皇祖母,只可惜我現在身在北漠,不能在她老人家身邊盡孝,說來慚愧,只盼她老人家能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想什麼呢?」辰熙看我在發呆,碰了碰我問。
「沒,沒什麼,只不過一時之間想起了皇祖母,有點想她了。」我說,心裡有些低落。
一想到皇祖母,這麼久未見她,不知她過得可好?
辰熙將我摟在懷裡,他輕咬了下嘴唇,只聽見馬車聲,默了會緩緩說道:「冰汐,若是想你的皇祖母了,改日我陪你去楚國看看她老人家,可好?」他的語氣里有些心疼的意味。
「好。」我輕聲應允著,他總是能猜透我,讀懂我,然後明白我的心思。就算是知音,恐怕也莫過於此。
今生能得一人心,只願白首不相離。
「冰汐,你告訴我,在你的心裡,你是不是很敬重你的皇祖母?」不知為何,辰熙忽然問起了皇祖母。
我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雙目注視著他,認真的回道:「辰熙,皇祖母她是我最敬重之人,父皇母后離開的早,可以說這個世上數皇祖母和我最親。一直以來,她在我心裡,她是個了不起的女人,我不求做個像她一樣的女子,只希望此生不讓她傷神勞心便可。所以,從小到大,不管做什麼,只要是她期望的,我都努力要求自己可以一一做到,不許自己讓她失望。唯獨有件事情,是我自己向她請求的。」
「奧?」辰熙疑惑的看著我,心中不解。
「是什麼事情?」有些好奇,他問我。
「古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在皇祖母的眼裡,女子應該多識幾個字,所以她請師父叫我讀書寫字,可是學舞是我自己主動請求她找師傅教我的,記得那是我第一次自己主動去學習。」猶記那時我興沖沖地跑到皇祖母面前請求她讓師傅教我練舞的情景,當時皇祖母是一臉的驚訝,一向都是她讓我去學,自己不曾去主動的想做一件事,不過她倒是挺樂意,也欣然同意讓宮裡的師傅教我練舞。
「練舞對你有何特殊意義嗎?」他好像很感興趣我對練舞的情有獨鍾,沒有因此止住話題,倒是很想知道其中的答案。
「你想知道?」我問。
他點頭,靜靜的等著我說下去,自己不發一言。
其實我之所以想去練舞,和我的母后有關。
「我學練舞是因為我的母妃。」我說。
別人去學東西是因為感興趣,而我卻是為了別人,我的母后。
「我的母妃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是楚國最美的女子,可謂是傾國傾城,她的舞技是楚國獨一無二的,年輕的時候,一次偶然的機會,那時還是皇子身份的父皇微服到民間,與母妃相遇,只一眼,父皇便再也忘不了母妃,母妃也和父皇一樣彼此情有獨鍾,之後父皇便把母妃帶回宮裡。母后這一生只為一個男人而舞,那便是父皇,父皇此生也只對母妃一人鍾情,縱使宮裡佳麗三千,父皇也是視而無睹,眼裡只有母妃一人。可是母后自小身體本就弱,自生下我和皇兄之後不久離開了人世,一心放不下母后的父皇因母后的離開最終鬱鬱而終。有時候我很羨慕母后,她的一生能遇上父皇,得到父皇一個人的愛,要知道,身在帝王家,尤其是君王,有千般萬般的不得已,帝王之心,最是難測,而父皇卻把整個心都放滿了母后的位置,覺得母后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所以我也希望能像母后那樣在人生的道路上能遇見像父皇這樣痴情的人,一生只為他一個人跳舞。而他也真心待我,這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這一生不求別的,但求一個可以真心相待之人便足以。
他恍然大悟,低低道了句:「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心思。」
我不明白他說的這句話究竟是何意?還未靜下心細想,只聽他問我:「冰汐,那你可找到了此生只為一人而舞的那個人了?」他眼神有些期待又有些不確定。問完他又開始後悔了,也許他怕得到的不是他自己想要的答案吧!
「找到了。」我說。
遇上齊俊宣,我以為我找到了,可是後來才明白過來,自己並沒有找到這樣一個人。可是再遇見辰熙,漸漸的相處,我才真正的找到了那個人。
「你想知道是誰嗎?」我問。
他收回了目光,沉默了一會,他低沉道:「你說。」
我不知道他剛才沉默是在想什麼事情,但我知道他一定是想了很多。
我也學他在他的額頭上重重的彈了一下,他沒有像我一樣喊痛,而是呆呆的看著我不說話。
「你希望是誰呢?」我問他。
「是我。」他立馬回說。
我笑說:「那就是你了。」
對,就是他了,不找了,這輩子就認定他了。不是將就,而是我真的找到了可以陪我一直走下去的人。
辰熙有些欣喜但沒有表現的很驚訝,好像早已知曉答案了一樣。
「如果選擇了我,不管以後怎麼樣,我也不許你後悔了。」他一把將我擁入懷裡,緊緊的抱著我,像個孩子一樣倔強的久久不願鬆開。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可以這麼幸福,像母后一樣找到一生的摯愛。若是母后泉下有知,她一定會替我高興的,可惜的是,母后和父皇看不見這一天了。
慕若容辰熙,這個人連同他的名字已經深深的刻入到我的心裏面,不是其他任何一個人可以代替得了的。
「嗯,不後悔了。」我說。
我依偎在他懷中,忽覺得前所未有的幸福,也許這一天在心底深處我曾經已企盼過很久,馬車裡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彼此都心繫著對方。以前的人和事早已成為過去,未來在這一刻還離我很遙遠,我只求我們的未來會好好地,他在我身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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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已到了王府,我和辰熙都下了馬車。
他把我送到屋裡,對千萍叮囑了幾句要好好照顧我的話,轉身離開,我欲起身留住,最後還是目送他離開。
「公主?」
我呆呆的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以至於沒有聽見千萍喊我,直到千萍忍不住拍了我一下。
「嗯?」我回頭看她。
「公主,四爺已經走遠了。」千萍指著屋外辰熙離去的方向說。
我收回目光,道:「我知道。」自個端起千萍泡好的大紅袍喝了一口,心思卻想著別處。
千萍鬼靈的沖我笑著,就只是笑著,也不說話。
「這麼看我做什麼,難不成我臉上有髒東西嗎?」我莫名的問道。
以為真有什麼東西在臉上,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臉上,卻什麼也沒有。
「嗯是,公主的臉上確實有東西,我從公主你的臉上看到了以前不曾看到的。」千萍故作神秘的說。
「不曾看到的?那是什麼?快說。」我立馬問,這丫頭說話越來越深奧了,竟連我也聽不懂了。
「公主,千萍我從你的臉上看到了幸福。」千萍笑著回話。
幸福?
我微微一愣,之後明白了過來千萍所說的幸福是何意。
不過這丫頭說的卻也是實話,此時此刻,我覺得自己很幸福。我拉著千萍坐下,對千萍說。
「千萍,你知道此次宴會上我看見誰了嗎?」
千萍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她說:「公主,是齊國三皇子對吧?」
我點了點頭,千萍這丫頭跟隨在我身邊多年,我說的話總是很快能猜到。
「你知道嗎?千萍」我頓了頓說,「自從嫁到北漠,我從來沒奢望過能再見到他,我以為再次遇見會很尷尬或者我會放不下,可是當他真的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已沒有了曾經的那種感覺。也許他早已從我心裡離開,而真正占據在我心裏面的那個人已不是他了。」
有人說時間是一種很好的療傷解藥,曾經哪怕再刻骨銘心的感情有一天也會因為另一個人或者隨著時間的變化發生改變,等到心底的傷口漸漸癒合的時候,曾經的過往已越來越淡,只能說當初沒有愛的很深,所以才能忘記一個人。
「公主,放下就好,只能說三皇子並非是公主生命中那個對的人,或許四爺才是真正能給公主你帶來幸福的人。」千萍說。
我沒有作聲,換言之,而是默認了千萍說的話。
生命中一個人會遇到很多人,不是那個人不好,只是不是對的人。
千萍見我不說話,又接著說:「既然公主你心中已做了選擇,認定了四爺,那麼就好好的珍惜眼前,來北漠已許久,千萍看得出,四爺是個真心待公主之人,至少四爺不會讓公主你傷心難過,就連府里的丫鬟們私下議論羨慕公主,千萍從小跟隨在公主你身邊,從沒見過哪個人能像四爺對待公主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千萍不求別的,只希望公主你這一生能夠幸福。」
是的,人生的路還很長,而我的幸福才剛剛開始。我一直以為自己的倔強與固執,很難遇到對的人。沒有人能夠預料未來會怎麼樣,珍惜眼前,把我當下,才最重要。幸福的定義到底是什麼?誰也說不清,道不明,解釋不了,只有真正覺得幸福的當事人才能給出答案。
「呵呵,你這丫頭。」我揉著濕潤的眼睛說。然後想了想,半開著玩笑,說:「趕明給你找個婆家,怎麼樣?」
我看著千萍,詢問她的意見,誰知這丫頭卻認真了起來,沖我急忙道:「千萍才不要找什麼婆家,只願能永遠留在公主身邊服侍你。」
「傻丫頭,我倒想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邊,可是話又說回來,哪有女兒家一輩子不嫁人的道理。」
當初我也是這麼跟皇祖母說來著,要陪在她老人家身邊服侍她一輩子,可是最後自己還不是乖乖上了花轎,嫁到了北漠。後來的事情誰又能說個清楚明白呢,有時候我很感激皇祖母當初的決定,要不然現在我也不會找到心中一直以來尋找的答案。
「不嘛,不嘛,千萍才不要嫁人呢。」千萍嘟囔著嘴說。
我不由的笑了起來,道:「等到你遇見自己喜歡的人,恐怕到時候不用我提,你也會主動與我說的。」
看著千萍半信半疑的看著我,仿佛看到了當初的自己,我想,也許,她還未遇見那個值得她傾心的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