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容月宮,好在我已來過宮裡,對皇宮也不像剛來的時候那麼陌生,至少現在一個人不會迷路。
慕容辰熙說要隨處走走,平日裡他會在不遠處靜靜的等待我,只要我往四周看看,一定會發現他的身影,這一次,亦是如此。
他靜靜的站在遠處,目光打落在我身上,一手背後緩緩向我走來。這時,在他未到達前,我將手掌背向後,濕濕的,是汗,在容月宮的汗。在和容妃娘娘一問一答中,表面上平靜,面帶著笑閒談,這樣看似是好,可是處處得謹慎、得提防著說錯話。
剛才與容妃的對話歷歷在目,她的每一句話,我都得細細的想,仔細的琢磨,然後小心翼翼的回答。早聞容妃的手段,連宮裡其他嬪妃都要忌憚她幾分,顯赫的家世,兩個出眾的皇子,擁有這樣的身份和地位的女人,任誰也不敢輕易得罪於她。好在我這一趟有驚無險,容妃也沒有刻意為難我,幸好僥倖過了這個坎,這樣的結果,該是感到慶幸吧。
抬頭,慕容辰熙已走到我跟前,面對如此近的距離,我慌忙的後退。
他盯著我,嘴角含著絲笑,伸手將我的掌心攤開,輕柔的撫摸掌心上的冷汗,一點一點的將其擦拭掉。
我詫異的看著他,心中感慨萬千,難以置信。他竟把我看得如此透徹,明明隱藏的很嚴實,生怕被他發現,到最後他還是知道了。或許他早已把我的心看得一清二楚,這樣的小細節對他而言亦非難事。
「你,怎麼會知道?」掩飾不住心中的疑慮,我問。
「容妃不比其他嬪妃,凡事不追究到底不會善罷甘休。」他神色未變,緩緩而道。
我愣愣的看著他,嗔怪道:「你既然了解容妃的個性,為何不一早對我言明,我也好有個心裡準備。」我故作生氣,氣他不早點告訴我,害的我每一步都得小心謹慎行事,生怕又出了什麼差錯,又要煩惱了。
他一副面色淡然,不覺歉意,說:「如若早對你說這些,唯恐你心裡會有負擔,思前想後的,還不如不告訴你的好。」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好似句句在理。
我聳聳肩,不以為意,哼,明明就是想看我的笑話故意不告訴罷了,說什麼擔心我有心理負擔故才不對我說,這個藉口未免也太爛了吧。
我又問:「之前有意不說,那現在王爺為何又告訴我這些,難道就不怕我有負擔,會想多嗎?」我靜默的等待他這次會怎麼說。
他臉上笑意漸無,一副嚴肅認真的表情凝視著我,一字一句的對我說道:「之所以告訴你,不為別的,只希望以後凡事需思量再三,不可像這次莽撞行事。好在容妃沒有為難你,這事也就算過去了,你也無需想多。」轉念一想他的話,確實,他並沒有想要看我笑話的意思,若是單單想看我的笑話,就不會陪我去三王府。據我所知,平日裡他和七王爺感情較好,私下也走得最近,至於其他兄弟幾個,雖有來往,卻是不常走動。為了我的事破此例。再者,不會在我進容月宮後獨自一個站在外面等著我,想至此,心裏面一股暖流划過,特別的溫暖。
「你怎麼知道容妃沒有為難我?」我忍不住開口問道,納悶他怎麼好像什麼事情都一清二楚,就如同他在場一樣。
他也不轉彎子,直接了當言道:「若是真做了或者說了不好聽的話故意為難了你,估計現在你也不會靜下心,心平氣和的和我說話,說不定以你這楚國公主的脾氣早就大鬧了起來。」
大鬧?他這用詞也太不恰當了吧,雖說在楚國偶爾有些小任性,但是還好,闖了禍,再怎麼鬧,有皇祖母,我嫁來北漠身邊沒有皇祖母的護佑還是知道個分寸的,何時鬧過。不過真要是遇上故意為難之人,忍氣吐聲,終究有理也無處訴,只會讓蠻不講理之人更蠻橫,說不定真像慕容辰熙所言,我也會據理力爭,才不管對方是何人呵身份。看來他還挺了解我的嘛。
我冷笑了下,說:「王爺你倒是挺冷靜的,萬一容妃真要是為難了我怎麼辦?你就沒想過,一點也不擔心嗎?」我不信他什麼事都可以猜到,對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容妃她不會。」他會倒,語氣堅定。
「理由?」我不解。
見我對這個話題感興趣,慕容辰熙不急不忙,一一向我道來:「首先衝著你這楚國公主的身份,若容妃因為一個小小的宮女而故意刁難你,得罪的可是整個楚國,容妃她是個聰明的人,自然不會幹有損自己利益的事情。再者你嫁到北漠,促進兩國友好相處,再怎麼面上過不去,多少也得顧及父皇。一邊是楚國,一邊是父皇,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恐怕容妃早已事前衡量,所以她斷然不會為難於你,只不過為了顏面,無非擺擺架子而已。」
我呆呆的聽著他如此透徹的分析,原來事情的結果已在他預料之內,他早已分解了一番。
見我不說話,他又道:「你當真以為容妃不知道是你帶走的人,憑她的能力和手段,恐怕你將那個宮女帶進王府之時便已知曉,為了留存顏面,只等你親自上門表達誠意。」
他這麼一說,我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一進入容月宮便有宮女等候迎接帶路,原來早料到我會此。
「幸好你不是容妃,不然太可怕了。」我心驚未定,莫名的來了這麼一句,只是一瞬,說完我又懊惱不已。在他面前說他聰明的可怕,不知他會做何感想。只可惜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有心想收回來,也無能無力。
他靜靜的看著我,沒說話。
突然,他用手在我額頭上彈了一下。
「好痛。」我啊的一聲喊痛,吃痛的揉了揉額頭,嘟著嘴看他。
慕容辰熙臉色漸漸柔和,帶著一絲淺笑道:「知道痛,下次就長記性了。」
我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他,腦袋裡忽然浮現出什麼,轉而看向他,說:「王爺你嘴上雖這麼說,其實你心裏面還是有顧慮,放心不下的,不然也不會在我進容月宮之前問我是否需要相陪,王爺,這次,我說得沒錯吧?」想起在容月宮外的場景,莫名地感動。他把一切都已分析,結果在他意料之中,但是心存擔心,終究在最後一刻,他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對我,他還是不放心,他不是對他自己沒信心,而是太在乎,感情的部分覆蓋住了一貫的理智,所以他才放心不下。
他看著我,靜了會,而後淡然道:「出來的夠久了,事情已解決,我們回去吧。」
他走在前面,而緊跟其後的我在竊喜,不是竊喜解決了錦秋的事情,竊喜的是我看穿了慕容辰熙的小秘密、小心思。縱然他什麼沒說,可他的舉動已經說明了一切。
慕容辰風說得沒錯,他是個面冷心熱、不善表露情感的人,嚴肅的外表隱藏了他內心深處的溫柔,別人看到是一個冷酷、沒有笑意的王爺,而在我看來,他也有他可愛的一面,也許他的外表給人的感覺並不可愛,相處時間久了,會慢慢的發現他也是需要別人去愛。也許在別人看來,他不懂溫柔,不解情趣,整天擺著一副冰塊臉,不幽默,不愛笑,更不會說甜言蜜語討女孩子歡心,可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讓我越來越發現他的好。他沒有甜言蜜語,可他舉動一點一滴打動了我,他不懂得哄人開心,可和他在一起的每個瞬間都讓我印象深刻。
兩個人相遇終究逃不過一個「緣」字,我和他雖不是因情結緣,卻是因緣生情。或許我和慕容辰熙一場錯誤的安排,誰能說不是所謂的命中注定,一場上天刻意為之的緣分呢!
錯誤的相遇,錯誤的成親,也許就是一場美麗的邂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每一對相愛的戀愛共同的宿願。
他是北漠的王爺,而我是楚國的公主,王爺和公主的聯姻本身就帶著兩國利益的衝突,我雖不知未來我和他會有怎樣的結局與命運,但我深知,不管結果如何,現在的我每走一步都需謹慎小心而行,一旦陷進去,我明白便會逃脫不掉。說得直白一點,就如同自己在下賭注,別人賭的是錢財,前程名利,而我賭的是自己的一生。
慕容辰熙若是我命中逃不掉的情劫,真若逃不了,那便不逃。或許我應該試著跟著自己的心走,聽聽自己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