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二百七十一回:貴客

    梧惠招呼羽過來。羽坐在她和宮之間,剛一坐下,她又問:

    「什麼朋友?」

    「你見過的朋友應當吧。她想來看看你。只是,她應該一會兒就來吧?出了點小插曲,沒什麼大事。」

    「你被凍凍抓了。」羽看向她的傷處,「它以前從不這樣的。」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宮在一旁說了句:「大概是上了年紀。就連人老了,偶爾也會像它這樣,分不出好賴。看來日後要多小心。」

    「凍凍才不會得那種病。」商在一旁嘀嘀咕咕。

    「我們說了也不算。」

    其實梧惠多少有些擔心。畢竟看徵暈血那反應,連商都不太記得了。這證明凍凍從來沒有這麼傷害過別人。她有點擔心墨奕和莫惟明,更擔心萬一真有誰受了傷,追上去的徵不得當場暈過去?

    幾人正說著話,角帶著藥回來了。他上樓時,身後跟著一個人。

    白冷從他身後出現的時候,梧惠非常吃驚。白冷也是如此,但他更驚訝於梧惠手上的傷。因為不是很嚴重,有些血已經凝固了。細密的血珠結在手臂上,微微凸起,多少看得人心裡發毛。

    所幸白科長是見過大世面的。他稍微關切了一下,然後解釋自己的來意。

    「我本想找樂正女士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可以改日拜訪。」

    「哦。」宮想起了什麼,「你是師父囑託過,可以直接帶來的人。稍等,我去看看師父方不方便。」

    「」

    說著,宮走向了雲霏的房間。原來她一直在這裡嗎?梧惠發現白冷的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她意識到,在她沒看見的地方,白冷和玉衡卿達成了某種約定。

    商拿藥粉幫她處理傷口,一陣刺痛讓她回過神來。

    「疼疼疼!」

    「不把血痂摳掉怎麼消毒呢!」

    「你給我打個招呼啊!」

    「你事情好多!」

    「咳。」

    宮帶著雲霏出來了。雲霏的穿著還是那麼樸素。相較之下,宮才像是真正的樓主一樣。她這麼一咳嗽,幾人不約而同地站直了些。

    「我、我在這兒是不是不方便啊?」梧惠意識到了什麼,「要不,我先下去一趟?反正那孩子還沒回來呢,等她回來,我再帶著她找羽哎呀!」

    商將紗布在她的手臂上胡亂一纏,最後狠狠地拉直、打結,讓她一陣刺痛。梧惠都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在蓄意報復了——可自己似乎也沒有得罪過她。

    「不用了。」白冷突然說,「梧小姐也是自己人,沒什麼關係吧?」

    雲霏微微挑起眉來。

    「我是不介意的。不過,倘若您要問的是我想的事,也沒關係嗎?關於您個人的隱私,若不介意旁人聽去,我倒無所謂呢。」

    「可以。」

    「欸。」

    梧惠稀里糊塗地被留下了。甚至,雲霏讓其他弟子把羽也帶出去。商說,帶她去裁縫店扯塊布,再到附近逛一逛,她沒有拒絕。梧惠不知道涼月君在不在房間裡,至少雲霏沒提到他。

    於是,三個人繞著桌子坐下了。梧惠覺得,白冷未免太信任她了。因為她覺得不太自在,所以身上哪兒哪兒都不舒服。尤其是剛包過的手臂,商給她弄得也太緊了。傷口在發燙,有些癢。隔著紗布,她無意識地撓個不停。

    「如果不合適的話,我就先」

    「您就當為我做個見證吧。」白冷認真道,「我知道,玉衡卿對我的過往有一些了解。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弄清這些。我不認為我的過去,有見不得人的地方。所以您儘管放心。」

    「真的不會有什麼我不該聽的嗎?」

    梧惠剛說完,雲霏又說:「我還是要提醒您。這些事牽扯的,可能不止您一個人。興許有其他部分,的確是旁人『不該聽』的。而且,即使我向您保證,我會保密,萬一哪天外人知道了些什麼希望到時候,不要懷疑到我頭上。」

    梧惠尷尬地笑了起來。

    「那還能懷疑誰呢?我說了,我還是走吧」

    「希望您知道,每個人都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任。」

    「那麼您呢?」白冷不卑不亢地說,「您也能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嗎?」

    總感覺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啊!莫惟明怎麼還不回來?梧惠心裡可真著急。眼看白冷和雲霏都不說話了,她的腳不自覺地往樓梯口靠近了些。儘管屁股還坐在凳子上,她的心已經逃到宿江的入海口了。

    「好吧。」

    似是妥協了什麼,雲霏輕輕嘆了口氣。她轉而露出一絲笑來。

    「說那些話,不過是為了試探您的決心罷了。您放心,我的辦法是相當保守的。並非由我親口告訴您什麼,而是讓您自己想起什麼。」

    「想起來?」

    白冷皺起眉,面容顯得冷峻。但梧惠知道,他並不是真的凶了起來。

    「是的。您自發的回憶,比任何人的話都可信。」


    「怎麼可能呢?發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事,我都記得,怎麼會需要提醒?」

    「不盡然。」雲霏搖了搖頭,「記憶有時並不可靠。它很脆弱,會被淡忘,會被篡改,會被捏造有時還會欺騙你,變成你以為的、你讓它以為的樣子。但人之五感所見證的客觀事實,並不會真正死去。它還殘留在您的腦海深處,只需要稍加提點。」

    「什麼?」

    白冷沒聽明白,梧惠也是。白冷多問了一句:

    「您的意思,是您有辦法讓我自己想起一些事嗎?」

    「是了。您那麼聰明,只要稍有提示,一定能想到什麼。」

    「如何做到的?」梧惠問,「用法器嗎?我記得塤能對記憶造成影響。」

    雲霏看了她一眼。

    「您的記憶就很好。」

    但梧惠還有新的困惑。

    「可您也說了,記憶是可以捏造的。我記得在歷史上的九天國,有一個叫歌沉國的地方。為了讓女王復活,國師用記憶捏造了她的靈魂,注入她的屍體。」

    白冷的眼神警覺起來。

    雲霏又露出淺淡的笑意。梧惠實在讀不懂她的表情,只覺得不太愉快。她不喜歡這種故弄玄虛的感覺,好像天底下只有自己是被瞞著的。

    好吧,還有白冷。

    「雖然我不熟悉歷史故事,但是,」他說,「記憶的確是會輕易受到影響的東西。您如何保證,您所讓我想起的事,沒有經過扭曲、塗抹,而是真正的客觀事實?沒有人能加以保證。」

    「所以我說的是『提點』。」

    「怎麼理解這個詞?」

    雲霏耐心地解釋道:「這種音樂,像一把鑰匙。它不創造,也不改變,它唯一的作用是打開一扇門,將已有的東西呈現。只是這個過程比較緩慢,您會慢慢想起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必然不是被捏造的,而是您真實經歷的事。」

    「所以」梧惠撓著手臂,「不是直接讓我們記住什麼嗎?」

    「您說的捏造記憶,甚至仿造成靈魂的樣子,是十分高深的法術。」雲霏認真地說,「那樣的難度,不亞於把各色的豆子混在籃子裡,往地上灑出一幅特定的畫兒來。這種事,恐怕真的只有所謂的『神』才能做到吧?即使人類經過無數次試探,摸索出了這種可能,也無法通過這種方式得到理想中的畫面。」

    「經過不斷嘗試,總能做到的。」白冷嚴肅地說,「足夠多的人,足夠多的空間和豆子,再確保變量——豆的熟練、在籃子裡的位置、潑灑的力道、風的速度雖然聽上去難如登天,卻並非不可能之事。」

    「所以我才說,它只能是您真實經歷的。」雲霏不厭其煩,「也就是說梧小姐並不會得知您的事——反過來,她能想起的,唯有自己親身經歷的記憶。大部分人在八歲之前的記憶,都會變得十分朦朧。若非有特別值得銘記的,或者當時不覺得怎樣,卻對未來產生深遠影響的,都會淡忘。也有發生過於刺激的事件,導致大腦選擇忘記以保護自己的可能。」

    「照這麼說,如果我們過去發生很悲慘的事,也會想起嗎?」白冷問。

    「從道理上講,是的。但由於這種記憶是被緩慢喚醒的過程。如果提前察覺到了不適,泄露的情緒對你們的生活產生影響,也能隨時找我。我可以幫你們將這些記憶妥善地安放回去。」

    「這樣的保密性很強吧?梧小姐還能作為一位佐證者。到那時,您再覺得什麼地方有什麼問題,再來找我也不遲。」

    白冷和梧惠對視了一下,看向雲霏的眼神將信將疑。怎麼說呢?對記憶動手腳,實在讓人難以放心,尤其是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單單現在的人進了醫院,一說要開刀,多少人就不干呢,更何況

    「您沒關係嗎?」白冷突然問梧惠,「如果您覺得不妥,不必勉強。現在離開也可以,我可以應付之後的事。還是感謝您陪我到現在。」

    「」

    所說不是逞強的時候,可是梧惠偏偏對塤本身的樂聲十分在意。雲霏給她看過的,那枚小巧玲瓏、光潔美麗的空心石頭。這樣的東西會發出怎樣的聲音,她十分在意。何況她也想知道,究竟怎樣的人才能吹響它。雲霏這樣的人嗎?

    「沒關係。」她還是這樣說了,「既然雲霏說,有不愉快的事也能重新安放回去。我還是選擇相信吧。再說了,即使有風險——白科長都以身犯險了,我臨陣脫逃好像也不合適。」

    白冷沒忍住笑了一下:「我真的沒關係。倒是您,這成語不是這麼用的吧。」

    「意思到了就行,不要計較太多啦。」

    而在莫惟明那邊也有了好消息。他們終於成功抓到了「當事貓」。徵將它押送回來,它也不反抗。莫惟明則擋在墨奕和他中間,免得老貓又發什麼神經。在徵手裡,凍凍老實了很多。兩個人稍微聊了幾句,徵便先行回去了。

    他得把貓關進小黑屋裡,等幾人離開再放出來,免得惹是生非。

    他離開後,莫惟明問墨奕是否感到什麼異常。墨奕表示自己身體的主人好像不太喜歡貓。確切地說,是有點害怕,但還沒到恐懼的地步。鳥不喜歡貓是正常的事,畢竟貓也算鳥的天敵。

    那麼原來的、真正的墨奕呢?那倒是不一定了。莫惟明暗想,妖怪還是會隱藏自己氣息的。大多數動物對妖怪很警覺,所以想要在城市中生活,妖怪們應該也會儘可能掩蓋妖氣。那樣一來,屬於動物或者植物的部分,也會被遮蓋,貓貓狗狗應當不那麼討厭才是。

    他回來的時候,發現後院的門竟然開著,只是虛掩了起來。大概是徵給他留的吧,也算是有心了。可是他環顧四周,什麼人都沒有,多少感到奇怪。在他準備上樓找人之前,墨奕忽然走向了建築的側面。

    那裡和圍牆有一道窄窄的走廊,靠牆的一側種滿了花。

    「我來過這裡。」墨奕說,「身體的主人記得這些氣息。」

    「是麼。」

    莫惟明看向花壇。金秋十月,裡面開滿了不同品種的菊花。花壇的主人大概有在打理。也許除了菊花,還有別的,但是莫惟明沒能找到。可能屬於這個季節的植物占據了人們全部的視線。

    「徵把貓關起來了。」身後傳來宮的聲音,「但是,商帶著羽出門去了。」

    「怎麼回事?不是說」

    「是師父的命令。她無意拆開你們,只是來了貴客,和梧惠小姐一起,在談什麼重要的事。師父不想讓羽參與,就讓商把她支開了。」

    「貴客?梧惠也在?」莫惟明問,「方便問一下是什麼人嗎?」

    「是白冷,白副廳長。」宮回答道,「沒什麼可隱瞞的。反正等梧惠小姐離開的時候,想來他也會下來,你們會碰上的。」

    「那羽小姐什麼時候」

    「這就不清楚了。商逛起街來,總是忘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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