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下的刺客 卷一：少年露鋒芒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人人為棋

    房間內，木青語氣隨意地承認了身份，許威臉上畏懼的表情中帶著一絲敬意。

    西山境與鄭翼交惡的人不少，但極少有人與鄭翼撕破臉，箇中原因不是鄭翼的西山衛身份，而是鄭翼的實力。

    此人早在多年前就是化凡巔峰，哪怕是林家，對待此人與對待其它西山衛也有所不同。

    但在木青這裡，談起殺死鄭翼，語氣淡然得好像只是在路過時踩死了一隻螞蟻。

    強大，自信。

    若是老妖怪裝嫩就罷了，偏偏許威曾經好奇木青與林家小姐的故事，特意打聽過，木青還不到二十五歲。

    如此年輕就能夠輕而易舉地殺死化凡巔峰的鄭翼，許威終於理解林家那些長老的態度，換成是他有個這樣的敵人，那還反抗什麼，還不如洗乾淨等死算逑。

    木青站在裴固爺孫二人身旁，等裴固情緒稍稍平復，說道：「林昊想讓春神山變成戰場，我沒有聯繫上葳蕤，你知道她們可能在哪裡嗎？「

    裴固心中一驚，木青目光平靜，他卻總覺得藏著風雷，沉吟問道：「小姐暫時安全嗎？」

    木青點點頭，側目掃了一眼許威，說道：「暫時無礙，但她並沒有在春神山的秘境。」

    上次二人分別時，劉葳蕤在青山界留下了一道神識印記，若是發生意外，這道印記就會消失。

    現在這道印記並沒有消失。

    這是好事，但孟章特意留下的那條秘境通道也沒有被人打開過。

    這便是木青疑惑的地方。

    林昊既然主動挑起衝突，就不可能放過劉葳蕤，而劉葳蕤若是覺得有危險，只要催動他贈送的那枚玉簪，就可以打開空間通道，進入春神山的秘境空間。

    林昊會因為林琅天是林家家主就偃旗息鼓？

    不，他應該會更加興奮，西山境越亂，對他的計劃就越有利。

    裴固說道：「小姐既然無事，很可能是自己找個地方躲了起來家主的那個脾氣你也清楚，他雖然很難改變一些態度，但事涉家人安危，不會拉著小姐她們一起來證明自己的立場。」

    裴固的話突然提醒了木青，劉葳蕤沒有躲進秘境也許與林琅天有關？

    木青轉頭看向屋外，今夜發生不少事，此時天才漸漸亮起，木青收回目光，對裴固說道：「西山境接下來不會太平，我們先與其他人匯合。」

    裴固點點頭，寶棲樓已無他容身之地，木青把小雅救回，要他做什麼都行，只是

    裴固看了一眼孫女，臉上的表情有些為難。

    就在裴固擔心孫女跟在身邊要承受多少擔驚受怕的日子時，木青開口說道：「西山境是林家的地盤，我們會經常轉移，小雅妹妹跟在你身邊會很累，我帶她來找你時已經讓恨荷聯繫就在甘州的一支卻邪司小隊，由她們護送小雅去朱雀城。」

    木青的話正中裴固心坎，也讓他受寵若驚，遲疑道：「為了我，讓一支卻邪司小隊護送小雅會不會耽擱其他事，不如只派一兩人就好。」

    木青笑道：「那支小隊早就該休整輪換，並非只為護送小雅一事。」

    一旁的許威見木青在這種收買人心的時刻反而選擇實言相告，心中對木青的評價又高出幾分，恰巧木青與裴固商量好，朝他走來。

    許威此時依舊調動不起一絲真氣，看著木青靠近，臉色的懼意大增，連忙道：「木盟主，我願意為你們做事，虎威宗可以去朱雀城。」

    裴固跟在木青身後，聞言罵道：「許威你倒是想得美，現在西山境誰不知道雪月劍宮的狀況。」

    許威乾笑幾聲，看向木青。

    木青說道：「裴先生說你來抓他也是有為難之處。」

    許威感激地看了裴固一眼，說道：「我們這些人能夠有現在的成就，少不了林家的培養，這一點我一直都認，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林家要我們做的事越來越沒有底線，西山衛中其實有人反對，但他們都死得悄無聲息。」

    木青耐心聽他說完，道：「你怕死，也已經死過一回，現在這條命是裴先生的，你有意見嗎？」

    許威連忙搖頭表示不敢。

    木青點點頭，轉身朝外面走去：「走吧。」

    許威面露無奈，他現在經脈被封印，這樣跟著走出去怕是走不出寶棲樓。

    許威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虛弱地邁開腳步，就在此時，停留在他經脈中的那股刺痛感如潮水般退去，真氣重新在經脈中運轉自如。

    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無比美妙，當許威沉溺其中時，那種刺痛感再次出現，不過這次刺痛感只集中在心竅一處。

    「還愣著做什麼？」

    門口的木青目光深邃地看來，許威道心一顫，連忙跟上。

    「他明明什麼動作都沒有做啊能如此駕馭劍意，難道已經是一名聖王境的劍修？」

    這一刻，這位虎威宗的宗主對木青的敬畏達到了頂點。

    一個時辰後，月靈雁在謝恨荷的帶領下來到木青面前。

    她的表情有些興奮，也有些憤怒，說道：「鄭耀先三人互相指責，他們交代了不少新的吞天教據點。」

    木青目光平靜，謝恨荷已經將小雅送到邊境，月靈雁卻非要親自來匯報一個重大發現，顯然不只是這些內容。

    果然月靈雁繼續說道：「鄭耀先交代了不少事，吞天教借甘州這個跳板，已經將邪法傳向皇朝腹地，鄭耀先親自接觸的一人來自錦官城，也是皇朝官員。」

    木青皺眉，問道：「卻邪司漏掉了多少人？」

    月靈雁一愣，連忙說道：「不是的，不管是西山境還是吞天教，他們的力量都只滲透到邊境三州，錦官城這個官員是主動找上鄭耀先的，聽鄭耀先說，因為這人擔心吞天教的名聲不好，他還特意給對方想了另外一個名字，就叫白蓮教。」

    木青聽到這裡，目光變得冰冷，說道：「可以叫白蓮教，也可以叫另外的名字。」

    「對！」月靈雁激動道：「大家守在邊境前線，後方自己人卻做了叛徒，若是讓吞天教的獻祭邪法繼續傳播下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無辜慘死。靈雁希望盟主立刻剷除這個隱患。」

    月靈雁急匆匆而來，又急匆匆離去，雖然很累，但身上那股子剛入鞘不久的劍意又有了冒頭之意，不過這一次不僅鋒銳無比，還多了一絲堅忍不拔之意。

    「這丫頭未來的成就會比她師祖和師父都高。」

    葉青羽名義上是雪月劍宮的老祖，評價一句後向木青看來，蹙眉提醒道：「這是林昊的一步暗棋，很可能是想在衝突激烈之時牽制你的力量，但真正的戰場始終在西山境，他布置的棋子會更多。」

    葉青羽話里流露出一絲擔心，木青昨夜找到她和溪川，主動說出一個計劃，但這個計劃太過冒險。

    溪川這時從外面回來，說道：「距離春神山一百里就沒辦法再靠近了，至少有五道聖王境的氣息，林永言也在。」

    不久後，澹臺鳴羽和裴固也帶回新的消息。

    林琅天在昨夜被暫時奪去家主的身份，寶棲樓有大量的資源被送往春神山，預計兩日就能送到。

    比起寶棲樓的動靜，林琅天被奪去家主身份這條消息其實很不尋常。

    因為這件事就發生在昨夜，又涉及林家內部最核心的權利變動，結果今日就能被外界知曉。

    澹臺鳴羽說道：「林琅天現

    在被軟禁在隱峰，這件事對西山境影響極大，那些與林琅天交好的勢力隱隱有生亂的跡象。」

    木青瞭然，說道：「這應該就是林昊下的另一步棋了。有他們在態度上的放任，又有各方勢力中的西山衛推波助瀾，這些勢力想不亂都難。」

    裴固面露憂色，為木青考慮道：「這一年多林家都在刻意淡化吞天教的惡行，渲染朱雀城的威脅，若是你在此時出手，很可能被西山境上下認為是趁火打劫。」

    木青問道：「有什麼辦法？」

    裴固說道：「若是能在這時候對一些勢力伸出援手，分化拉攏一些人最好。」

    木青點點頭，他們這裡分化一些人，林昊就少一些棋子，他昨夜讓熟悉西山境的月清筠等人回來其實就有這方面的打算，於是將這件事直接交給了裴固。

    局勢發展到此，木青他們的短板也立刻暴露出來。

    雖然他身邊不缺頂級戰力，但在面對這種事時，讓一個聖王境去平息一個最高實力不過化凡的勢力內亂，明顯大材小用。

    好在這些勢力的內亂也才剛起一個苗頭，遠沒到最激烈的時候。

    他們可以等幫手到來。

    入夜，騰龍域，鐵刀門。

    鐵刀門門主丁博文望著山門內被推倒的一座座煉器爐，聽著時而暴起時而斂去的喊殺聲，臉上終於出現一絲厭倦的表情。

    他看向緩緩圍上來的數道身影，這裡面既有鐵刀門的叛徒，也有之前在雪月劍宮上沒能戰鬥便宜的域外勢力，往日裡這些宗主長老們和和氣氣，今夜卻全都取下了偽裝，灼灼目光里滿是貪婪和興奮。

    這些人知道他已經到山窮水盡之際。

    丁博文一刀將沒忍住率先衝到面前的一人斬倒，目光冰冷，看向隱藏在人群中的一道身影，說道：「師弟，我早就知道你加入了西山衛，但鐵刀門交給你來管理，我還算放心。」

    丁博文的師弟丁石臉上閃過一絲愧色，主動走出人群：「師兄，林家的長老也只是想要查清你和朱雀城有沒有關係，我相信誤會解除後你會沒事的。」

    丁博文目光里漸漸透著一股失望，說道：「如果只是這樣，這些外人就不會出現在鐵刀門。」

    「你不會不清楚這些，看來是我眼瞎了，一直沒認清身邊都是些什麼人。」

    丁石目光微垂，緩緩朝丁博文靠近，他們同修一門功法，最清楚丁博文斬出剛才那一刀已經油盡燈枯，說道：「師兄，你不該和林琅天走得太近，他雖然是家主，但林家真正管事的是隱峰中那些高高在上的長老們，林琅天雖然也是長老，但他的實力太弱。」

    「哈。」丁博文杵刀笑道：「你終於肯說實話了。」

    丁博文目光平靜地環顧眾人，說道：「隱峰的那些長老們想對一個勢力動手，其實不需要理由，但他們之所以還要找一個理由出來，是給你們找的。」

    「他們要讓你們沉浸在這種既正以又能掠奪的快感中，成為一把把隨時用完就丟的刀。」

    丁博文只顧著說話，渾然不覺他的師弟丁石已經走到近前，舉刀朝他脖子砍去。

    丁博文釋然一笑，閉上雙眼。

    幾息過後，他疑惑地睜開眼睛，只見一襲白衣如雪的身影，持劍立在身側，竟然是他常常思念的那個人。

    「啊——」

    一聲慘叫穿透黑夜，丁石倒在地上，右臂齊肩而斷。

    月清筠感受到身旁人的異樣，轉頭看去：「丁師兄？」

    她開口時，送了一枚珍稀的丹藥到丁博文嘴裡。

    丁博文感受著嘴唇上那殘留的一絲觸感，終於確定此時此刻不是他臨死前的幻覺，體內湧出巨大的力量，

    目光灼灼地問道：「你、你不是該在朱雀城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月清筠只覺得丁博文大概是太累了，無奈說道：「自然是救你。」

    丁博文感動得無以復加，正激動地想要表明埋藏這麼多年的心意，月清筠身影一動已經沖向人群。

    丁博文呆站在原地，他這時候才發現，那些包圍他的人已經跑光，而此時的鐵刀門內除了月清筠，還有幾道身影，竟然都是熟人。

    局面在不經意間出現了逆轉。

    丁博文收回追逐那道白衣倩影的目光，看向地面。

    丁石被斬斷右臂時還被劍氣摧毀了經脈，此時就是一個廢人，見丁博文垂目看來，臉上寫滿恐懼，求饒道：「師兄，你也知道我是逼不得已，我若是不這麼做，咱們鐵刀門可就保不住了啊。」

    「所以你用毒殺死師傅，偷襲我，都是為了宗門？」丁博文平靜問道。

    丁石對他很熟悉，聽這語氣就知道丁博文不會原諒自己，一邊朝地上的刀爬去，一邊怨毒地罵道：「師父本來不用死，這一切都怪你！你如此支持林琅天，他給我們鐵刀門帶了什麼？平時不見優待，此時更是不見他絲毫回護，鐵刀門會有今天就是拜你所賜！」

    丁博文站在原地默默聽丁石罵完，然後看著他用左手握住刀，目光溫和一些：「你在鐵刀門至少學會了用刀，這很好。」

    丁石握住刀時，他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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