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停歇時語氣陡然變得冷漠生硬;「你在我眼裡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我為什麼要騙你?」
林永言陷入沉默,他竟然覺得林昊說得很有道理。
林昊並不在意他此刻的感受,繼續說道:「現場留下了空間波動的氣息,這些人的消失極有可能與木青有關。」
「他學到了孟章的部分本事,你覺得他接下來會做什麼?」
林永言想起春神山的經歷,蹙眉道:「他很可能會潛入隱峰打探情況,你要提前設下陷阱嗎?」
「不。」林昊的聲音里壓抑著一絲興奮以及怨恨,說道:「我要你把這裡的情況如實告訴他。」
「什麼?」林永言不解。
林昊說道:「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此子屢次壞我大計,我不僅要殺了他,還要在他死之前就失去一切。」
隱峰上空,木青小心翼翼地支撐著結界,護住身旁二女。
在三人身下,根本不見任何一座隱峰,只能看到連綿無際的血雲,天地間充斥著混亂污濁的氣息,與當初天朗氣清群山聖潔之姿截然不同,像是一處修羅煉獄。
林幼薇看著這一幕,心情很糟糕,但她沒有忘記正事,仔細辨認一圈後,替木青指明了方向:「那片血雲之下就是碧宇峰。」
木青順著指引看去,只見那片區域的血雲似乎要比其它區域濃郁數倍,點點頭,緩緩靠攏過去,就在三人接近時,血雲突然高高隆起,一道大鼎衝出血雲,在百丈外與他們擦肩而過,隨後沖向遠處。
萬物生焉鼎!
木青沒想到會在這種情形下與林昊打個照面,萬幸的是他將孟章的這門神通參悟到了大成的層次,施展的空間結界並沒有被林昊發現。
確定林昊走遠後,林幼薇才開口問道:「他現在是什麼實力?」
木青回答道:「寶鼎上還有一條裂痕沒有修復,他現在或許擁有合道境的實力,但離巔峰時還差一些。」
林幼薇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道:「只要他還沒有將寶鼎煉成神器,我們就還來得及。」
三人在原地等待了一陣,確定林昊徹底遠去,這才朝下方的血雲落去。
碧宇峰山,林永言看著手中的吞噬寶珠,目光深邃。
這枚當初蘊滿磅礴血氣的寶珠在釋放掉血氣後,變得透明,其內偶爾閃過一抹血光,在隱峰上空便有一處血雲劇烈涌動,釋放出大量的煞氣。
這時,寶珠內忽然有一抹青光一閃而逝,林永言目光一顫,凝目看去時,那抹青光已經消失無蹤,似乎剛才那一幕只是幻覺。
「咳、咳、咳。」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歪倒在地面,撕心裂肺的聲音在沉寂的廣場上異常突兀。
但哪怕一時無法拍起來,他也要看著手中的寶珠,並且嘗試著不同的角度。
廣場一腳,木青三人安靜地看著這一幕。
「他發現了我們?」劉葳蕤緊張問道。
「不會,林昊都沒能發現,他更不可能,問題出在他手中的那枚寶珠上。」林幼薇沉吟道。
木青也認同林幼薇的看法,他如今神通大成,對一些羈絆更加敏銳,林永言手中那枚寶珠似乎時刻在被隱峰的陣法影響,也許林永言當初就是憑藉此物開啟的核心大陣。
不過木青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因為林永言和他手上的這枚空空如也的寶珠都不是關鍵。
他抬頭看向頭頂的血雲。
隱峰這片區域是吞天造化大陣的核心,而他頭頂的這片血雲深處,就是這片區域的核心。
他捕捉到了一絲微乎其微的印記氣息,這一道印記本該出現在周
乾的肉身上才對。
林昊得到周乾的肉身後,肯定進行過煉製。
而這一道印記的氣息會出現在頭頂,很可能是林昊專門剝離了與這道印記融合的部分血氣。
現在,這部分血氣與林昊自身的血氣融合在一起,成為了開啟核心陣法的關鍵。
換言之,融合的血氣就是陣眼。
想要破掉核心陣法,就得擊潰這團血氣。
木青思緒百轉,想到這裡時隱隱有豁然開朗之感,但轉念又隱隱覺得不對。
他這道印記是藉助孟章的力量烙印在周乾體內的,與血肉生機相融,極難抹除乾淨,林昊既然專門剝離一部分血氣出來,自然清楚印記的存在。
那麼這部分血氣再如何磅礴精純,覺得可惜,也不該被用在這麼核心的位置才對。
「難道他是故意讓我發現的?」
木青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但又猜不透林昊的動機。
林幼薇發現木青陷入沉默後,沒有去打擾他,而是默默感應到父母的氣息。
但結果令她很失望。
木青見她神色,問道:「又感應到林家主二人的氣息嗎?」
林幼薇搖頭:「沒有,爹娘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
劉葳蕤站在娘親身邊,想到凌青竹平日裡對自己的關愛,同樣神色落寞。
木青心裡一嘆,再仔細記下碧宇峰上的各處細節後,走向林永言。
廣場上,林永言半坐在地上,他將寶珠舉到眼前,視線穿過寶珠打量著廣場上的每一個角落,執著無比。
他忙碌一番,依舊沒什麼發現,終於死心,就在他放下寶珠時,原本透明的寶珠內部突然出現一點青光。
林永言動作一僵。
青光迅速充斥整枚寶珠,透出的幽芒照亮了一張陰晴不定的臉。
「哎」
林永言還沒有把寶珠舉到眼前便選擇放下,緩緩抬起頭,看著就站在他面前的年輕人。
木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問道:「林家主二人在哪裡?」
林永言看到了木青身後的林幼薇和劉葳蕤,垂下目光,「你們放心,他們沒死,只是暫時被封印在萬物生焉鼎內。」
林幼薇有些激動,「你沒有騙我?」
林永言迅速抬起頭來,臉上帶著一絲怒意,但轉瞬這絲怒意又煙消雲散,淡然道:「應該是真的。他說得很對,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他不需要再騙我。」
林幼薇聽懂了這個「他」是誰,稍稍安心。
林永言對木青說道:「在你沒有死掉之前,琅天他們或許會受盡折磨,但絕不會死。」
「他不會放棄任何一個能夠要挾到你的機會。」
林幼薇聽到林永言說出這種話,脫口罵道:「枉我爹娘如此敬重你,你真卑鄙。」
林永言被這樣罵一點反應也沒有,木青站在他身前,手掌一翻,林永言手中的寶珠突然脫離掌控,落入木青手中。
林永言沉默地看著這一幕,沒有做出阻攔的動作。
木青問道:「你當初就是帶著這枚寶珠開啟的這裡的陣法?」
「是。」林永言顯得異常老實,主動說道:「當初寶珠內積蓄著林昊的血肉生機,我只是將寶珠帶到這片廣場,而後獻出了自己的大半血肉生機,其它的,便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聽到林永言輕描淡寫的這些話,林幼薇看向他的目光愈發冷淡,甚至充斥著殺意,她早已經從木青口中了解清楚當時的局面。
若不是隱峰生變,林昊已經伏誅,一切都還來得及。
林永言當著木青的面說
起自己在大局中起到的作用,臉上的表情生動了一些,既有自得,也有恐懼,種種情緒發酵到最後則凝聚成了一股清晰直白的殺意,他抬起頭看著木青,直言不諱地說道:「我之前錯得很離譜,現在回憶起說得那些大道理也覺得無趣,但有一點是沒錯的。」
林永言頓了一下,一字一句的道:「只要殺了你和孟章,一切都可以重來。」
劉葳蕤一直沒有說話,此時突然一腳踢在他的嘴上,怒道:「重來什麼?建立一個對你感恩戴德的林家?你根本就不在乎大家,你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名聲!」
林永言倒在地上,吞咽著倒流到嘴裡的血水,笑得流眼淚,反問道:「我連死都不怕,又不追求更高的境界,為何不能追求名聲?」
「這幾天我枯坐於此,心境越來越開明,哪怕最終失敗,我的惡名也能流傳下去,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成功。」
劉葳蕤本想再踢他幾腳,聽到他這麼說,嫌棄地退到母親身邊,說道:「你已經無藥可救了。」
從林家高高在上的隱峰長老淪落到現在這副地步,林永言在途中有很多次懸崖勒馬的機會,但最終還是選擇了一條道走到黑。
他失去太多,賭性反而更重,仍盼望著能在這最後時刻逆風翻盤。
木青讀懂了他的心理狀態,對接下來的問題不抱任何希望,但還是問道:「如何中止這裡的陣法?」
林永言保持沉默,木青猜到是這種情況,準備送他上路時,卻聽他緩緩開口說道:「只要利用這枚吞噬寶珠將林昊的那團血氣收回,再將碧玉峰內部的陣法摧毀,便能夠毀掉這裡的陣法。」
「嗯?」
木青靜靜地看著他,總覺得此時的林永言哪裡看,哪裡彆扭。
林永言感受到木青目光里的審視,微微垂目,繼續說道:「我就算把辦法告訴你,你也不可能做到。」
「想要將林昊的血氣收進寶珠,無疑於從大海中取一碗水,你能分別出其中的不同嗎?」
木青心說我還真能啊。
但越是如此,木青心中越覺得不對勁。
他深深地看了林永言一眼,拿出三清劍鐲,直接將林永言收進了劍鐲內。
「走。」
這趟潛入收穫不小,但隨之而來的疑惑更大,木青需要更多人的意見。
回到秘境後,木青立即將秘境與西山界連接的通道封印,隨後花費一個時辰,將直通外界春神山通道打開。
比較幸運的是,春神山這處靈脈雖然很極品,但除了之前為周乾重鑄肉身,遭到一些破壞之外,並沒有成為吞天造化大陣的一處支點。
所以與西山境其它地方相比,這裡受到的波及其實較小。
木青他們出來時,有預料到山上會有其他人避難,但等看到山上山下到處都是人時,依舊有些吃驚。
林幼薇攔住一個人,本想問下情況,結果那人認得林幼薇,臉上的惶恐不安頓時減去,變成另一個極端,興奮地大叫起來:「林家少主在這裡,林家少主在這裡!」
此人一嗓子吼開,立刻有周圍的人圍上來,其中一些人其實根本沒見過林幼薇,但聽到旁人確認,頓時變得激動無比,嚷嚷道:「他們沒有說錯,春神山真實受林家庇護的啊,林家並沒有放棄我等。」
木青聽到這些人如此說,隱隱猜到什麼,就在這時他心中忽然生出感應,朝人群中某個方向看去,不由雙目一亮,
王葉青正站在那裡,在她身邊,還有更多熟悉的身影。
大家竟然都到了這裡。
「這最後一戰,就該是堂堂正正的結束,所以我提前讓恨荷她們造了勢,林少主不會怪我喧賓奪主吧?
」
房間內,王葉青看向林幼薇,說道。
林幼薇無奈一笑,她清楚王葉青雖然實力不高,但深受木青敬重,屬於朱雀盟的核心人物,她環顧一圈,誠懇道:「這屋裡除了我,都是朱雀盟的人,幼薇能得大家支持,只有感激。」
「只是這樣做恐怕會招惹來林昊,拖累大家。」
王葉青看了木青一眼,說道:「你們剛才應該潛入隱峰了吧?」
木青點點頭。
王葉青又問:「你們碰上林昊沒有?」
木青心中一動,想到林昊急沖沖離開的一幕,問道:「是你們把他引走的?」
「是。」王葉青輕輕點頭,「他知道我們聚集在春神山,便想在我們沒有站穩腳跟之前剷除我們,但陵光神君前出五百里,直接將他截了下來。」
「也是陵光神君推算出你潛入隱峰的時機,我們才能配合好你。」
木青眉頭一揚,難怪自己能夠潛入得這麼順利,原來是大家在背地裡默默支持。
木青心中生出幾絲快意的同時,也沒有忘記正事,將吞噬寶珠拿出,講起他潛入隱峰的發現,話末說道:「林昊知道印記的存在,但依然這麼做,而林永言寧願死,也要助林昊成功,但卻又把毀掉陣法的辦法說了出來,這很奇怪。」
「他們到底在計劃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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