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天下 第六冊 第五章 天涯咫尺

    八月的最後一天,桂花飄香。

    草颼法的戰書,送到了淺草寺一利休大師的手中。

    「明晚零點,前來拜訪。如果敢驚動警方,淺草寺的每一個僧侶,都將成為你的陪葬!——草颼法。」

    蒼白的帖子上,黑色的墨跡毒蛇般地飛舞。

    合上戰書,一利休淡淡一哂,他淡泊寧遠的精神修養,令風照原佩服得五體投地。

    端起茶碗,風照原輕輕轉動,以一個素雅的姿態,將茶碗舉到額頭,遞給一利休。

    茶香濃而不膩,滿而不溢,味道十分純正。

    一利休閉上眼睛,細細品味。許久,睜開眼,眼中閃爍著熱烈的光芒:「很好,真的很好。」

    「都是大師的功勞。」

    「明天的決鬥,你有信心嗎?」

    風照原微微一笑:「信心,我從來沒有失去過。」

    傍晚的時候,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秋雨瀟瀟,輕柔地敲打著古老的瓦頂。寺院四周,織起了一張蒙蒙的灰網。

    「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明天我就要飛往秘魯,早上十點三十分的飛機。」

    寧靜的禪房裡,英羅翩低聲道。玻璃窗外,雨漬蜿蜒成一條曲線。

    風照原心中一動,難道法妝卿,也打起了那個綠色嬰兒臉的主意?

    「不帶那位重子姑娘一起走嗎?」

    風照原開玩笑地道。

    英羅翩低下頭,黯然地笑了笑。許久,喃喃地道:「這段時間,我很快樂。和你在一起,和重子在一起,沒有做機器的感覺。我不必把你們當作敵人,不必去分析、計算。」

    風照原暗自嘆息,英羅翩的出生,實在是一個悲劇。不管誰得到了物種基因庫,擁有奇異力量的英羅翩,都將成為一件被利用的工具。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忘記這幾天。」

    英羅翩站起身,走到窗前,俊美的臉龐映在玻璃的雨幕上,朦朦朧朧:「就算得不到重子的愛情,至少,我還認識了你這樣一個朋友。」

    風照原心頭掠過一絲苦澀,沉默了一會,道:「以後,你會遇到新的朋友,新的愛人。天涯何處無芳草,何況那個重子姑娘相貌普通,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重子的臉,是易容喬裝過的。」

    英羅翩很肯定地道:「我的眼睛就像x射線,可以穿透一切。重子相貌清麗,絕對是個超級美女。」

    易容過的臉?

    風照原的心「怦怦」地跳起來。

    難道說,這個世界上,真有這麼巧的事?

    這個重子,會不會,真的就是緋村櫻君?她在這淺草寺中,兩人整日相對,卻猶如咫尺天涯,互不相識?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瘋狂蔓延,再也無法平靜。就連英羅翩的悄然離開,都懵懵懂懂,沒有察覺。

    夜雨細密,扣人心弦。風照原的思緒,洶湧翻滾,如同不能平靜的浪潮。

    傘也不拿,就衝出了禪房。

    雨水在腳下濺起泥濘,淒迷的雨幕中,重子正站在木橋上,幽幽地望著遠方。淋漓的冷雨敲打在雪白的雨傘面上,粉紅色的櫻花圖案,被雨水濕潤。

    一如羅馬街頭的初見。

    一步步走過去,就這樣走過去,走近那個孤單的背影。風照原的心,像一聲聲擂動的驚鼓。

    四周仿佛驟然靜了下來。

    「重子。」

    風照原顫聲叫道。

    重子沒有聽見,目光依然凝視著水面,照出憂鬱的眼神。

    「緋村櫻君!」

    風照原衝上木橋,頭髮凌亂,胸膛起伏,衣服被雨水濕透。

    重子轉過身,詫異地看著他,目光閃動。

    「我是風照原,我是風照原啊!」

    「轟」!夜空中,一道藍色的電光猛然劈過,四周一片白亮,映得兩人的臉,紙一般蒼白。

    瓢潑暴雨傾盆而下,「啪」的一聲,雨傘從重子掌心滑落,悠悠地飄落在河面上,在風雨中打著轉。

    重子的嘴唇血色盡褪。

    四目相對,風照原慢慢從懷中掏出一枚硬幣,背向河面,輕輕拋起。

    硬幣破開水面,盪起層層漣漪。

    「雖然我的臉已經變了,但你不會忘記,不會忘記許願噴泉池的那一晚吧。」

    重子嬌軀顫慄,不能置信地看著他,嘴唇抖索:「你,你真的是照原君?」

    清涼激越的聲音,像瓷器的碰撞,在夜雨中,清晰迴響。

    時間仿佛停頓了,風照原熱淚盈眶,渾身震顫。這一瞬間,他忘記了茶道,忘記了草颼法,忘記了所有的一切。

    只有重子的聲音,只有她,只有她的身影。

    在視線中,在心靈中,像呼嘯而過的風暴。

    左手結出秘術手印,一隻只雪鶴飛出風照原的掌心。

    一隻,兩隻,一百隻,九百隻,第一千隻雪鶴飛了出來,翩翩起舞,迴風liu雪,環繞著兩人,輕柔清唳,如同情人的密語。

    鶴影變得若有若無,冷雨被隔絕在外,像是有一個無形的玻璃罩,溫暖、安全、寂靜,籠住了兩人,籠住了一個小小的世界。

    雪鶴環繞的世界。

    雪鶴結界!

    就在這一刻,風照原體內脈輪齊轉,「意」、「力」水*融,邁入了秘能道的無上境界!

    千年白狐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照原君,真的是你!」

    重子撲了過來,緊緊地抱住風照原,晶瑩的淚水,猶如泉涌。

    「照原君,照原君,你真的是我的照原君!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日本找我的,我知道,我知道。」

    風照原拼命點頭,模糊的淚水中,漫天的雪鶴飛揚,飛揚,如雪,不是在羅馬,不是一年前,而是在身邊,在咫尺,在這一刻!

    大雨滂沱,木橋上,白茫茫的一片。

    兩個人,緊緊地相擁。

    世界曾經是那樣的大,現在,又是這樣的小。

    良久,風照原一把抱起重子,向禪房走去,重子柔順得像一隻雪鶴,蜷縮在懷中,雙臂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

    踢開房門,風照原將重子放在榻榻米上,後者在臉上擦拭了幾下,外貌立變,清麗絕世的玉容,令幽暗的禪房也明艷了起來。

    重子的脖頸,猶如天鵝般的優雅,輕薄的和服衣領處,雪白的胸脯急促起伏。風照原一陣激動,俯身而上,火熱的吻狂亂地印在上面。

    「照原。」

    重子扭動嬌軀,柔聲呻吟著,滑膩的肌膚泛出嬌艷的粉色。

    「重子,我想要你,可以嗎?」

    風照原呼吸急促地問道。

    重子羞澀地側過頭,長長的睫毛閃動,風照原再也忍耐不住,顫抖的手,解開和服。

    重子的胴體像一朵艷麗的花,在黑暗中被慢慢打開。挺秀的雙峰,幾乎是彈跳出來的,腰肢如同纖長的水蛇,渾圓的大腿,輪廓優美,在小腿處伸展得又長又直,驕傲地展現出世上最動人曼妙的曲線。

    風照原屏住呼吸,將頭埋在飽滿胸口,手掌順著纖腰,慢慢下滑,反覆揉搓。重子的肌膚雪白滑膩,仿佛名貴的瓷器,卻又充滿彈性,手感一流。

    重子的眼珠水汪汪的,充滿了嫵媚,玉軀緊貼住風照原,隨著對方遊走的手掌,扭動著,像是有強烈的電流在刺激她一樣。

    窗外暴雨如注。

    重子的呻吟聲銷魂蝕骨。

    熱血在沸騰,激情像矯健奔騰的野馬,一波一波,一浪一浪,瘋狂撞擊。一會兒升騰到高空,一會兒急速下墜,分裂成無數的碎片。汗水從赤裸的肌膚滲出,又滲入肌膚,將兩個人緊緊地粘合在一起。

    一聲滿足的嬌呼,重子渾身滾燙,死死地摟住風照原,眉梢眼角,櫻唇齒頰,洋溢著醉人的濃郁風情。

    「我愛你,重子。」

    風照原喘息著,吻過重子每一寸肌膚。晶瑩高聳的雙乳上,還留著他的齧痕,殷紅色,儼如潔白雨傘上的櫻花。

    「照原,我也是。」

    重子嚶嚀一聲,豐潤的櫻唇,主動迎上風照原貪婪的大嘴。

    許久,兩人的嘴唇才分開。

    「為了找我,你吃了不少苦吧。」

    重子愛憐地撫mo著風照原的臉龐:「你的臉,為什麼變了?」

    風照原這才把一年多的經歷慢慢細說,只是隱去了與赫拉、妖蠍的親熱,儘管是善意的隱瞞,心裡還是覺得有些內疚。

    重子聽到緊張處,忍不住緊緊抓住他的手。一年多前,當她四處找不到風照原時,就索性呆在日本。淺草寺的一利休是緋村康昔日的好友,她就在這裡暫住,為了避免飛天流的追殺,只好用忍術易容。

    沒想到差一點錯過了兩人重逢的機會。

    「對了,你和英羅翩,是很好的朋友嗎?」

    風照原酸溜溜地問道。

    「是七月剛認識的呢。也是一個雷雨天,我外出沒有帶傘,他就好心地送我回來。」

    重子展顏一笑,晶瑩纖長的手指點了一下風照原的額頭,戲謔地道:「照原,你吃醋了嗎?」

    「有一點點。」

    風照原嬉皮笑臉地答道,心裡卻十分感動。以英羅翩的優厚條件,重子居然毫不心動,可見對自己相思刻骨,情深意重了。

    兩人又親密了一會,風照原忽然問道:「對了,你用玉佩煉製秘器,有結果了嗎?」

    「已經煉成啦!」

    重子像個小女孩般地雀躍坐起,露出無限美好的上身,見到風照原灼灼的目光凝聚在玉feng上,嬌羞地轉過身,嗔道:「不准偷看!」

    「嘻嘻,我不偷看,我明著瞧。」

    風照原心情舒暢地大笑起來。

    一隻圓圓的玉環從重子的掌心鑽出,雪白柔滑,閃動著奇妙的光暈。光潔的玉環上,隱隱有雪鶴飛舞的影子。

    風照原讚嘆道:「真漂亮,像一隻玉鐲,為什麼不把它戴在手腕上?」

    重子深深地凝視著風照原,低聲道:「我希望,照原你是第一個見到它的人嘛。」

    風照原心情激盪,柔聲道:「我來為你戴上。」

    玉環戴在重子的皓腕上,與雪白滑膩的肌膚,襯托得完美無比。

    想起在羅馬的茶店,重子點茶時伸出的纖縴手指,風照原不覺有些痴了。

    朝暉映上窗戶。

    推開門,清脆的鳥鳴在花圃上掠過,泥土散發著潮濕,混和花香,空氣新鮮而清冽。

    風照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意識,仿佛在湖上飄浮。湖面寂靜,散發著柔和美妙的光暈。深沉的水波蕩漾,映出無數奇怪的生靈,流光溢彩,閃電飛逝而過。他只要隨手一撩,就可以抓住滿手的驚奇,握住整個天地。

    生命的玄妙,在精神的湖面上,閃閃發光。

    他已經站在了最神奇的地方。

    「這就是秘能道的境界。」

    千年白狐長嘆了一口氣,語聲里,融和著喜悅、迷惑、傷感:「我原本以為,一定要絕情絕性,才能邁入秘能道。沒想到,因為對重子強烈的愛,反而使你突破了一流秘術的上限,實在是不可思議。」

    「這還要感謝一利休大師。」

    風照原由衷地道,如果不是這段時間,他潛心在茶道中提升自己的意,恐怕達到秘能道,仍然是個遙遙無期的數字。

    背後傳出紙格子門拉開的聲音。

    風照原回過頭,頓時覺得眼前一亮。

    緋村櫻君穿著一套緋紅色的和服,白膩的肌膚,猶如櫻花上的積雪,烏黑的長髮慵懶地垂落,清麗的風神,使人生出自慚形穢的感覺。


    「照原。」

    緋村櫻君羞怯地笑了笑,從背後,輕輕地伸出手臂,擁住了風照原的腰。

    「重子,你真美。」

    風照原盯著對方,灼灼的目光,令重子忍不住害羞地低下頭去。

    「今晚,你就要和草颼法決鬥了嗎?」

    過了一會兒,重子抬起頭,目光里流露出擔憂的神色。

    「你放心吧,這一戰,我必勝無疑。」

    風照原撫mo著重子柔順的烏髮,充滿信心地道。

    用過晚膳,一利休盤膝坐在茶室里,慈愛地看著風照原和緋村櫻君。

    「沒想到,你原來是故友緋村康的弟子。」

    一利休臉上露出悵然的神色。

    「這些天,多虧了您的照顧。」

    風照原和重子異口同聲地道。

    一利休微微一笑:「既然重子你現在已經有人照料,今晚過後,我就要返回故土了。」

    風照原心頭一震:「大師,您要回中國了嗎?」

    一利休點點頭:「我已經老了,想回去看看。」

    風照原沉默無語,自己的故鄉,又在中國的哪一個角落呢?

    「落葉歸根,遊子知返。」

    一利休低聲吟唱,提起茶壺,燒水,添炭,抹擦茶碗,深遠寧靜的意,從他的每一個動作里,裊裊散發。

    「今天的枝頭上,

    我是新綠的葉。

    明朝的露水中,

    我蒸發成一片白雲。

    脫軌而來,

    有路可回。」

    一利休悠然伸手,端起茶壺,轉動茶碗,濃郁醇和的茶香撲鼻。

    「消失的就是我追求的,

    永恆的就是曾經的。」

    一利休長吟一聲,將茶一飲而盡,嘴角露出一絲玄妙的微笑。

    「我明白了。」

    風照原恭恭敬敬地道:「無論是茶道、秘術,或者人生,最終的極限,都是一樣。」

    「當,當」

    淺草寺的古鐘,終於敲響了午夜零點。

    夜色中,滿院隨風搖曳的花葉,忽然搭下腦袋,枝葉迅速枯萎、捲起。

    剛才還充滿生機的花圃,轉眼變成了死氣沉沉的墳墓。

    陰風吹過,一個矮小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現在茶室門口,發出一陣陰惻惻的笑聲。

    草颼法!

    風照原渾身劇震,幾天不見,草颼法已經變成了一個童子。

    他的肌膚,白裡透紅,像一隻汁水飽滿的水蜜桃。四隻瞳孔已經變成了兩隻,黑白分明,晶瑩剔透得就像是水晶珠子,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風照原昂然走了出去,平靜地道:「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你沒有死?」

    草颼法微微一震,目光越過風照原,落在端坐在茶室內,一動不動的一利休身上:「原來是你這個老禿驢搞的鬼。」

    一利休淡淡一哂:「草颼法,多年不見,你變了很多。」

    草颼法恢復了鎮定,森然道:「老禿驢,我已經練成了陰陽秘術的最高境界,距離傳說中的秘能道,也只差一步之遙。不管你們有多少人,都乖乖等著我的屠殺吧。」

    「咫尺天涯這個詞,你應該知道吧。」

    風照原向前踏上一步,沉聲喝道:「草颼法,你永遠也無法邁入秘能道的境地。你的生命,將從今天終止。」

    「哈哈哈哈!」

    草颼法放聲狂笑,雙臂揮舞。花圃里的花枝紛紛冒出青煙,眨眼間,已經自動焚燒成段段灰燼。

    「讓我吸乾你的精血,再痛快地宰殺這個老禿驢!」

    草颼法雙手同時結出陰陽秘術,肚子裂開,一個又一個草颼法獰叫著蹦了出來。

    比起上一次,草颼法分身的速度快得就像是閃電,根本看不清先後的次序,瞬間,無數個草颼法就圍了上來,里三層,外三層,個個伸出尖利的針嘴,洶湧沖向風照原。

    風照原從容不迫,結出雪鶴秘術。

    雪鶴紛飛,冰清玉潔。千隻雪鶴聲聲清唳,環繞著風照原,形成雪花般美麗的一個圓。

    雪鶴結界!

    四周的空氣變得猶如漩渦,隨著結界激烈旋轉。

    衝過來的草颼法們還沒有來得及發動攻擊,就被捲入漩渦,消失得無影無蹤。

    風照原翩然而動,手掌輕揚,結出秘術手印,如同一隻展翅高飛,衝破雲霄的雪鶴。

    飛翔於九天之上。

    一波一波雪花般的圓形結界向外重重盪開。

    剩下的草颼法們慌亂後退,悚聲尖叫,臉上完全變了顏色。

    就連一利休也露出了訝然的表情,傳說中的雪鶴結界!沒想到,風照原已經達到了秘能道的無上境地。

    這一刻,風照原的心中無比平靜。

    所有的聲音、動作,在這一刻凝聚成一個小點。

    夜色深晦,他卻能分辨出四周光線細微的強弱。空氣的流動,風向的變化,溫度的差別,仿佛清晰的數據,在心中一一流過。

    周圍的整個空間,已經在他的牢牢掌控之中。利用雪鶴結界,可以將空間任意扭曲變化,隨時將侵入的外物,轉移到別處。

    他終於體會到了過去法妝卿操縱空間的美妙感受。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風照原踏前一步,仰天長嘯,無數個草颼法畏懼地齊齊後退。

    一個人,就逼退了無數個人!

    進入了秘能道的風照原,猶如初升的旭日,光芒萬丈,不可一世!

    他終於站在了高峰!

    重子激動地看著心愛的男子,目光中,充滿了仰慕。

    一利休欣慰地合上了眼睛,他已經不必再看,勝負的結果,已經分出。

    千年白狐的心中,掠過複雜的滋味。風照原,終於變強了,再也不需要它的變身相助了。

    鬼哭狼嚎,數以千萬的惡靈從草颼法們的掌心撲出,密密麻麻,夜空被白色的幽靈遮住,變成混沌一片。

    群魔亂舞,瘋狂沖向雪鶴結界,草颼法開始了歇斯底里的反撲。

    「封印秘術!」

    風照原低喝一聲,結出封印秘術手印。

    進入了秘能道境界的封印!

    沿著風照原的掌心,無數顆星星在四周亮起,柔和的光輝,閃爍不定。

    像一片星的海洋。

    剎那間就照亮了漫天的陰霾。

    惡靈們悽厲慘叫,痛苦地掙扎著,它們的身體一點點縮小,像被無形的力量,慢慢蠶食,最終化作一縷縷腥臭的煙,裊裊消失。

    草颼法們驚駭得不知所措,幾天不見,風照原的封印秘術竟然變得這樣可怕,直接將惡靈封印得形神俱滅。

    再戰下去,已經毫無意義。

    光是雪鶴結界,已經令風照原立於不敗之地。

    再踏前一步,風照原傲然而立。封印的力量像洶湧的波瀾,無窮無盡,向四周延伸。

    草颼法們一個接一個地灰飛煙滅。

    「我會回來的!」

    草颼法們色厲內荏,齊聲低吼,終於開始狼狽逃竄。

    風照原輕輕一哂,千隻雪鶴紛紛飛出,追逐著無數個草颼法。雪白的翅膀翻飛,草颼法們不斷地化作幻影消失。

    「沒有用的,你永遠也殺不死我。」

    剩下的草颼法獰笑道,仍然在繼續分裂,無數個草颼法,難以辨出真身。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草颼法?

    一道靈光突然在風照原心中閃過。

    真身,只有那個繼續分裂的草颼法,才是真身!

    分身是無法分裂的,真正的草颼法,永遠藏在下一個分身內!

    只要找出正在分裂的草颼法,不讓他有再次分身的機會,就能將他一舉殲滅!

    每一個草颼法的動作,分毫畢現,在風照原的瞳孔中閃動。

    前、後、左、右,有的草颼法在逃跑,有的倒地慘呼,有的惡狠狠地撲過來,有的躲藏進茫茫的夜色中。

    「就是你!」

    風照原雄鷹一般地掠起,撲向前方三米的地方,猛然一個轉身,向左橫移一步,妖植秘術乘勢結出,手臂倏地伸長,拳頭化作一根尖刺,呼嘯擊出。

    擊向花圃角落,一個倒地不起,看上去不省人事的草颼法。

    另一個草颼法正從他的肚子裡,幽靈般地鑽出。

    「噗哧」一聲,倒地的草颼法在風照原的拳刺下化作泡影,從他肚子裡鑽出的那一個,閃電般地向前飛射,向淺草寺外狂竄。

    只差了半秒鐘。

    風照原暗叫可惜,目光牢牢鎖定草颼法的真身。

    半空中的草颼法,掠過庭院,掠過七重塔,掠過雷門上懸掛的大紅燈籠。

    草颼法的背影變成遙遠的一點。

    脈輪摩擦,妖火倏地噴出。

    仿佛一顆潔白的流星,在茫茫夜色中,划過最絢麗的軌跡。

    妖火越追越快,追過庭院,追過七重塔,追過雷門上懸掛的大紅燈籠。

    雙方的距離在不斷接近。

    白亮的妖火,映出了草颼法絕望的臉。

    「轟」的一聲,妖火猛地撞上了草颼法的後背。後者慘叫一聲,四肢抽搐,猶如斷線的風箏,在空中連翻了幾個筋斗,消失不見。

    夜風吹過,滿院的草颼法分身,頃刻間無影無蹤。

    「大師,我贏了!」

    風照原興奮地叫道,轉過身,望著盤膝而坐的一利休。

    四周恢復了寂靜,樹枝搖曳,秋露滴寒,一利休安靜地坐著,雙目微閉,沒有說話。

    「大師,您,」

    重子覺察出了異樣,扶住一利休,顫聲道。

    一利休還是沒有回答,他的嘴角,殘留著一絲淡泊的笑容。

    笑容如秋葉般地靜美。

    一利休已經悄然圓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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