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老早就在琢磨上頭會不會責備他,甚至殺了他,這麼多人都死了,他不害怕是假的,哪怕他背靠著他爹,也害怕!周興大叫:「抓我幹什麼!」
徐有功還沒說,長吏怒道:「抓就抓了,沒有為什麼!算你倒霉,除非你告訴我你上面是誰,能不能定了石家兄弟,要不能,必須拿你交差!」
周圍沒人,長吏也不遮掩,只說完後才看到林如海,他真是腦子累壞了,忘了林如海在這,不過——
「還有你這個老匹夫,你們愣著幹什麼,也一起抓了!」
抓了,殺了,結果了,一了百了。
長吏身邊還兩個押差跟著查案的,然而不等他的手下動手,林如海速度更快,他根本不像是老者,來的人,不超兩招就放倒。
看著地上哼哼唧唧的兩個,長吏孤身一人在空蕩蕩的左鐵鋪長巷傻了眼,「你你你你你們要幹什麼!你這是要對朝廷命官做什麼!做什麼!啊!你別過來啊!」
喊叫是沒有用的。
待到長吏也被打倒下去,林如海才是收拳。
如今,林如海江湖的身份都亮出來,打倒幾個人不算什麼新鮮事。
他擦拭身上的血跡時,八條街一片安靜,可徐有功恍惚聽周圍全是浪濤聲。
就在此刻,他的腳下就像匯聚浪濤的漩渦中心。
眼前的所有人都被案件的漩渦吸過來——
焦慮不安的霄歸驊;
魂不守舍的周興;
眉來眼去的林如海和元理
勢力匯合聚集,徐有功站姿挺立,淡淡看向所有人,目光一個個掠過他們,說得平淡,「所以,在座各位都有各自身份,只有徐某——在認真查案。」
他一向平淡,說的好像與往常沒區別,只是孑立在路中身影,略顯寂寥。
冷峻沉穩集齊一身的林如海臉上划過尷尬,別過身去,默默承認事實。
元理尷尬的腳趾扣地,蹲著畫圈。
霄歸驊是第一個解釋的,「不是這樣,二哥,你聽我解釋。」
徐有功沒聽,甚至捂著耳朵,轉身就走。
霄歸驊一時愣住,但看了一眼元理和林如海,眼神有些閃爍,接著閉嘴跟上。
元理也很快跟過來,他的身份就是不可說了,躍過霄歸驊起初還找徐有功表明歉意,但徐有功一概不理,只是繼續走,一直走到石縣鬧市,周興問——
「我說你這算是越獄了吧?」
徐有功正停在客棧前,不出意料,他的包袱讓那個崔將軍送回來了,拿上包袱,他沒有回答,而是走到客棧外,上馬…
韁繩被霄歸驊拉住,「二哥,你別生我氣,我」
馬上的人面容冷淡,像要羽化登仙,「我沒氣。你本就用毒我早該知道。」
「不,二哥,我還是錯,我不該隱瞞。」
霄歸驊說的,讓周興很不樂意,解釋什麼?反正他早晚要死。
徐有功繼續道:「沒怪你。」
他哪會怪他自己帶回來的妹妹,只是,暫時還沒有理清楚頭緒,泥鰍在蒲州這麼多年任勞任怨是真的,他這一路雖然沒說話,可腦子一下沒停,只是也一直沒找到想要的線索。
「喂,你不查案就趕緊回監獄去!」
周興莫名不敢找林如海麻煩,但說起越獄
「我不是罪人,何談越獄。」
徐有功冷冷說完看向周興,他有想周興的身份。
迄今為止,周興是身份最離奇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就出現了,還和吃人案體型相似。
不過,徐有功沒法確認他是否為吃人魔。
「怎麼不是了?」周興瞪大眼,「你不是被抓了?你腦子不好使?」
霄歸驊冷眼掃了掃他,懟道,「腦子不好的是你,你當真是京都來的麼?」說這,故意擋在了他的面前,擋住了他和徐有功,質疑道:「朝廷有律法,別說同等級別的官員,就是上下級想要定罪,也要皇帝親批,這才是罪人!更別說,二哥他是為保護百姓才甘願入大牢」
「」周興啞口無言,徐有功則看著霄歸驊的背影,從她話里話外體悟出別的東西。
她好像是在保護周興。
不過,徐有功沒戳破,只是抓緊了韁繩,可絲絲的涼意逐漸通過韁繩浸透五臟六腑,骨骼血液
他周圍還有誰能信任?原本以為霄歸驊是他親手帶回來的,如果也有問題
「不好了!不好了!大人您快去看看!快去看看石人山下吧!出事了!!!」
遠處一聲熟悉又陌生的衙差聲把徐有功從身份的漩渦中拔出。
遠處衙差臉色難看的跪過來說石人山下死了好多人,徐有功第一時間想到那些鐵匠鋪的人,來不及說,轉身就騎馬——
朝石人山!
幾個人跟著一起,卻等他們走,那哭哭啼啼的衙差就似會變臉,站起來冷冷笑了笑,在路過的人看戲的眼神中,直接推開人,快步從小路離開
夜深。
樹影重重,身影匆匆。
徐有功帶著霄歸驊他們抵達石人山腳不遠處就看到了熟悉一幕
天地昏暗,火把照耀下,幽暗血跡像從地獄伸出的鬼手,伸向一口黑棺。
徐有功在夜幕下覺得那棺材有些眼熟,有些小,但是來不及想,嗅到一股味。
「二哥小心,這風中,還有殘留的毒」接著拿出手帕來。
徐有功捂住口鼻才問:「這毒可和洛陽有關。」說洛陽是因為眼前橫七豎八倒在棺材周的男女老少,和洛陽城周的茶館案一樣,死者都像被鬼手抓住喉嚨,苦苦祈求掙脫卻求不得活路。
他們橫七豎八,青黑雙唇,扣著脖頸,扭曲在地。
蒼蠅繚繞不斷,嗡嗡聲中,霄歸驊往前走試了試毒就快速退回來,攔住要過去的徐有功,「不用去,不是那的毒。」
霄歸驊面色微沉,元理卻忽然大叫——
「你,你們看那是什麼!」
一如洛陽城,推開的棺槨蓋子散落,在火光下突兀的繚繞出一團淡紫煙。
見狀,霄歸驊立即把徐有功往後拉直接推上馬的那種,並對眾人大喊道:「快跑!那煙霧有劇毒!」
隨著霄歸驊一聲「屏住呼吸,跑」,幾人便繼續駕馬直等遠遠離開,徐有功回頭還能看到月色下棺材裡生出一股一股的紫煙像是誰在棺材中,吞雲吐霧!
一行人,再繼續跑,到很遠看不到的地方,終於停下,霄歸驊才道:「那是種西域毒花,劇毒,但很難下,因為要人活著的時候下,下葬後在密閉的棺材中發芽,並且,還要把屍體斬斷,這樣才能讓毒花發出並且,這花在人死時根本驗查不出來,只有發出花後才能被知道下毒,而產生的劇毒毒氣蔓延地方寸草不生,所以叫——萬千花蕊。寓意能開出萬千朵花的毒」
霄歸驊捂著鼻子說到這,徐有功就意識到——
自己果真是又又中計。
「這麼看來,棺材裡是石通天了」
被斬斷的只有石通天。
霄歸驊沒說話,林如海卻嗤笑一聲,「真是好算計。」
這話沒引起徐有功的注意,倒是周興長舒口氣,忽然挑眉又恢復之前的吊兒郎當,「這麼看,咱們是又被擺了一道,故意兜圈子給時間弄出來這個花發芽?嘶你說,砍斷他的是花月夜,該不會,徐有功你又把嫌犯放走了吧?」
周興得意,因為他知曉,老太爺來了。
這萬千花蕊毒,只老太爺手裡獨一份。
徐有功聞言後背發麻。
畢竟,他連林如海都沒有識破有異,還是林如海自己說出來也因此他才覺得林如海也許不是敵而倘若花月夜是
「徐大人!」
卻就這時,後側傳來了花月夜的聲音!
「徐大人!」
花月夜坐著馬車來的,駕車的樂師還沒勒馬停穩,花月夜就沖撲過來。
徐有功眼看她出現就走過去,心頭一動,再次覺得她應不是嫌犯!否則不會自投羅網!
可霄歸驊有所顧慮,如果按照這個路數,從來到石縣開始一切就因花月夜而起,那麼——
「站住!」
在花月夜要撲過來的時候,霄歸驊攔住了她。
眼下,花月夜身份可疑了。
霄歸驊的阻攔也讓花月夜猝不及防,撲倒在地,但她完全顧不的擦,就像顧不得擦淚,滿臉淚光的哭道——
「徐大人!我我的女兒不見了!」
「我女的棺材不見了啊!」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說時,徐有功腦子裡終於電光火石的掠過去剛才的一幕,猛然回頭——
「那棺材裡不是石通天!」
「是」
花月夜的女兒!
他說起這話,花月夜就猛然抬起頭:「什麼棺?大人你知道我的女兒,連人帶棺材都沒了,你知道在哪?是嗎大人天啊,到底誰會找她啊」
死人的安寧被打擾,花月夜直接痛哭癱倒,徐有功再度的回想霄歸驊的話,便臉色黑沉,接著就要回去,被霄歸驊拉住——
「得等天亮!」
霄歸驊頓了頓,索性全盤說出,「這毒雖叫萬千花蕊,也叫曇花一現,因為一旦釋放就只有一夜!不會再久可這一夜,絕不能靠近!」
「我的女兒她是在那邊嗎?不能靠近嗎?」
花月夜很聰睿。
「這麼看,毒氣應當也會蔓延傷害到周邊的動物生靈,若是有人去把棺材蓋子合上?如何?」
林如海一直沒出聲,但他說的這句話讓霄歸驊忍不住刮目相待,「若有人有內家功夫,可以憋住呼吸自然是好事就會時間近一些,可這樣的話,那棺材打不開,還是得散開毒,還得等。」
元理難得明白,「這麼看就只能等到天亮。那我睡了!」
徐有功正好也想休息,休息,才好整理思緒。
方才路邊死去的人沒來及看,可也大約看得出來好像是鐵匠鋪那邊的衣服,他有看過掛在路邊的衣服,款式相似。
殺人滅口,這已經是對方常用的手筆了,可是這次要隱瞞要留下的是什麼?
閉上眼,徐有功再次次模擬,若他為兇手,做這一切一定是為了保護什麼。
繼而想到的是鐵器…
兇手封鎖所有的路徑就是不想讓人去山上…打擾鐵器製作?
想到了,卻不能拿到實際證據,徐有功很煩,因為想到對方從開始就算到了他一定會上山,所以早早的就放了這個阻攔在這裡。
若是這一夜他們打好了鐵器跑了,又怎麼辦?
種種思緒,讓徐有功根本睡不著,尤其又想到花月夜,她的出現會不會是第二個梁霜?至今梁霜和秀才還下落不明
花月夜跟梁霜又不同,她很聰睿,說睡覺就閉眼了。
徐有功在月色火把下看她和樂師,不確定她是不是涉案其中,但徐有功覺得她就算涉案也無所謂,反正他會抓了她!可若霄歸驊有什麼隱瞞,她又是什麼角色,而她若是的話,那麼泥鰍
「師父!」
就在徐有功聯想到泥鰍的時候,倪秋在月色下騎著毛驢出現了…
霄歸驊主動迎上去,問:「您怎麼找到這裡來!」
倪秋笑意盈盈,說他是到衙門口,打聽到徐有功在這邊查案,才一路找到這邊。
「小妮子,你給師父說了一堆關於案子的事,師父不放心啊,就來了哎喲,可憐我這一把老骨頭喲,還給你們帶吃的」
倪秋說的抱怨,但是驢背上馱著的一堆吃吃喝喝,讓霄歸驊面色發沉而周興眼眸發亮。
周興雀躍著過去的這一幕沒有逃過徐有功的眼睛。
「你你這老頭,帶的好吃的挺多啊!拿來吧你!」直接拽走了一份肉乾,周興打開便直接吃,一點不客氣,雖然他平時也這樣,可徐有功仍舊是臉色微沉,霄歸驊更臉色難看。
不用分析,徐有功就看出來他們仨認識。
但要說演技,還是林如海最好。
到現在為止除了知道林如海是江湖人士外,徐有功對他還一無所知
「進步不少,沒去刨根問底他們三個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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