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是一個清醒的夢。
夢中的她依舊身在這山神廟中,只是這廟宇不再是那般破舊,一切如新的一般,就連那供桌上的香火也是燃燒著的。
而也正是因為這些,才叫她很快明白過來,自己為何做夢,又是誰引她入夢的。
若無意外的話,也只能是這山神了。
心念至此,柳亭瞳又對著那神像拜了一下。
而她剛拜完,便聽見身後傳來了腳步和拐杖敲擊地磚的聲音。
「想不到,我庇護了芋山百姓百餘年,如今廟宇荒廢了,唯一來祭拜我的,卻是一條通靈的白蛇,當真是…哎。」蒼老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沙啞,蘊含著濃濃的悲哀。
柳亭瞳聽見動靜,扭頭看去,便瞧見應該枯瘦的獨臂老者杵著拐杖朝著自己走來。
老者鬚髮皆白,面容如同老樹皮一般滿是溝壑,還有著許多的老年斑,瞧著約莫是有著七八十歲,甚至更老的樣子了。
不過這般衰老的樣子下,那一雙眸子卻是格外的清明透亮,好似能夠看透一切一樣。
見到這位老者,柳亭瞳也便明白,這便是那山神。
因為老者的模樣,和那山神像幾乎是一模一樣,就連斷掉的手臂也是如出一轍。
柳亭瞳吐了吐信子,在心中詢問道:「見過山神爺爺!」
「不必了,不必了,我啊,早已經算不得山神了。不過就是一借著神像殘餘香火,苟活的一時山野亡魂罷了。」山神搖了搖頭,臉上滿是無奈和唏噓,說。
柳亭瞳見狀,心中明白,山神果真是能夠聽見自己心中所說的話。
山神站在柳亭瞳的面前,看著她的眸子,問道:
「我問你,以你智慧想必看得出來,這山神廟早已經荒廢許久了,為何還要給我獻上貢品,並誠心祭拜呢?」
柳亭瞳如實答道:「我想要借住山神廟,自然是要給這裡的主人說一聲呀!哪怕是這廟中已經沒了神仙,該做該說的,自然也是不能少了的。」
簡單點說,就是求個心理安慰,讓自己念頭通達罷了。
「僅僅只是如此?」山神略微有些驚訝,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鬍鬚。
柳亭瞳點了點頭。
見狀,山神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說: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也罷,這都沒什麼所謂了。」
「既然如此的話,那你想要在這裡住,便在這裡住吧!」
「想要住多久都沒有問題,反正,我也快要死了。」
「你住在這裡,就得當是陪陪我這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吧!」
柳亭瞳聽到這話,不由得好奇問道:「山神也會死?」
「山神為何不會死?無人祭拜,無人供奉,沒了香火,神仙也難逃一死。尤其是我等這種依賴香火而生的陰神,更是如此…」
山神聞言笑呵呵的搖了搖頭,說道:
「小白蛇,你且聽我一句勸,做什麼也不要做我這種香火神…」
聞言,柳亭瞳乖巧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好好好,你明白了便好。」山神一笑,說道:「對了,小白蛇你可有什麼想要學的東西?我雖然只是一介不入流的山神,但多多少少也會些法術。你若是想學的話,我便教教你好了,反正這些東西我也帶不進墓里。」
實際上,身為山神,他哪裡會有墓呢?
這破舊的山神廟,便是他的墓了。
不過柳亭瞳並不是很清楚這些,只是得知此事過後,連忙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可要拜你為師?」
「沒那個必要!這不過就是一個老頭對小輩的傳教而已。哪裡需要拜師這般麻煩呢?」
山神搖著頭,捏了捏自己手中的拐杖,又是說道:
「你就當…這是你陪我這個糟老頭子聊天的報酬就可以了。」
柳亭瞳心思流轉,望著山神點了點頭。
而山神見狀,也是滿意的一笑,隨後也是再度詢問起了柳亭瞳想要學什麼。
面對這次的提問,柳亭瞳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詢問修行的法門。
得到這個回答。
山神摸了摸自己的鬍鬚,說道:「修行法門嗎?這我倒是有著的!伱且把頭伸過來,我將法門傳你。不過,這法門並非是什麼高深的東西,只是大路貨色罷了,以後若是你找到什麼新的法門,大可以直接換掉。」
柳亭瞳點了點頭,隨後感覺了一下自己腦海之中的法門…
這修行的法門不過是寥寥百來字,可卻是蘊含著頗大的道理在其中。
柳亭瞳只是看了幾眼,便是有些沉浸於其中了。
一愣神,便是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山神的聲音再度傳來的時候,這才讓她回過神來。
「多謝山神爺爺!這法門對我真是太有用了。」柳亭瞳毫不猶豫的對山神表達了感謝。
有了修行的法門,這也就意味著,她總算是真的踏入了修煉的這條道路…
「不用謝我,只是你陪我閒聊的報酬罷了。」山神坐在一旁的蒲團上,笑呵呵的摸著鬍鬚。
夢持續了很長時間。
一周?一個月?還是一個季度?
柳亭瞳甚至有些記不清自己在夢中待了多久。
又是找那山神學了多少的東西。
她只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那山神像已經徹底的塌了,變成了一堆齏粉。
柳亭瞳吐了吐信子,看著那一堆齏粉,腦海之中下意識的便是浮現出了那位老人家的身影…
老人枯瘦,和藹,愛笑,但卻又隱瞞著極大的悲傷。
沉默片刻之後。
柳亭瞳又是對著那齏粉拜了一拜,對這位領著自己正式走入修行一路的老人家,表達了自己的敬意。
「您雖然說自己不算是自己的師父,但您教了我那麼多,也當得上師父這個位置了。」
柳亭瞳拜過之後。
又是爬進了院子裡。
費力的用自己尾巴將院子裡的一個角落挖出了一個小坑來。
之後,又將那神像的碎裂過後的齏粉,掃在一起,費勁的將其中的一小部分給卷進了那小坑之中。
「如此,勉強,也算得上是入土為安了吧?」
山神是神仙,本就是魂魄,死後自然是沒有屍體的。
因此,柳亭瞳想要為他埋葬,也只能用此手段了。
柳亭瞳做完這一切過後。
天已經黑了。
她吐了吐信子,回到了山神廟中盤曲著身子,準備開始修煉那山神留給她的法門。
「山神爺爺只是將我給領進了門,卻教不了我太多的東西。」
「想要學習更多,就得再找其他的師父。」
「可是該要去找誰呢?」
「這西遊世界之中,有哪些是願意教導一介妖怪的『師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