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鋼 第五幕 渴血天使 4.別死!
readx; 安然以斷腕的代價從石塊下脫身，沒時間感受痛楚，安然又疾速跳向樓外！
他墜落下去。
安然看到正下方的雪茵，下意識大喊。
「林雪茵！」
……
雪茵閉著眼睛，氣流從她身邊粗魯衝過，耳邊是呼呼的風聲。
安然……
她在心裡默默地念道。
為什麼在此刻自己想到的人會是安然？為什麼偏偏是那個最差勁的傢伙？林雪茵，你難道忘了他曾做過多麼禽獸不如的事嗎！你忘了他是一個多麼惡劣的人嗎！
安然，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我會在此刻想起你，為什麼我會變得如此在意你。
雪茵眼角溢出淚水，嘴角卻有微笑。我到底是在意安然，還是討厭安然？
然而她知道，無論自己多麼在意安然，或者多麼討厭安然，很快，她就永遠不能再討厭安然，也永遠不能再在意安然了。很快，一切都將結束，如果這真是自己的命運……然而這就是自己的命運。
她敞開雙手，身體放鬆，心中的恐懼消失不見。她在心中喃喃道，安然，再見……
「林雪茵！」
安然？
雪茵猛然睜開雙眼，看見安然在她上方墜落，頓時驚呆。
「誰讓你跳下來了！大白痴！」
在耳邊的呼嘯聲中，安然好像聽到雪茵是這麼喊的。
「現在不是管這個的時候！」安然向自己正上方扔出一顆微型手雷，然後向雪茵伸出手，「別放棄！」
雪茵一怔。
手雷炸開，安然借著手雷的衝擊波加速下墜，很快來到雪茵面前。
安然神色認真地喊道，「抓住我！」
雪茵來不及反應，一把被安然攬進懷中。
「抓緊我！」接著安然又喊道。
雪茵抱著安然，臉頰貼緊他結實的胸口，長發在空中飛揚。
隨後安然腰後的鋼索弓矢一樣地射了出去，牢牢插進大樓的牆壁里。
安然和雪茵開始疾速減速，由於此時安然和雪茵的速度實在太大，安然腰後的鋼索開始支撐不住，伴隨著鋼索劇烈摩擦的刺耳聲音，那裡湧起層層的火花。
該死！安然皺起眉頭，湊近雪茵的耳邊，透過呼呼的風聲，他道，「別擔心！我不會讓你死的！如果這個世界容不下你，我就為你毀了這個世界！」
鋼索……給我撐住啊！
安然抱著雪茵的力道不由地更緊了些，雪茵被安然巨大的力氣抱得喘不過氣，她看著他堅毅的臉龐，任由他將她緊抱。
咔！
鋼索到達長度上限，安然和雪茵在半空驟然停住，雪茵因為慣性被劇烈地甩了出去。
安然迅速伸出右手才將雪茵拉住。而斷腕的手因為動作太過激烈，傷口處又湧起劇烈的痛楚，安然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
此時安然和雪茵被懸在高空，不能動彈。
安然伸出斷腕，對雪茵吃力地喊道，「抓住！」
雪茵眼神呆滯地看著安然血肉模糊的斷腕。沾滿鮮血的骨頭長長地裸露在外面，傷口處的肉里夾雜著殘碎不堪的骨頭碎片……
斷腕處的鮮血滴在雪茵恐慌的臉上，雪茵根本不相信眼前的這一幕，她努力告訴自己，這一定是……一定是安然跟自己開的一個有些過分的玩笑……而已。
雪茵搖頭，目光呆滯，聲音顫抖，「安然……你的手……」
「別在意！現在不是管那些事的時候！」因為傷口仍在不停地淌血，此時安然已經失血過多，身體開始發軟，抓著雪茵的手開始松落，他急忙喊道，「快抓住我啊！」
雪茵眼睛裡止不住地流出淚水，讓她去抓一個慘不忍睹的傷口……這種事情她怎麼忍心做得出來，更何況是對安然！她寧願自己掉下去！
「快啊！」安然的手漸漸鬆了，即使如此他依然咬著牙，將自己的極限推向另一個頂峰，「快抓住我的左手！快啊！如果你死了，我這隻手斷掉就沒意義了！」
雪茵一怔，她透過淚水，模糊中看見了安然拼命的臉，終於狠下心來，向那隻斷腕，顫抖著伸出手。雪茵側過臉，狠下心，用力握住了安然的左手。
血水像是擠一塊裝滿水的海綿一樣從安然傷口的肉裡面擠出來……全部都滴在了雪茵的臉頰上。
比自己想像的要痛很多……安然頓時皺起眉頭，青筋高高鼓起，冷汗打濕了他的後背，卻是連一聲痛呼都沒發出。
「現在……該怎麼辦？」雪茵含著淚看向他。
安然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民眾已經看到這裡的情況了，應該已經報警，現在也只能撐到刑部來救我們了。」
唯莉心疼地看著安然，眼角止不住地溢著淚花，她沒再說一句話。
安然臉色蒼白，失血過多。他吃力地回頭看了一眼腰後的鋼索裝置，已經撐不了那麼久了……安然沉默，恐怕撐不到刑部來了。
安然看向地面。
目測了一下高度，離地面大概還有10米的距離，相當於三四層樓那麼高。他又看到不遠處綠化帶里枝葉茂密的香樟樹，大概有六七米高。
安然想了一會兒，對雪茵溫柔地道，「兩隻手都抓住我的左手。」
雪茵一怔，目光有些麻木，只是沒有再反抗，乖乖地照安然說的做了。
而由此，安然的右手才得以活動。安然從身上取出一柄匕首，最後看向雪茵，微笑，卻沒有說話。
突然安然盪向那顆茂密的香樟樹，同時用匕首割斷了身後的鋼索，兩個人向香樟樹落下去。
安然想利用香樟樹的枝葉來緩衝，可以減緩他們落到地面的速度，只是這樣還是存在風險的，下落中遇到粗壯的樹幹，也還是能把人撞死的。
安然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在空中抱住雪茵，轉過身，將自己墊在雪茵下面。這樣在樹枝里的致命衝撞，就都會由他替雪茵擋下。
安然嘴唇看不到一絲血色，他湊在雪茵的耳邊，輕聲地說，「我不會讓你死的……別擔心，如果世界容不下你，那我就為你毀了這個世界。」
歘——
他們一頭落進了那棵樹里。
……
雪茵沒有忘記安然曾做過怎樣卑鄙齷齪的事。
但是，那個為了救她不惜做到這一步的他，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事？她怎麼還願意去相信那個該死的謠言！雪茵知道一定是自己誤會了安然……
逐漸，她開始回想……安然和她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公園，那個水池……跟安然和她一起發生過種種的那個老嬤，那個攤位……安然和她一起執行過的那些任務，和她一起度過的那幾個午休，和她一起監視過的那個罪犯，還有和她一起拌過嘴的那些時光……那個為了保護自己而使右腳受傷的人，那個為了救她斷掉自己左腕的人……這樣的安然，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
雪茵開始責備自己，為什麼，為什麼一開始不選擇相信安然！為什麼自己什麼都不了解安然！安然明明為了她付出慘痛的代價，為什麼自己還要一次次傷害他......她覺得這樣的自己，真的好過分，這樣的自己，根本配不上被安然拯救！
唯莉從安然身上爬起，眼中的淚水早已乾涸，她目光呆滯地看著安然。
安然將雪茵護在懷裡，所有的傷害都被安然擋下了。所以她才能安全地落到地面……
而安然安詳地躺在綠化帶里，臉上還有香樟樹的葉子，身上滿是被樹枝劃破的傷口，圍著他一圈的樹葉上，都是琥珀般的血。
雪茵一切安好，只是安然已經沒了呼吸。
雪茵目光無神，絕望地坐在原地。
安然……這就是你對我的報復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