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孚在侯府里團團轉轉等了一日,聽見外面門房的動靜,知道是他們回來了,連忙跑了出去。
小侯爺抱著姜歸家就往內院走,英孚還沒迎上去,反倒被小侯爺甩在了身後。
「小侯爺您慢點,莫要顛著了她!」
進了內室,南無銜燁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平在床榻。
「英孚,這就拜託你了。」
英孚剛剛從後頭趕上,恰好僕從端了藥箱過來。
她接了藥箱,就朝床榻去。
榻上的人面色並不蒼白,反倒透著淡淡的粉色。
伸手一探,果然是發燒了。
「這小妮子昨夜一晚也不知去了何處,如今發起高燒也怪不了誰。」
這話說的賭氣,可南無銜燁知道英孚這是關心她。
英孚邊絮絮叨叨,邊取出針灸,侯府的下人及有眼色,連忙就端了水盆和乾淨帕子出來。
底下人幫著姜歸家細細的擦洗身子,南無銜燁便退去了外殿。
英孚也出了外殿,拿起案前的筆墨。
「既是風寒,讓昌平去抓一味靈霖散便好,何須再寫一份方子。」
「靈霖散見效雖快,但要於她用,性猛了些。且再臨一份溫和的方子,雖見效慢些,不至傷了身。」
南無銜燁點了點頭,尋著靠窗處坐了下來。
「她才清了身子裡的毒,用藥溫和再好不過。」
「奴還未問公子,奴方才替她把脈,氣息有些不穩,這是受了什麼刺激」
僕從端了茶盞進來,南無銜燁抿了一口,英孚也不催他,將剛剛寫好的方子遞給正要退出去的婢子。
「且將這方子交給昌平。」
「是。」
英孚轉身進了內殿,姜歸家換好了衣裳,額前枕著一方巾子,臉上的紅暈褪去不少。
「你們先出去吧,我來照顧她。」
「是」
幾個婢子將換下來的毛巾和廢水端了出去,在內殿門口碰上了正要進來的小侯爺。
「小侯爺。」
南無銜燁點了點頭,揮手讓她們出去了。
「自毒解後,姜姑娘越來越像她了。」
床榻上的女孩閉著眼睛,面容之間隱隱可見未來傾城之色。
「英孚,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少爺不會錯,這一切都是陛下為南啟做的決定。」
「姜離藏了她十年,她卻還是因為我捲入了這段前塵往事。」
夜幕沉沉,墨色的天空不見一星光亮。
姜歸家睜開眼睛,屋子裡燭火搖曳,她的頭有些發脹,剛坐起來便發現了桌前的英孚。
她不想吵醒她,斟了杯茶解渴,卻聽見外面徐徐的風聲。
推開門,涼風習習,吹的她清醒了六分。
也不知道這是侯府哪間院子,中間種了好大一顆老槐,樹葉的清香伴著風讓原本燥熱的夏天都舒服了不少。
隨便披了一件薄衫,便迫不及待出了房門。
這顆老槐樹果然大的很,姜歸家沒忍住,張開兩隻手臂像抱大人一樣抱了上去。
南無銜燁忍住了嘲笑的衝動,他看著底下童心未泯的小姑娘,忽然就覺得很是可愛。
「姜歸家。」
清澈的男聲在寂靜的夜間顯得尤其嚇人,姜歸家差點就以為見鬼了,待抬頭才知道是誰。
「小侯爺你怎麼跑這麼高去了。」
原本以為小姑娘會生氣,沒想到她卻是一臉好奇的看著自己。
這顆老槐樹少說也有十丈高,姜歸家武功不好,輕功也只到爬牆的地步,見人上這麼高的樹,不免好奇起來。
南無銜燁第一次見她臉上有了小女孩的情態,心情不知怎麼就有些高興。
「想不想上來」
上去這麼高!姜歸家立馬高興的點頭「嗯!」
南無銜燁對著她笑了一聲,就跳了下來。
男子手臂張開,一隻腳點起,寶藍色的袍子伴著他飄逸,就像他束起的馬尾,英姿颯爽。
姜歸家抬著頭不自覺就往後退了兩步。
她第一次見人能把輕功使的這麼好看,眼裡滿是羨慕。
南無銜燁有些小得意,平常練武,他最討厭的就是這些不實用光會逗小姑娘開心的花架子,不過同他比武的那些世家公子倒很是喜歡。
不過今日一試,仿佛也不是毫無用處。
他輕輕落地環住小姑娘的腰,一個點地就又飛了起來。
姜歸家看著越來越遠的地面,忽然就有一種話本里飛升的錯覺,眼裡又是激動又是歡喜。
南無銜燁帶著她落在了一根粗壯的枝幹上。
姜歸家腳一落地,就不安分的蹲下來往地上看。
「方才在下面還不覺得,如今身在高處,當真是俯瞰萬物。」
南無銜燁不以為然,懶散的靠在大樹上。
「整個南啟最高處便是啟山,那裡才是真正的一覽眾山小。」
「只可惜那是功勳聖地,是於國有功之人長眠之地。也只有他們才配得上這份一覽眾山的尊榮。姜爺曾經說過,那些人都是真正的國之棟樑,家國肱骨!」
南無銜燁眼神幽遠起來「那你覺得姜離是嗎?」
「自然!」斬釘截鐵,沒有分毫猶豫。
南無銜燁無奈搖了搖頭「許是不該問你。」
「如何!實話實說,又不算偏袒。」
「你看你,一遇到姜爺的事情,就道理不分,我何嘗駁過你說的話。」
姜歸家坐了下來,兩條腿踢著月白的裙角,在空中晃晃蕩盪。
「不管是皇室宗門還是王侯將相,全都覺得自己才是那個與國竭盡心力的人,一群只會嘴上說著忠君報國的老迂腐,整日只會指摘別人的過錯,他又要管百姓安康,還要權衡官場,好不容易守過了昏庸的皇帝,又來一個整日恨不得他死的陛下,他就不該入這皇城。」
「可他生來就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是將相之才,他並不是平凡的人,他的存在就是為了讓更多人遠離戰爭,過上平凡的日子。不管皇城如何,官場如何,可百姓都記在心裡,他們感念他,他們愛戴他,這才是姜離最應該得到的。」
「這一回不一樣了,這一回皇帝是要拿他的命去博這天下的太平!」
姜歸家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說著說著,她就想起了皇帝對她說的話,一個沒忍住,眼眶濕潤起來。
小姑娘沒挽髮髻,頭髮松鬆散散鋪了一背,南無銜燁坐到了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