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令牌疑雲(中)
陸去水心想既然開門見山不見效,那便試試旁敲側擊,他道:「你看你小小年紀,就把那善用傀儡之術的歹人給料理了。要是我也不一定有那本事。」
「放手一搏罷了。」張永安苦笑,擺擺手表示這事情不提也罷。
可陸去水哪有這麼容易就放過他,大笑道:「哈哈哈,張兄弟你可別謙虛。這叫德高一尺魔高一丈,誰沒吃過一兩個虧沒上過幾次當呢。吃一塹長一智就好了。」邊說邊給他斟上了一杯熱茶。
「謹記教誨。」眼看著這話說到這就要向著死胡同走進去了,陸去水趕忙用上了早在屋外準備好的說辭,道:「芙兒和我說,你脈象雖然平穩,但是有些痿虛。依我看,這毒已取,皮肉傷是結了疤,可內傷了經脈的話就沒那麼容易痊癒了。」
張永安心想這葉姑娘年齡不大,醫術果真高明。「的確,只得恢復五成。」
「張兄弟若是不嫌棄,讓我看看如何?雖然我做不到師尊那樣氣旋虛丹之境,但是御氣通脈之術還是略懂皮毛的。」陸去水熱情的說著。
張永安儘管不想再麻煩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張永安自然也無法推脫了,便道:「那就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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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去水調勻氣息,運氣丹田。真氣沿著張開的手掌,經由張永安的後肩骨傳入他體內,一探虛實。
「這小子筋骨不差,這麼年輕就任脈俱通,築基做的相當不錯。」陸去水緊閉雙眼,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兩掌之上,仿佛自己的靈魂正遊走在少年的經脈通路之中。「氣海不深但無邪念,其餘脈絡不過練通了兩成左右,想必只是一味苦練了身法。這孩子的師父基礎武學教的相當到位。」陸去水心想著眼前這個少年若能繼續如此修煉下去,今後必成大器。
但是越加奇怪,習武之人為何內力如此不堪。
隨著真氣不斷注入,陸去水也走的愈來愈深,一路上的確有幾處受損受阻的氣穴,但並不是疑難雜症,順手也就給通了。
通脈運氣本就是個極耗體力的過程,不能急於一時,否則對雙方都會帶來莫大損傷。於是一炷香的時間,陸去水手腕一旋,收回真氣,說道:「傷已經療了大半,今天就到這吧。張小弟,你感覺可好些?」
可張永安的反應出乎他得意料,只見少年撲通一聲連人帶椅朝前衝去,結結實實得摔在了地上。口中含著的淤血,染了一片地。
聽到異響的葉芙林推門進屋,被眼前的狀況嚇傻了,失聲道:「怎麼回事?!」
「我也不明白,快先幫我一把,扶他躺下!」兩人將神志不清,說著夢囈的張永安抬上床。只見他左手燙的發紅,直冒水氣,右手卻是凍得發紫,僵硬麻木。嘴裡念著:「刀……刀……」
「這......」兩人面面相覷,目瞪口呆,哪裡見過這等怪相。
陸去水趕緊一招「破穴指訣」,啪啪兩聲在張永安左右胸下輕輕一點,首先封住紊亂的真氣循環。隨後一招「返本歸元」拍在肚上,又催出一灘血水,將方才自己傳入的真氣全數逼出。
只看少年在床上只是吭了一聲,弓背側翻過去,神情顯得痛苦異常。好在呼吸是緩了過來,兩條手臂的顏色也沒剛才那麼嚇人了。
陸去水收了招,臉上仍是驚魂未定,冷汗直冒,顫顫巍巍得自言自語道:「這孩子,怎麼身體裡會有一陰一陽兩路內力呢?你到底是哪路來的神仙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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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芙林穿過院子,端著一碗精緻的小米粥。粥上配的是今早剛摘的野菜。顏色白玉中翠,看上去甚是清爽可口。
她輕輕推開客房的木門,貓著步子跨過了門檻。門是不用敲的,因為屋裡沒有閒著的人。招呼也是不用打的,因為屋裡的人根本沒有心思理睬她。
進屋第一眼就瞧見桌上擺著的仍然是昨日的飯菜。盛米用的白瓷碗兒倒扣著,青竹筷子也是整整齊齊兩根排好了放在了一旁。
葉芙林嘆了一口氣,把早已涼透的收拾乾淨,換上了幾碗熱騰的。她手上忙活著,卻還時不時打量幾眼裡屋的模樣。
只瞧見陸去水褪去了長袍,滿身的汗珠。他端坐在床,兩眼緊閉,雙掌撐著軟塌無力的張永安,也是半坐。兩人周圍竟泛著瑩瑩紫光,那光仿佛將他們罩在籠中,外面的動靜進不去裡面,裡面的情況外面也看不清。
整整五日四宿,葉芙林準備同樣的飯菜,重複同樣的動作,看著同樣的二人。
術業有專攻,御氣調息她是不懂的。這種情況下的自己毫無用武之地,只能操心著二人吃喝的問題。不過現在,她已經開始擔心起二人的死活了。
這樣子的陸去水,葉芙林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出事當天起他就沒了原來是活蹦亂跳的大孩子脾氣。他心中的愧疚,葉芙林是懂的。本性善良讓他寧願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回少年。這種決心,她是不會去阻攔的。
拴在竹林子外的白馬兒果真通靈性,耷拉著腦袋不吃不喝,任誰瞧見了都無法想像它來時是如何的意氣風發。馬兒這就算餵完了。葉芙林坐回院子裡的小板凳上,專心扇火熬藥。上好的雪參配上幾味補氣的藥材,方子簡單,火候可難肆。使上了渾身解數,拿出了看家的本領,眼睛盯著火苗子眨都不敢眨一下。
姑娘家的心思全放在了這鍋藥湯上後,打扮竟也顧不上了。頭髮散亂的披著,鼻尖熏得都有些發黑,看上去活脫脫一個不修邊幅的野丫頭。
如此這般竟又過了五日,葉芙林再也耐不住性子了。那句「這少年到底是哪路來的神仙」縈繞心頭,都打碎好幾隻碗了。於是今天,她如常溜進了屋子,躡步走到竹衣櫃前,呼啦一聲拉開櫃門,張永安的衣服疊的方方正正,上面擺著那封信。
她稍有猶豫,有些心虛,回頭望了望床上的兩人,自然是沒人注意到她的一舉一動的。再看見陸去水消瘦不少的身形,她一橫心,抓起信封直奔屋外。關上了房門這才敢喘一口大氣。
這信封用的果真是皇家宣紙,觸感細膩。封口的地方並不平坦,顯然是開了又糊上的痕跡。葉芙林小心翼翼的把信口在熬藥的火爐旁烤了烤,不過一會啪嗒一響信口自己就開了。裡面是一張畫。葉芙林一驚,回頭闖開閨房木門,拽起陸去水帶來的那張畫。左右手一比較,畫的不正是同一塊令牌麼?!
「這孩子,莫非和爹爹的下落有著莫大的關係?!」她差點失聲喊了出來。一時心如亂麻,不知如何是好。她雙手抖得厲害,信紙噼里啪啦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