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破空之音疾馳而來,緊接著是一股獨特的腥臭味從下方瀰漫了上來,青崖迅速拔高了飛行的高度,想要躲開這不明生物的襲擊。
忽的一聲,那怪物撲了個空,正當青崖想要鬆一口氣的時候,自己的左臂卻被一根粘糊糊的東西給纏住了。
那東西像是章魚的觸手一般,一旦纏上了自己,內壁上密密麻麻的細小吸盤立刻牢牢地抓緊了衣物,硬生生地想要將自己拽下飛劍,拉入海中。即便擱著衣服,青崖依舊能感覺到肌肉被拉扯的疼痛感。
掌心之中雷光驟起,五指之間電光閃爍,青崖一把抓住了纏繞在自己左臂上的觸手。只聽得噼里啪啦一陣亂流之聲爆裂,青崖的鼻尖也聞到了一股焦香的味道,那觸手吃痛之下,也只有鬆開了青崖的手臂。
青冥顛簸了幾下,再次恢復了穩定,繼續向前駛去。
借著方才電光閃耀的瞬間,青崖終於看清了這頭怪物的一部分身軀。方才抓住自己手臂的,只不過是它巨大的展臂上的一處細小的分支。剛才一眼,它就像是生長在海中的參天大樹一般,伸開茂密的枝葉,在空中肆意揮舞,黝黑的皮層蠕動著,帶動著一個個的吸盤一開一合,抓捕過往的一切生靈。
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才能開鑿出這片汪洋,又能將如此巨獸降服,就像在自家的魚池中養上一條金魚一般將其放置在這裡。
如果這真的是來自於神明的力量,那麼想要戰勝它,青崖需要更高階的神力。
這裡雖然依舊是一片黑暗,但自己的下面是真實存在的海域,只要存在具體的事物,自己發出的光芒是能夠照亮這個世界的,不會再像先前一樣,所有的光芒都會消散。
青冥再次回到了青崖的手中,無需向它發布任何指令,手中再次傳來了那熟悉而刺骨的寒冷,幽藍的熒光下,血紅色的脈絡隨著自己的呼吸有序地起伏,身體中的熱量在源源不斷地向手中長劍涌去。
神劍有靈,它與自己心意相通,青崖漸漸地將緊繃的精神放鬆了下來,將自己的身體交予青冥所掌控。
再次睜開眼,青崖的雙瞳之中透著靛藍的寶石般剔透的光澤,而在眼底的最深處,沁著兩滴如死亡般嫣紅的血珠。
在青崖的身後,一輪寒月驟然升起,清洌的月光將這個世界照亮,青崖向下望去,海面下一對巨輪般的雙目正透過海水,死死地盯著自己。
它像是一頭巨大的章魚,方才所伸出水面像參天大樹一樣的臂展,只不過是他的其中一條手臂,而它現在正用半邊身體的四條手臂死死地纏繞在海底的高山之頂,將自己的身體穩定在距離海面最近的地方,然後用那條最遠的手臂對青崖展開了攻擊。
只見巨獸再次高舉它的臂展,十餘條細小的觸手交錯著向青崖圍過來,想要將他牢牢捆住。可那些觸手還未靠近他的身邊,便已經被一陣寒氣所凍結,隨即斷裂成一片細小的冰塊,重新墜落到了海里。
強烈的痛覺讓怪獸想要立刻收回手臂,但只見月華凌空而照,不見任何刀光劍影,章魚怪那條最長最粗的手臂已然從根部斷裂。倒下的手臂猶如當年被共工撞倒的不周山一般,傾退向海,在本就不平靜的海面上打起了十餘丈高的巨浪。
失去了一臂,章魚怪立刻收回了纏繞著山頭的四條手臂,剩下的七條手臂在海面下猛然一蹬,它的身體如離弦之箭一般像海底逃遁而去。
它不知道眼前這個闖進它的海域的生物是什麼,它沒有人類這個概念,它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只是憑藉著本能捕食獵物,卻會被獵物斷了一臂。
它只知道若是現在不跑,那留下來的,可就不僅僅是一條手臂了,反正手臂還能再長出來,眼下還是保命要緊。
如果執劍人是青崖,它的確能夠成功逃生,但此刻,執劍之人,是冥界的死神。
即便是在它潛入了海底幾百公里的深度,依舊逃不過死神的追蹤。一道寒霜般的劍氣躍入水中,隨著劍氣在海中穿行的路徑,形成了一道縱貫海底的冰柱,而那頭巨大的章魚怪,正被這一根冰柱洞穿了腦袋,一同被凍成了如同一塊海底大陸般的巨型冰塊。
片刻之後,冰柱漸漸消散,章魚怪的軀體也解開了冰凍,它靜靜地匍匐在海底,等待著自然的力量將它逐漸分解。
它曾是這片海域的霸主,所有水下的生靈都是它的食物,它站在這個世界食物鏈的最頂端幾百年。如今,最為微小的生物卻能將它巨大的身軀分解,重新供養這裡的生態系統長達百年的時間。
它向這片海域索取了幾百年,也會向這片海域奉獻幾百年,這便是自然平衡的法則,天道之下,眾生平等。
而好不容易掌控了青崖身體,卻只揮出了一劍對手便倒下了,這讓青冥產生了一種拿雷電劈蚊子的感覺。
果然,青崖再次感受到了它的抗議聲:「還以為是多強大的對手呢,就這?一招躺了,有什麼好說噠。你也太沒用了吧,像這樣低等級的魔物,也配我出手的嗎?」
知道它脾氣如此,青崖現在一定得順著它的話講下去:「是是是,您老人家受累了,只怪晚輩才疏學淺,實在是應付不來這黑漆漆的環境,多多體諒,多多體諒。」
嗯?喂,你要做什麼,不要擅自操控我的身體啊。
似乎是剛才沒打夠,儘管已經沒有了敵人,青冥依舊高舉著長劍,向著海面劈下了橫貫天地的一劍。
驚濤駭浪的劍光劈在水面上,海水立刻向著左右兩邊的天空飛瀉而去,如同瀑布倒流一般沖向九天,原本的海面上,海水消散之後,露出了海底的土地,只剩下深深的海溝之中還有海水殘留。
這一劍,竟是將海面劈開了一條道路。不止於此,一劍斬下,青冥未曾再次抬手,而在青崖本體身軀的兩邊再次分化出六個和本尊一樣的金色人影,他們同樣高舉手中長劍,一劍接著一劍向著海面劈下。
剛剛回流的海水再次被劈開,裸露的海床被劈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六劍之後,只見海底已然生成了一道縱有幾百里,寬有幾十丈,深不見底的新海溝。
待一切都平靜下來之後,海水慢慢的回流,將新的海溝填滿,這一套劍招,竟是將海底的地形都改變了。
青崖能看出來。青冥所施展的這一招,同樣是自己所學的劍招,仿佛它每一次的瘋鬧,都是在告訴自己真正的劍招應該有著何種驚艷絕倫的風采。
的確,與之相比,自己所施展的劍招,不過像是孩童拿著一柄玩具木劍隨意地揮了兩下罷了。
同樣,青崖的身體撐不住如此劇烈的靈力損耗,一招之後,當青冥想要再次提劍而起的時候,卻發現這小子已經是靈力空空,綿軟無力了。
喂,你玩歸玩,倒是剩一點靈力給我啊,我還要去找人呢,完了完了,下面是大海,這麼高摔下去,我要成八瓣了。
失去知覺的前一刻,青崖再次聽到了那悠遠而古老的歌聲,仿佛是冥河女神吟唱著安魂曲,引魂歌,渡他入幽冥。
然後,青崖便什麼都不知道了,任由自己的身體向下墜去,青冥玩鬧歸玩鬧,關鍵時刻是永遠值得相信的。
當自己的意識漸漸復甦,最先傳遞到自己的腦海中的,是水滴落在水面上的聲音,滴答滴答,像是計時的鐘表一般。
青崖想要睜開眼看看這究竟是哪裡,可沉重的眼皮無論怎樣都抬不起來,似乎感到有一叢輕軟的水草在自己的臉上來回晃悠,不知不覺,青崖再次陷入了沉睡。
光,這無盡的黑暗中,青崖第一次感覺到了自然之光刺激著自己的眼睛,有光,一切便有希望。
緩緩地睜開雙眼,因沉睡而迷糊的視線逐漸清晰,借著不算明亮的微光,青崖看到自己的頭頂是一片木質結構的屋頂,這是只有人類世界才會有的建築。
而自己現在正躺在一張有些老舊的木床之上,已經乾燥了的海草墊在自己的身下,陪伴著自己的青冥,淡去了所有的光輝,也靜靜地躺在自己身邊。而自己的床頭,一個比自己腦袋還大的夜明珠正閃著熠熠光輝,便是它充當了這裡的照明之物。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晃動,青崖坐了起來,借著打開的窗戶與明珠之光,青崖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片船艙之內,外界依舊是一片黑暗,只有海水輕輕地推動著船艙,像是搖籃一般溫柔。
咚咚咚,一陣腳步踏在木板上的聲響傳來,青崖猛然回過頭望向來人的方向,心弦也緊緊地繃了起來。
來人會是誰?是青兒嗎?如若不是,在這片黑暗的世界裡,還會有什麼人呢?青崖再次握緊了身邊的青冥。
腳步聲走進更近了,青崖也看清了來人,不是花青兒。也許,來的也不一定是人。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