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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消息的葉嘉文連忙從百善藥行趕回了家。一進門,葉父和葉嘉薇已經坐在大廳,看來已經說了好一會的話,兩人臉上都是劫後逢生的喜悅。
一頓家常便飯後,葉嘉薇便急沖沖拉著葉嘉文到後院。庭院飄著細細碎碎的雨,滿庭的花草散發著騰騰的清香。與這閒適恰恰相反,葉嘉薇一臉的凝重,盯著葉嘉文問道:「哥哥,你可去打聽了時宜的事?」
葉嘉文皺著眉頭,頗為苦惱,「打聽過了,原來蔣嬸和時宜小妹在一個月前便被沈家的人接了過去。」
葉嘉薇一愣,「沈家?千金藥行的沈家?」
葉嘉文點點頭,「沒錯,而且是沈奇輝,也就是沈老爺,親自去接的。」
「時宜那個掛名父親?平時不是對她們不聞不問嗎?怎麼忽然想起要接她們,而且沈傲梅和她母親願yì 接納她們?這裡面肯定大有文章。」
「這個暫shí 沒有查到,不過據消息回報,沒人見過蔣嬸和時宜小妹出門。這樣看來,是有些不對勁。」葉嘉文說著,想起那張清秀的臉龐,心裡十分不安定,可千萬別出什麼事。
葉嘉薇眉頭越發緊鎖,「她們要不然是有事,要不然就是被軟禁起來了,時宜是絕對不會不來找我的。」
葉嘉文若有所思地看著庭外漸jiàn 大起來的雨,「若想知道更多情況,唯有周五去沈府一探究jìng 了。」
「周五?」
「嗯,是沈家大小姐的生日,昨天正好送了邀請函過來。」
葉嘉薇也轉過身,看著遠處的黑雲壓城。慢慢開口道:「哥哥,一定要確保時宜平安無事。」
葉嘉文輕輕「嗯」了一聲,卻十分堅定。花草被越來越大的雨肆虐著,好些已經匍匐於地。葉嘉文站得比較靠外,噼里啪啦的雨打濕了長袍的下擺。葉嘉薇剛剛想出聲提醒他,一抬頭卻怔住了,眼前這張斯文俊雅的臉龐竟有如此堅毅的時候,那雙漆黑如星般的眼眸正閃著堅定的光芒。
這次,就看哥哥的了。
而在沈府里,葉家兄妹討論的主角們也齊聚一堂。
「輪到你說不嫁就不嫁?我們跟你好說歹說,這死丫頭就是不開竅!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我男人在外面留的一條野種!」一道屬於婦女的聲音尖銳地在房間裡迴蕩,聲音的主人穿著一件梅紅色的旗袍,繡在上miàn 栩栩如生的黃菊似乎跟著張牙舞爪。方到中年的身材已經開始微微發福,面上倒保養得不錯,看得出年輕時是個美女。可惜如今臉上那猙獰的神色使她看起來像只吃人的母老虎。
她那塗了紅寇的手指正戳在蔣時宜的太陽穴,隱隱見了一個印子,差不多有血絲滲出。蔣時宜坐在地上,咬著嘴唇不說話,半垂的眸子沒有一點溫度。眼光瞟到諾諾地站在那女人身後的男人,心越發的涼,這就是她的父親,她終於看清。可惜母親還是一心一意地向著他。
自小就因為沒有父親被欺負,被冠以野孩子的名zì 。被打的時候她甚至不能還手,為什麼呢?因為她確實說不出自己的父親是誰。她有問過自己的母親啊,這時的母親總是笑得如同一團柔光,可是總是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你父親是這世上最好的人,他只是出了一趟遠門還沒回來。」
她那時人雖還小,卻慢慢懂得可以假裝自己父親是存在的,只要母親開心就好。家裡老舊的縫紉機總是咔嚓咔嚓響個不停,母親的眼睛因為長年對著針線越發不好,她只想快快長大,長大到可以讓母親不再靠這些針線活來養著她,長大到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去讓母親幸福。她不在乎有沒有父親,她沒空去在乎。
直到有一天,鄉下的茅屋來了幾個人,他們神情冷淡,穿著看起來就是很昂貴的衣服。他們說他們是沈家的人,負責來接她們去省城生活的。沈家?省城?十二歲的蔣時宜一個詞都聽不懂。
母親早已開始迷濛的雙眼卻不可置信地瞪大著,慢慢掩住雙眼哭了起來。她以為母親不喜歡他們,上前以一副保護的姿態摟住母親,瞪著那幾個衣著光鮮的男人。其實她那時也不知道什麼是保護,只是不想看見母親哭,她對母親的眼淚沒有半點抵抗力。
母親抱住她的力氣卻是勒得她發疼,「小宜……你父親,終於來接我們了……」說完便是泣不成聲。
她還沒來得及長大,母親便可以不以針線為生了。她生平第一次覺得這個父親還是有點用的。到了省城,也就是廣州,她們住進一座精緻的宅子,生活比以前好了許多,而且認識了嘉薇這個好友。只是她的父親從來沒有回過家,她從來沒有見過她父親。
隔段時間便有東西送過來,布匹,縫紉機,上好的茶葉,精緻的點心……全是符合母親和她的喜好。但是母親還是鬱鬱寡歡,每天坐在院子裡,眺望著門外,似乎在等什麼人。
忽然有一天,一個穿著得體的男人過了來,身量不高卻五官端正。她看著他與自己相似的面容,再看母親的反應,大概也可以肯定這個男人便是自己十多年素未謀面的父親。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男人的手掌和母親的柔軟是不一樣的。它厚實溫暖,摸在頭上的時候,心裡也會跟著溫暖。父親,真是個奇妙的人。她那時候覺得,有個父親真的很好。
可是外面漸jiàn 傳著一些不好的話語,生活在這個七嘴八舌的世界,肯定少不了些別人的閒言閒語。他們說母親是狐狸精,勾引別人的丈夫。但是怎麼可能呢?她才不相信,她發瘋了一般跑回家問母親。終於放了心,卻又感到憤怒,她從來沒有這般憤怒過。
母親將她教導成為一個不怨恨任何人的女子,她就儘量活潑開朗,就是為了不讓母親失望。她不能不怨恨一個以權勢搶了母親的丈夫的女人,明明父親跟母親早已訂了終身,卻被那女人強權威脅了父親。已經懷了她的母親一個人只能在鄉下孕育和撫養她,她是母親的命。
「小宜,我們認命,我們不怨。旁人說什麼我們也不管,有血脈的始zhōng 是會聯繫在一起的。」母親哀求一般的目光看著她,她害怕看見母親眼中的淚光和失望。所以她認命了,她把跟她有血緣關xì 的沈傲梅當成親生妹妹一般對待。可是不包容她們的是那個女人,便是眼前這個戳著她的女人,沈傲梅的母親,慕容雪芝。
沈奇輝躊躇地看著蔣時宜快被戳破皮的太陽穴,背上冷汗直冒,猶豫再sān 還是決定上前說道:「雪芝,別戳小宜了,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
他話沒說完便被慕容雪芝喝斷:「你還敢幫著她們兩個小jian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後來還是偷偷接濟了她們!拿我的錢貼給狐狸精你也是膽子肥了!」又轉過臉掃視著蔣時宜,「這裝可憐魅惑人心的本事跟你那母親有得一拼嘛,尤其是這雙大眼睛……呵呵,肯定能迷死喬家大少……」
「你才是最應該閉嘴的一個吧!試試再說我母親一句!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蔣時宜眼中只剩冰霜,冷冷地看著他們。
慕容雪芝也沒想到這麼多天都溫溫順順的丫頭竟敢反抗她,「你!果然是沒教養的野丫頭!我跟你說,你心甘情願最好,不肯嫁也罷,反正由不得你做主。別忘了你那狐……」
蔣時宜一個眼神刺著她,慕容雪芝被這麼一瞪,瞬間失了言語的能力。
站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沈傲梅忽然上前挽住慕容雪芝的手,「母親,不必這麼生qì 。她跟喬家的婚事已定,我們藥行的合作商家也會有多一層保障。這些是既定的事實您便不用擔心了,小心氣壞了身子就不划算了。」
慕容雪芝回過身看著酷似自己年輕面容的沈傲梅,拍拍她的雙手,這女兒不虧是她帶大的。「梅兒啊,還是你貼心。那些人,連同你父親個個都是要氣死我的人。」
沈奇輝想要說什麼,嘴巴卻是張了又合,還是選zé 了閉嘴站到一旁。目光隱隱愧疚地望著蔣時宜,蔣時宜卻回以冰冷的眼神,他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這個女兒,他似乎已經失去了。
沈傲梅看著兩人的互動,不禁冷笑道:「母親,這個丫頭還大有用處。她的婚事便在我生日舉辦的那場晚會上公布吧。」
慕容雪芝疑惑地望著自家女兒狡黠的笑,「莫不是梅兒有什麼計劃?」
「母親就等著看好戲吧。」又對蔣時宜說道:「到時說不準你還可以見你的好閨蜜一面哦。」
蔣時宜唇色愈發蒼白,「你想要做什麼?!別把嘉薇拖下來!」眼前這喊了幾年的妹妹臉上儘是得逞的笑。
「這將是我得到過的最好的生日禮物,至於那個女人會不會被拖下來,還輪不到你說話。乖乖配合我,不然你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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