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珍齋於火燒圓明園的第二年,即咸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由瀋陽小西門裡遷來北京廊房二條。從聚珍齋在瀋陽開張到光緒二十六年八國聯軍火燒大柵欄,殃及廊房二條等繁華街市,聚珍齋是在劫難逃被燒毀,五十二年的苦心經營,一旦化為灰燼!
光緒二十六年時杜老二己經去世,而杜家在寶坻縣成為聞
名的大財主。聚珍齋由一位姓沈的經營。沈掌柜在聚珍齋被燒毀後去找少東家。
那時不少人認為火燒旺地」這句話有道理。不少老年人都知道,前門樓子外邊,在明代崇禎年間和清代乾隆年間著過兩次大火,這個地方是越燒越興旺。自乾隆四十五年五月十一日著大火,焚毀官民房四千一百有七間後,到光緒二十六年前,前門大街恢復、逐漸形成北京最繁華的商業區。光緒二十六年被洋鬼子放火焚燒後,有人斷定,前門大柵欄、廊房頭、二三條、珠寶市、西河沿、打磨場將要更加興旺發達,寸地千金。被燒毀的店鋪盡力恢復,很少有讓出地盤兒叫外來人開買賣的。
杜家拿出九千兩銀子恢復聚珍齋,光緒二十八年正常營業。宣統元年,廊房二條街道鋪面又慢慢繁華起來。這一時期清末民初階段,東洋人、西洋人來買珠寶玉器的多了起來。聚珍齋沈掌柜不做外國人生意,他親眼看見洋兵燒毀北京城的商業繁華區,肚裡有氣,排外心理使他見洋人就叫罵「鬼子!」、「驢、牲口、畜牲!」說西洋人身上汗毛長是尚未開化的野人。
聚珍齋珠寶器鋪一直做本庄生意,就是專做國內軍政首腦、豪紳、貴婦、富賈、銀行界、梨園界知名人士的珠寶鑽翠生意。主要經營翎管、扳指、&039;朝珠、頂珠、帽正、帶鉤、帶扣、菸嘴、煙壺、圖章、別子和供婦女裝飾用的各式各樣的寶石、翡翠、碧璽、鑽石戒指、耳環、墜子、手鐲、扁簪、珍珠脖鏈等等。經營方式主要是在門市上「等主侯客」,輔以「送貨上門」,張羅大買主。這家珠寶玉器鋪同古玩行,特別是琉璃廠古玩鋪交往多而密切,有時合夥做古玩珠寶生意。
沈掌柜經營聚珍齋時,收了六個徒弟:謝楚卿、劉錫臣、李仲五、劉赫卿、劉敬齋、任獻亭。民國初年,沈掌柜年老體衰,沒精力做買賣,派三徒弟李仲五去山西太原、太谷收購珠寶玉器;讓五徒弟劉敬齋主持門市業務。聚珍齋的生意做得不錯,一年下來有十來萬流水。
民國五年,沈掌柜去世了。臨終前他同東家商議,由三徒弟李仲五接替他當經理,五徙弟劉敬齋做副經理,四徒弟劉赫卿也做副經理,要排在劉敬齋的後頭。大徒弟、二徒弟和六徒弟都吃人力股,在柜上看堆,不管事。
沈掌柜的安排很得當,他對自己的徒弟心中有數。李仲五看貨有眼力,珠寶鑽翠、古玩字畫,都能看出個八九不離十。他同師兄弟的關係好,善於交際,交了許多買主和賣主。他當了掌柜的,大師兄、二師兄都服氣,師弟們也都擁護。經理的人選得當,人員各得其所,聚珍齋走上復興,在廊房二條珠寶玉器行業中赫赫有名。
聚珍齋的珠寶鑽翠貨源在北京和山西。北京的官宦多,山西的財主多。李仲五跟沈掌柜學了三年徒,眼力好,在城裡和外地搞收購,不買打眼貨,賺錢不入私囊,完全交櫃,所以受到東家、掌柜的讚賞、器重。他跑山西收購有經驗,當了聚珍齋的大掌柜後,他把經營業務全交給劉敬齋,自己還去跑山西。
山西的財主多,清代時我國的大財主在山西。傳說明末時,李自成擄巨資敗走山西,及死,山西人得其資,開設票號。「票號」是以匯款及放債為業務。我國未設銀行之前,山西人設票號遍及各省,搞匯兌和存放款,存款利息很少,放債則是高利貸。又傳說,票號中的規則極嚴密,是顧炎武所訂。按照顧炎武訂的規則,票號稱雄我國商業二百餘年。我國著名經濟學家馬寅初《吾國銀行業歷史上之色彩》說:「吾國銀行業發韌於山西。」
李仲五跑山西主要是到太原、太谷,那裡聚居山西財主多。
孔祥熙就是太谷的,他家開票號。
清末民初,太原、太谷的屋宇高大,室內陳設講究,硬木家具,八仙桌、架兒案、太師椅、頂箱立櫃,花梨紫檀雕刻鑲嵌,古玩書畫,珠寶鑽翠,金銀財寶,老財們收藏不少。
太谷有家大財主,地窖里藏儲著兒千斤重的大銀球,開票號以家藏銀球、金山為號召。鄉親們將余錢存入他的票號,出遠門攜帶銀子不便,票號開票據,到各省的分號都可匯兌現銀。
鑄銀球為了號召,也是防偷防搶,大銀球誰也搬不動、搶不走。我國的財主和皇帝,歷來都是千方百計防止外人奪他的天下,搶他的財物。而歷史卻證實,家破國亡,多出於子孫之不肖,愚昧無知,腐敗墮落。「物必先腐而後蟲生之」,此話是有道理的。
山西老財唯恐自己的子孫守不住他的家財,又怕子孫在外闖禍,有人想出個笨而傻的辦法,就是讓他兒子抽大煙。他認為人要是有了大菸癮就老實了。反正自苧的金銀財寶很多,兒輩人也抽不完。他卻不知抽足了大煙的人,膽子比平時大,甚至什麼都敢去干;當菸癮上來沒錢買煙時,什麼都敢賣,而且賣的便宜。
李仲五去山西太原、太谷的次數多、時間長,摸透了老財的脾氣秉性、生活習慣和他們的根底。只要他進財主家坐一會兒,便知這家財主是缺錢花還是有錢花。
老鼠會給他做出這種預報。財主屋裡的棚頂上,老鼠呼呼嚕嚕亂跑,是財主不等錢用,手裡有花的;老鼠在棚頂上沒動靜,財主準是手裡沒現錢花了。
因為破落的財主家,多年不重糊頂棚。棚頂上養了許多耗子,那時代不提倡滅鼠。主人在屋裡長年累月地抽大煙,煙味熏得耗子也有了菸癮。主人抽足了大煙,耗子也過足了癮,興奮地亂跑;主人抽不上大煙或抽的少,耗子沒過上癮,就都蔫兒了,棚頂上就沒動靜。
李仲五在太谷一家老財主家,聽棚頂沒動靜,心裡有底,買他家的東西不要出大錢,揀便宜有了可能。男女主人躺在煙榻上無精打采,女主人擼了一下袖子,伸出手脖,褪下一對翡翠鐲子,遞給李仲五說:「你給我看看,這鐲子值多少錢?」
李仲五一看是副高翠手鐲,顏色碧綠又細潤。用白瓷飯碗盛了一碗涼水,把翠鐲往裡一放,碗裡的水立即碧綠,是一對難得的翠鐲。主人才要一千元,李仲五給了她八百元,她就賣了換鴉片來吸。
這對翠鐲拿到北京來,賣給老翰林袁勵準的夫人,是三千元。民國之初,這麼好的翠鐲三千元就能買到,如今恐怕是三百萬也難到手。1989年12月28日,在台北勝大莊美術館拍賣的一對翠玉鐲,不是全綠,一件鐲子上僅有兩塊深淺不一、大小不同的綠,還帶點淺淡黃,似煙薰,不漂亮,雖然手頭柔和,玉質細潤,但按老眼光看,不夠上乘。標價四百五十萬至四百八十萬元。雖然標的是台幣,亦為可觀矣!
敗了家的山西財主染上鴉片嗜好,當他沒煙吸的時候,是什麼都賣,古玩字畫、珍珠翡翠、鎏金佛像、石章端硯、硬木家具,有什麼賣什麼,李仲五是什麼都買。買來古玩書畫,找琉璃廠他的同鄉鑑定,合夥經營。他是通縣西集鎮附近的人,這一帶出了鐵寶亭、岳彬、韓少慈等大珠寶、古董商。他還從太谷買回名貴中藥定坤丸、龜靈集,送給聚珍齋的東家,東家靠施捨名藥得到好名譽,他自己也得到東家的厚愛、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