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周魯善工跟著趙四海去宜興,親眼考察老礦陳腐泥,最後選定兩個合作商,以後長期供貨。
按照自己的計劃,等兩個月後雲龍嶺別墅完工,私人定製一個饅頭窯,不用太大,每次能燒幾十件瓷器和紫砂就行。
無論是玲瓏瓷,還是紫砂壺,善工堂走的都是精品路線,貴精不貴多。最小的饅頭窯就能滿足需求,至於霸氣的龍窯最少二三十米長,就算有錢蓋,人家也不會審批通過。
手裡有錢就是爽,很多以前只能想想的計劃馬上就能付諸實踐,等別墅和園林建成,自己就搬到那邊住,依山傍水,環境優美,這才叫文人的生活品味。
今天又是周末,琉璃廠老街有集市,魯善工閒著沒事出來轉轉,現在金手指越發靈活,不但能吸收手藝經驗,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撿漏,這才是玩古玩的最大魅力。
都說古玩行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平時看不見他賣什麼東西,但是照樣能活,因為很多東西從底下走,並不是通過門市出售。
行話叫串貨,早年間甚至專門有個固定的時間串貨,就是把自己不要的東西拿出來去交流。比如這件清官窯擱在我這兒不好賣,但是你覺得這東西行,價錢也合適,於是拿你店裡賣去。
琉璃廠還有一個最大特點,就是基本上為冀省人所包攬,這個現象可以說始於明代中葉,幾乎全部是那邊人,說他們壟斷京城文玩五百年也不過分。
主要是衡水、棗強、蠡縣、霸州、獻縣、河間和京郊通州這些地方,整個琉璃廠一條街幾乎90都是中南部的人。
從清末開始,就有外國人出入琉璃廠,歐美和島國人最多,那個時期通過琉璃廠外流的文物很多。國外博物館和私人收藏中看到精美文物,許多人誤以為都是在英法聯軍和八國聯軍時期被掠奪到國外,其實裡面有相當一部分是通過琉璃廠正常的買賣途徑外流。
買家中也有真正熱愛華夏文化的外國人,例如加拿大人福開森,正是由於他對書畫研究之深而被聘為故宮博物院文物鑑定委員會中唯一外國委員。
後來他收藏的文物除一部分捐贈給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外,其他大都捐獻給金陵大學博物館,達數千件之多。其中有甲骨文殘片、王羲之的《大觀帖》和西周小克鼎等許多珍貴文物。
當年美國人喜歡青銅器和鈞窯瓷;法國人喜歡琺瑯彩、漆器和景泰藍;島國人喜歡玉器和龍泉窯。以英國人和德國人的水平最高,喜歡考古價值最高的敦煌文書和文獻。
重賞之下必有賣國賊,比如彬記的東家岳彬就是其一。早年結識法國駐華公使魏武達,專門做起洋人的生意,接受外國人的訂單。
所謂的訂單,就是可以按照外國商人的要求盜掘墓葬和石窟,將文物偷賣到國外。最可惡的一件事就是將龍門賓陽洞的《帝後禮佛圖》盜鑿,砸成若干小塊兒分批運出,使這件價值無可估量的國寶流失海外。
1949年由於罪大惡極,被判處死緩,不久病死獄中,也是罪有應得。
所以說很多大藏家跟琉璃廠的關係十分微妙,參與經營者有之,入股投資者有之,以物易物者有之,買進賣出者有之,仿佛魚兒離不開水,構成古玩行千百年的興衰巨變。
魯善工邊走邊看,很快來到地安門附近,早年叫後門橋,現在周末有地攤集市。這個地方與宮裡有一定的關係,清末宮裡常有被盜出來的一些東西拿到這裡銷贓,加上北城旗人從家中倒騰出玩意拿來換錢補貼生活,所以形成固定集市。
東四南大街,水平絕不比琉璃廠差,當年瓷器大王孫瀛洲的店就坐落在東四南大街上。
還有隆福寺後面的貨場,那裡知道的人不多,有幾家老虎攤兒,心黑手狠聞名,平時沒生意,只要有客人,能咬一口就咬一口,絕對不留情。
現在的潘家園其實就是當年的掛貨鋪,也就是咱們現在電視上鑒寶節目中拿上來的大撣瓶什麼的,都是掛貨鋪賣的物件,路分低,沒有傳承,甚至乾脆就是出土貨。
比如市井人家或是農村人結婚出嫁得有妝奩,而一般人家沒有文化,經濟也不富裕,於是就到掛貨鋪買一對大撣瓶和其他日用的瓷器、首飾、各種瓷盒等。
以前門珠市口一帶、崇文門外等地最多,都叫掛貨鋪。今天拿起這東西,說這是同治光緒的,其實在民國那時候的東西不叫玩意,就算是清三代的民窯,也不值幾個錢。
尤其是粗瓷的民窯,比比皆是,那些東西別說進不了琉璃廠,就是一般文玩店都看不上,只能在掛貨鋪便宜賣。
魯善工溜達一圈,沒有什麼值得下手的東西,因為手藝達到境界,瓷器紫砂還有印章,基本用眼一掃就知道真假優劣,這也是為什麼張大千吳湖帆那些知名畫家的眼力最高。
內行看門道,外行只能看熱鬧!
一路下來,有些失望,要說在京城撿漏最難,都是資深行家,就算鏟地皮得到不懂的玩意,隨便找個明白人一問,基本清清楚楚。
最後沒有辦法,時間還早,難得出來散散心,直奔隆福寺,那裡也有集市,人雖然不多,但聊勝於無。
到地方果然沒什麼人,稀稀拉拉十幾個地攤,攤主閒著沒事湊在一起打牌吹牛逼,魯善工邊走邊看,來到角落一家地攤前。
突然看見一大箱的古書舊雜誌,破破爛爛什麼都有,品相不忍直視,魯善工蹲下身,隨手翻了幾下,一個牛皮筆記本出現在眼前。
「咦?」
「有點意思!」
魯善工隨手拿起,突然腦中閃過各種信息,眼前一亮,打開居然全部是手寫英文,心頭一喜。
不動聲色又拿起幾本雜誌,隨手扔下一百塊,轉身離開。興沖沖回到家,開始用字典查資料。
「居然是詹姆斯的日記!」
因為讀取部分記憶,很快弄明白筆記的來歷,竟然是八國聯軍司令,臭名昭著的額爾金家族的親筆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