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漫地的山崗上,三座墳墓並排在一起。兩座看來有些年頭的墓碑上分別寫著「愛妻慕容秋之墓」「愛女凝淵雨之墓」。有個男人站在新修的墓前,將一個寫有凝淵之墓的牌子立好。
「沒有想到已經過去十六年」男人看著眼前的墓碑,輕嘆道:「不知你們娘倆在那邊過得可好?也許不要太久,我就會來找你們。」
若是有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在旁邊,一定會驚訝於說話男人的年輕。看起來年齡不過二十出頭的男人,居然說話口氣像是個三十幾歲快四十的中年人。
「凝淵你倒是很知趣,居然知道先把自家的墳墓修好。把東西交出來,我或許會大發慈悲讓你和家人團聚。」身後突然傳來陰沉的聲音,那嗓音就像石頭磨鐵皮發出的雜聲。不僅難聽刺耳,而且會讓人產生莫名的煩躁情緒。
「我說過很多次了」被稱作凝淵的男子頭也不回:「我不知道什麼是東皇長生丹。」
「那就太可惜」陰沉的男人譏笑道:「能使一個從未修煉過的凡人,十幾年來未見半點衰老之象的寶貝。就算不是東皇長生丹,它的價值也相差不遠。」
凝淵嘴角一揚:「誰說我不會武功。」
沒等對方消化完他話里的信息,凝淵轉身,朝著來人一拳擊出。這一拳帶有雷霆萬鈞之勢,電光環繞在凝淵的拳間,煞是驚人。
看起來威勢異常威猛,但是這一拳的力量陰冷無比。還沒等陰沉男人反應過來。拳頭裹挾著無盡寒氣,閃電般打入他的體內。
寒氣入體,血氣運行頓生遲滯之象。陰沉男人連忙運起十成功力化解,並催動氣血加速運行。
他一催動陽氣加速,不料方才還是透骨嚴寒的凍氣,瞬間有了變化!
仿佛是一點火星掉進了油庫,瞬間引爆熾天大火。陰寒真氣的奇異特性爆發,眨眼間真氣就變得異常熾熱。
襲來真氣在至陰與至陽之間的轉換是如此突然,他甚至還沒有心裡準備。
方才催動自身血氣加速的行為,加速了陰沉男子的滅亡。不到一息的時間,熾熱真氣已經焚盡他的奇經八脈。
凝淵沒有查看男子是否真的死去,他不慌不忙的激發一張傳送符:「此地不宜久留。」
傳送符是一種非常逗比的逃生玩意。它的作用是以激活點為圓心,以五百里為半徑畫圓。將使用者傳送到這圓圈內任意一個點上。假如使用者沒有選好位置,傳送結果也許就是下面這樣:
「我怎麼會在空中?」隨著一陣輕微的法力波動,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救命,我不會輕功啊。」凝淵從空中直線下落,他看見下方是一片氣勢恢宏的建築群落。
是某個大型門派的所在地,這樣掉下去百分百算是非法闖入。
萬一再掉落到門派里的師門禁地,真是有嘴也說不清。
「早知道就不該說馬上會去找慕容秋娘倆,這下可好,一語成讖。」凝淵苦笑著接受最後的命運:「我應該帶降落傘。」
都說人死前會看到一生經歷,就像一部電視劇的片頭片尾那樣。可是凝淵除了耳邊呼呼的風聲,眼前越來越大的房屋群落,其他什麼都看不到。
嘩啦一下,凝淵感覺自己先是撞上某個屋子的房頂,然後一頭扎進了水裡。被他撞爛的碎木、磚瓦也紛紛掉落,激起水花四濺。在昏過去的前一刻,凝淵還在驚訝一件事:在屋子裡修水池?這是什麼鬼設計?
他依稀還能聽見女人的驚呼聲,然後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死了?還是沒有死?他的意識依舊還是懵懵懂懂,一生的經歷就像走馬燈一樣在腦海里來回倒騰。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夫君,妾身慕容秋,敢問夫君高姓?」
「我?我的,名字?我叫,叫,對了,凝淵。」
一場腦洞大開的冒險試驗,使得他流落在異界再也無法返回地球。他昏昏噩噩的遊蕩在異界街頭,身無長物一文不名。
就快要餓死在街頭的時候,他碰到了慕容家的繡球招親,而那個繡球正好拋落在他的懷裡.
成親之前他無數次懷疑過慕容秋要用繡球選親的動機,也想過網絡上關於「唐僧他爹到底是不是是接盤俠」的種種推論。所有的一切,他都交給時間去驗證。
最終然而答案其實很簡單,現實簡單到殘酷的地步。慕容秋天生六陰絕脈,是不可能活過十八歲的。生性善良的她不想拖累任何人,或許突然闖入招親會場的他才是最好的選擇。
「無數青年才俊在場,你為何要選一個看起來像是乞丐的傢伙?」
「選乞丐?才不會呢!髒也髒死啦。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你是一頭的短髮。當時我就在想,這個男子或許是個剛從佛門還俗的小沙彌?」
「佛門理論講究機緣定數,如果選擇一個曾經的佛門弟子;或許有一天我離開之後,有佛門功底的他,也不至於太過悲傷。」
「啊?難道不是因為我長得足夠英俊?讓夫人油然生出,此人一身垢土仍是瑕不掩瑜,明珠蒙塵猶放耀世毫光之嘆?滿心想著,若能得君相伴,倒也不枉此生!」
「討厭,妾身這點小心思果然瞞不過你,夫君就不要取笑啦。」
甜蜜的日子沒有過多久,在兩人的女兒出生後,一家人才發現:原來女兒也遺傳了母親的絕症。不久之後,慕容秋和女兒先後離世。
妻子離世的十六年裡,凝淵每日深居簡出,一直盡心盡力照顧慕容秋的父母。
這是慕容秋對他的最後一個要求,凝淵一直在一絲不苟的執行著。平靜的宅男生活直到二老撒手之後,慕容家的親戚想來搶遺產鬧出官司為止。
十六年來的異界生活讓凝淵改變了很多,唯一沒有變化的也許就是他的相貌。
不能不說凝淵十六年未變的相貌為他帶來了很多麻煩。他就這樣出現在慕容家親戚面前的時候,另一個惡毒的消息也隨之流傳開來:「凝淵身懷秘寶,能夠永駐青春。」
然後這個小道消息引來了餓狼,隱凰大陸南部萬丈冰原的邪派修者「血霧寒蛟」竟然登門索要東皇長生丹。
血霧寒蛟本來不信一個凡人會有這等秘寶,他本是無意路過此地,但是禁不住慕容家親戚的指天畫地拍胸脯保證:「東皇長生丹一定就在他手裡。」
或許是擔心自己的舉動引來越女殿的注意,畢竟凝淵所在的小城是屬于越女殿的勢力範圍。血霧寒蛟只是很客氣的上門催討,順手殺了兩個僕役示威。
凝淵則是當場表示:三天後一定給寒蛟一個滿意的答覆。這才有了墳前殺人逃跑的那一幕。
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凝淵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花梨木的臥榻之上,身上蓋的是織錦面料的被蓋。身上的衣物也被換成了極其華麗的料子。
他抬眼望去,整間屋子雕樑畫棟,一看就知其造價不菲。屋內擺放著各類奇珍異寶,任誰都能猜到主人家是大富大貴的出身。
「原以為慕容家的一切已經很奢侈,現在才發覺還是不夠看。」凝淵暗自心驚。慕容家那班親戚想從凝淵手裡分走的家產折成銀兩不過是五千兩左右。從這房裡隨便挑一樣擺設出去,都能賣個七八千兩。
「你醒來了。」凝淵循聲望去,這才發現窗邊還站著一個女人,漂亮的女人。
「妾身名叫檀青月,從今天開始,你便是我的夫君!」這個嬌羞中帶著不容置疑口吻的女聲,莊嚴的宣布了凝淵的主權新歸屬。女人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莫名的氣勢。
凝淵覺得最好還要在她的背後豎兩桿大旗,左邊一桿上書四字:自古以來。右邊一桿四字:不可分割。方能顯示她對必得主權之決心。
「啊?」凝淵的語氣里更多的是一種疑問:為何異界女子都是如此豪放不羈?當年見到第一次慕容秋,她也是這句話。
「你先等一等,我剛剛才醒過來,什麼都沒有做。你突然就讓我娶你,這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吧?你能不能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跟我講清楚?」凝淵滿眼真誠的看著檀青月,他突然想起了已經去世的妻子。當年慕容秋說這話之前起碼還衝凝淵拋過一個繡球,姑且能算是強買強賣。
檀青月這就是明搶啊,半點不問凝淵的意見。
憑心而論檀青月長得不算難看,以凝淵見過的異界女子來做評判的話,她至少能排在第二位,第一位是慕容秋。
檀青月年紀約莫二十七八歲,風姿卓越,容貌極是秀美。顧盼時美目流轉能醉人心神,行止間有一種迫人氣勢,讓觀者自慚。論輕靈優雅或不及慕容秋,單以典雅高貴而論,檀青月則要占盡上風。
事情還得怪凝淵亂用傳送符,他居然被傳送到了越女殿內門的正上方。不過話說回來,凝淵的運氣也真是夠好,居然能撿回一條命。要知道這裡是隱凰大陸南部最大的劍修門派,平日裡防禦極其嚴密,連蒼蠅都飛不進。
若不是剛好在今日檢修機關。內門所有防空陣法均被解除警戒,只怕凝淵剛一露面就會被射成篩子。
而凝淵眼前這位對他宣示主權的檀青月,從佩劍樣式來分辨,凝淵推測她是屬越女殿七大劍系之一的「亂花藏」。越女殿七大劍脈中唯有這裡只收女弟子,不收男徒弟。
十六年來凝淵讀過不少閒書,他對江湖裡的那些事還是比較清楚的。
「我不會拿自己的終生大事開玩笑。」檀青月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神色:「你既然能突破越女殿的天穹大陣,一頭摔進我的浴池。證明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個人,所以你就是我的夫君。」
「那是運氣好不好!你方才說過,今日內門的陣法在檢修維護,根本就沒有開。」凝淵急道:「這也算?」
檀青月一本正經的點點頭:「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份,娘親說過,我的夫君將會用一種最不可思議的方式,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你還不如說,你的意中人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有一天他會身披紫金甲,腳踏七彩祥雲來娶你。」凝淵已經無力吐槽眼前這個「乖寶寶」。這麼聽媽媽話的女人,活該你二十七八了還在當聖女。
「娘親的話從來就不會錯,」檀青月並不理會凝淵的挖苦,自顧自道:「我需要你的來歷出身,一會我要上報師門。」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凝淵怒道:「我已經有老婆有女兒了!」
檀青月不以為意道:「你的女兒我會視若己出,至於你原來的妻子,你可以把她帶來,不管她是何方神聖,我都會讓她乖乖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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