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妃面上的神色、身子的姿態,都那麼明晃晃地寫明了她的渴望。
皇帝還在馬上時,便已遙遙看見了。
他一任白馬走到內廷主位的隊列近前,不慌不忙地下馬,將馬韁和馬鞭悠閒地交給隨駕的鑾儀衛侍衛,兩手攥住腰上的黃帶子,立住淺淺而笑。
他根本就不急著走向誰,而是先接受完後宮的行禮。
「都起克!」一眾後宮全都蹲身而下,皇帝這才爽朗地笑著,伸手向半空裡,虛扶了眾人一把,「朕這一走就是十天,你們在園子裡,可都安好?」
一眾後宮自都嬌羞而笑,忙向皇帝齊聲嚦嚦道,「妾身安好,謝皇上體恤。」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目光從眾人面上依次滑過;也順道兒,在忻妃的面上停了停。
卻只是停了停,沒有比其他人多一點兒。甚至因為妃位之上如今人最多,一橫排六個人,一字兒排開,按著行走的次序,忻妃只能排到最邊兒上去。因為角度的問題,皇帝的目光在她面上停留的光景,反倒最短。
皇帝的目光在忻妃那一瞥即收,卻是含笑大步邁到了那拉氏面前,含笑伸手,「皇后,這十天便有勞你了。」
皇帝究竟走向誰的答案,終於明晃晃擺在了忻妃的面前。
一股子十月里已經寒涼的空氣,驟然衝進她的鼻孔,在鼻腔里凜冽而過,仿佛化成一柄薄刃,凌厲地切開她鼻腔、咽喉和氣管去。
疼倒不怕,最怕的卻是那份寒冷徹骨啊。
那拉氏自是歡喜,含一抹羞澀,就著皇帝的手便站起身來。目光先在皇帝面上牽掛地滾過一回,輕柔道,「皇上此番回宮,到太廟行禮,是尊饗列祖列宗;又到永和宮拈香,這便是致敬先帝……妾身是皇上的妻子,此次沒能隨行,心下卻也同樣誠摯向先祖們叩首了。」
皇帝含笑點頭,「皇后有心了。」
那拉氏目光一轉,越過皇帝的肩頭,瞭望向皇帝身後。
「妾身已經聽見了喜信兒,皇上賜封了皇太后宮裡的福常在……既然已是正式賜封,想必福常在便不必繼續在暢春園裡伺候,合該隨著皇上一同回咱們這園子了吧?」
皇帝長眉輕挑,長眸含一縷笑意,垂首望住那拉氏。
那拉氏心下微微一虛,連忙道,「妾身正想著要為福常在安排寢宮,故此才請皇上明白示下,妾身好去安排。」
皇帝卻笑笑,伸手拍了拍那拉氏的肩,揚聲道,「福常在的進封,一來是因為她在皇太后宮裡伺候得周到,叫皇太后歡喜;二來麼,朕聽說福常在是皇后親自選的人,又親自送進皇太后宮裡,極力在皇太后跟前舉薦的……皇后的眼光,朕自是最信得過的,皇后看好的人,朕也喜歡~~」
皇帝這話說的,倒將福常在的忽然進封,直接與那拉氏給聯繫起來了。叫外人聽起來,仿佛是因為那拉氏的舉薦之功,福常在才得以忽然進封的。
那拉氏有些尷尬,可皇上剛剛那話,她又不能否認。她只能訕訕地笑,「……妾身選了富察氏和汪氏兩個,送進皇太后的宮裡,都是為了方便伺候皇太后的。故此妾身的眼光倒不要緊,更要緊的是皇太后喜歡,那才好。」
皇帝爽朗地笑,「皇太后喜歡!皇太后說,秋獮木蘭這四個月啊,皇后赴湯泉行宮,皇太后身邊兒多虧有富察氏和汪氏兩個伺候。皇太后宮裡上下都說,果然是皇后挑選進來、親自教養的人,果然言行都頗有幾分皇后的氣度,故此啊皇太后那四個月里便是沒有皇后在身邊兒,卻也被富察氏和汪氏兩個伺候得十分舒心!」
那拉氏尷尬地立在遠處,一時都不好判定皇上這話對她是褒是貶,便只能僵硬地勾著唇角苦笑罷了。
皇帝卻是目光凝著那拉氏,顯出難得一見的帝後情深的模樣兒來,「便是因為這個,朕也該獎賞她們兩個。既然這兩個官女子是皇后親自挑選的,那朕就也自該將此事也歸功於皇后才是。」
「皇太后還說,這富察氏果然不愧是同出自富察氏之門,便不是沙濟富察氏,與孝賢不是一支;可是她的祖上卻是與哲憫家有親。故此啊,福常在的相貌上倒頗有幾分當年哲憫的影子……哲憫終究是第一個侍奉朕的使女,當年還是皇太后親自挑選了的,故此雖說哲憫薨逝已經這些年,皇太后依然念念不忘。如今又見到福常在,倒恍惚如見哲憫一般。」
皇帝說著甚至捏了捏那拉氏的手,「皇后當年與哲憫姐妹相伴,想來十五年來,皇后自也無時無刻不思念哲憫,也更能明白皇太后心下對哲憫的想念去,故此才特地挑選了福常在進宮,送到皇太后宮裡去吧?皇后孝心、念舊之心,朕甚慰之。」
皇帝這般款款情深、娓娓道來,可是婉兮立在那拉氏身後,已是都要忍不住了。她只得使勁低垂了頭,用指甲掐著自己的掌心兒,這才叫自己沒笑出來。
皇上啊,這個狐祟,當真是越老越滑。這一段話說下來,又要叫皇后娘娘多少時日才能消化得下去啊?
皇帝難得在眾人面前獨獨拉著那拉氏的手說了這麼長的一段話,其餘眾人便是陪著站著,倒也罷了;唯有忻妃著實有些辛苦。
肚子裡的墜墜感越發沉重,便仿佛有一隻手拽著她的心,也跟著一起朝肚子裡掉下來似的。
皇后!——原來這個莫名其妙進封的福常在,是皇后選出來的人!
必定就是因為這個福常在年輕,又恰好同出自富察氏,且形貌之間又與哲憫皇貴妃相似,所以說不定便是皇后趁著皇上回宮的當兒,這便將這個福常在推到了皇上面前,叫皇上看上了去,這才得以進封的!
說到底,皇后這麼做是圖什麼?還不是以新人來分她的寵,就是不肯叫她今年在後宮風頭最盛去!
可是不管忻妃心來如何想,皇帝卻再也沒向她看過一眼來。
皇帝只挽著那拉氏的手,罕見地帝後相偕,率先走進大宮門,回到圓明園去了。
「皇后在報復我,她一定是察覺了那事兒,這便卯足了今兒報復我!」
回到寢宮,忻妃心膽俱顫,不甘又懊惱地捶桌。
「我以為,此番懷著孩子回來,最要防備的是魏婉兮;卻怎麼都沒想到,從回來至今日,明里暗裡給我下絆子的,叫我吃了虧最多的,竟然是皇后!」
樂容和樂儀何嘗不是同樣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我小看了她,總以為皇后那脾氣,就是個天生的虎娘兒,凡事只顧眼前口舌痛快,倒沒什麼後頭的棋路去……可是這回這個福常在的忽然進封,卻給我敲了個警鐘。」
她自己如今人老珠黃,知道自己再沒機會挽回皇上的心,更沒機會再生出孩子來,故此她竟然早早兒就選好了新人去。這個新人還偏同是出自富察氏,形貌上還與哲憫皇貴妃相似——終究,哲憫皇貴妃才是皇上的第一個女人!哲憫皇貴妃伺候皇上的時候兒,就連孝賢皇后還沒嫁進來呢!皇上他年少時第一個女人,如何能不想念?皇后她這便是早早兒就捏了一張必贏的牌在手裡。」
「可是她也知道有這樣的新人進宮來,但凡是有點心眼兒的,必定都會防著這個新人;這個新人必定得不著什麼好果子吃,甚至說不定什麼時候兒就出了點意外,死了!所以皇后聰明啊,她竟然將這個新人送進了皇太后的宮裡去藏著!」
「終究皇太后素日都駐蹕在暢春園裡,跟咱們不在一處。不管後宮裡誰想動那新人的心眼兒,卻都沒本事,也沒那個膽量,將手眼都伸進皇太后的暢春園去的……她叫那個新人穩穩噹噹地留到如今,還能趁著皇上三不五日就去給皇太后問安的機會,叫皇上屢屢瞧見那新人去。如今這便水到渠成,恰恰兒就在剛回京之後,就叫賜封了去了!」
樂儀皺了皺眉,「可是奴才記得,那會子是令貴妃與皇后主子一起去挑選的內務府使令女子啊~~那這事兒裡頭,會不會也有令貴妃的影子去?」
忻妃冷笑一聲兒,「這次的事兒,倒不會!那會子就算是令貴妃與皇后一起去挑選的女子,可是聽說皇后只叫令貴妃去挑選漢姓人、回部佐領下人,福常在這樣出自滿洲的,是皇后自己選的!」
樂容和樂儀也是相顧嘆息,若此倒果然是皇后早就在綢繆,就為了防著她們主子了。
樂容蹙眉道,「終究皇后主子年歲也大了,故此這腦筋也能冷靜下來些,這才想出這麼些主意去吧?」
忻妃眯起了眼來,「這麼說也是有理。人老奸,馬老滑,她好歹正位中宮十幾年了,這點子手段,倒是也該學會了。我只是沒想到,她將這手段竟然用到我這兒來了!她不是原本與令貴妃斗得最凶麼,她怎麼不用這手段去對付令貴妃?」
樂容抬眸,卻是欲言又止。
忻妃自己便也沉沉嘆口氣,甩甩頭,「我知道!必定是因為那事兒,她察覺了,這才最恨我入骨了!」
忻妃稍微冷靜下來些,垂下頭來,「不過,我倒不怕她!我這會子有工夫琢磨她去,還不如多琢磨琢磨皇上去……不管怎麼說,皇上今兒倒是還有一件事兒,叫我多少滿意了些。」
皇帝今兒回來,雖說昨兒個就賜封福常在了,可是今兒皇上卻沒有帶著福常在一起回圓明園來。
雖說那福常在終究是伺候皇太后的,故此應在暢春園中;而皇上是從紫禁城回來的,這是兩個地方兒,這便興許只是皇上今兒暫且沒顧上。遲早還得從暢春園將福常在給接回來的。
可是不管怎麼說,今兒忻妃倒沒跟那福常在撞個頂頭,叫她心下還稍可自我安慰些去。
忻妃目光沉沉,繞著地氈上繁複的花紋滑動。
「去,叫陳世官來。叫他再去回明皇上,就說我——見紅了!」
陳世官接了忻妃的旨意,也不由得揚眉愣了愣,忙向樂儀作揖,「敢問姑娘,忻妃娘娘可當真要卑職如此說?」
樂儀也皺了皺眉。
她雖說年歲已經不小了,可終究自己並未親身經歷過這些生養之事。
「我知道陳太醫你擔心的是什麼……我們也覺著這麼說,仿佛有些不妥。別叫皇上再以為主子是滑了胎了,那便不好了。」
若是她們的主子忽然滑了胎去,皇上怎麼會饒得了她和樂容這兩個近身伺候的官女子去?
陳世官想了想,卻緩緩一笑,「忻妃娘娘若當真是這樣吩咐的,卑職倒也知道到時候兒如何與皇上說。只是卑職卻不敢保證能左右得了皇上,故此皇上到時候兒來不來……卑職著實心下並無把握。」
樂儀嘆了口氣,「唉,我也知道。不過主子的吩咐,咱們這些當奴才的也只能勉力為之罷了。陳太醫權且一試,不管皇上來還是不來,總歸到時候咱們在主子面前相機行事,儘量彼此周全就是。」
陳世官抬眸凝住樂儀,彎眼一笑,這才轉身去了。
樂儀也不知道怎地,或許是因為陳世官那彎眼的一笑,便站在原地半晌都忘了轉身。
陳世官應是應下了,可是他卻沒急著朝九洲清晏去。
他繞了幾個圈子,故意越兜越遠。
陳世官這麼辦倒也是有理,因為這會子皇帝也並未在九洲清晏。
皇帝來看婉兮。
皇帝忙了這十天去,今晚想松泛松泛,這便傳了酒膳。
酒膳擺好,皇帝卻捏著酒盅,不急著飲酒,反倒促狹地凝視著婉兮。
「那福常在,你當日跟皇后一起挑選女子時,也自見過的。」
婉兮卻沒抬頭,只是舉著筷子,親自替皇帝照看著火鍋。
到了十月冬日,宮裡都加了鍋子。紫銅火鍋里密密匝匝一層一層碼好了酸菜、五花肉、血腸兒去,燒滾了的水翻著白花兒,從那密密匝匝的菜碼縫隙里鼓起來,將肉片兒都給頂歪歪了。婉兮得用筷子頭兒給壓著些,方不叫給沖個七扭八歪去,不好看了。
「奴才是見過,卻也算不得正式見過。終歸福常在是滿洲包衣世家的出身,皇后也只叫奴才去挑漢姓人和回人佐領下的女子,至於滿洲包衣世家的,都是皇后她親自選看的。」
「況且今兒皇上都說福常在是與哲憫皇貴妃有親,形貌之間倒是與哲憫皇貴妃頗有些相像。只是可惜,奴才進宮的時候兒,哲憫皇貴妃已經薨逝,奴才倒是與哲憫皇貴妃緣慳一面。雖說這些年哲憫皇貴妃的喜容也一同掛在長春宮裡,奴才倒是知道哲憫皇貴妃的面容。可終究,圖影是圖影,真人是真人啊,奴才便也辨不出福常在是否果然與哲憫皇貴妃面目相似去呢~」
婉兮說著這才悄悄兒轉眸瞟了皇帝一眼。
「可是皇上怎恁小氣,只給人家初封為常在?既然是哲憫皇貴妃的族人,皇上無論是看在哲憫皇貴妃的面兒上,還是大阿哥永璜、如今的綿德阿哥面兒上,都該給福常在初封貴人去不是?」
「況且就算退一萬步說,便是哲憫皇貴妃和大阿哥都薨逝多年了,皇上也好歹該看在皇太后的面兒上,初封人家為貴人才是——畢竟皇后宮裡學規矩的,如奴才和容嬪,初封都是貴人;皇太后豈不是應該高於皇后去,皇上又怎可叫皇太后宮裡學規矩的,初封只是常在呢?」
婉兮這一串連珠兒般地說完,皇帝已經憋著笑,憋到了手抖。
這個令狐九啊,看似說得頭頭是道,可終究在字裡行間還是藏不住那麼一股子小小的酸意去。
不過這酸卻是酸得剛剛好,就像是這火鍋子裡的酸菜,有了它才能解了那白肉的膩去;又像是吃餃子的時候兒離不了的醋,若沒了,就缺味兒了。
酸用得好了,那叫一個鮮甜可口。
「哦,誰說皇太后宮裡的、又或者是哪個嬪妃母族的女子,爺就都能從貴人起封的?這規矩只是例子,卻不是慣例,還算不得正經的規矩,終究沒有成文的說法兒。都看爺自己的心思,爺喜歡的,那就初封貴人;爺不喜歡的——別說內務府下包衣女子,便是八旗秀女又如何,爺一樣兒給初封常在,甚至答應去!」
婉兮妙眸一轉,頰邊微紅。自是聽懂了,便也垂首輕笑。
「嗤,爺這說的是什麼話?難不成爺不是喜歡福常在,這才進封的不成?」
皇帝啐了一聲兒,「你就端著,繼續明知故問~~總歸爺才不叫你如意去,就不給你明白的話兒!」
婉兮便也越發放鬆下來,將腿伸直了伸進炕桌底下,鬆快鬆快方才片腿兒坐著都給壓麻了的腿腳去。
「爺不肯示下,那奴才還不問了呢!總歸啊,奴才這會子已是覺著爺賜封得好!」
皇帝單邊眉毛高高揚起,「怎麼個好法兒,說說?」
婉兮便笑了,「按說初封只在常在,一般是不賜封號,只以名號稱呼就罷。福常在既是出自富察氏,自可稱呼名號為『傅常在』,抑或『富常在』;可是爺偏偏給賜了『福常在』去……」
婉兮俏皮一笑,翩然歪頭,「奴才回頭一想,她既是從皇太后宮裡賜封的,那奴才就明白了!——前頭皇上已經賜了語瑟名號為『祿常在』,這回再賜一個『福常在』,這便是福祿雙全了!」
「就差皇上再封一個『壽常在』,那可不就是『福祿壽』三星都聚全了!」
皇帝終於縱聲大笑,伸手過來攥住了婉兮的手。
「怎就你看出來了呢,嗯?」
婉兮聳肩,「那奴才可就不知道為何了。明明,皇太后宮裡那些人的名字都明擺著呢,兩位總管太監分別叫壽山、福海;兩位姑姑都叫安壽、安頤的,這些都是祝願皇太后長壽的吉祥名兒呀。」
皇帝含笑點頭,「說得好。她伺候皇太后伺候得好,又是哲憫母家同族,爺也願意叫她在宮裡過活得寬綽些。賜給她的常在的位分,好歹叫她一年可得五十兩的銀子去,自比官女子的日子好過些。」
婉兮這便溫婉一笑,柔柔點頭,「爺自寬心,奴才這回,沒吃味。」
「呸!」皇帝卻立時啐了一聲兒,便親自夾了一筷子的酸菜,都給婉兮楦進嘴裡去了。
皇帝與婉兮這頓酒膳吃得慢,兩人一邊兒用膳,一邊兒唧唧咕咕地說話兒。
陳世官終於繞到了九洲清晏,又跟個蚯蚓似的,「骨涌」到了天地一家春來。
他甚至還在門口坐了一會子,抬頭數了數天上的星星,瞧著星辰斗轉,算著時辰不早了,這才遞牌子進去,說想求見皇上。
這個時辰了,便是傅恆與皇上「晚面」,都不會遲到這個工夫來,故此陳世官一個小小的太醫,牌子都遞不到皇上眼前去,在門房宮殿監值房這兒,就給截住了。
胡世傑甚至親自來見陳世官,繃著臉說著套話,「皇上依然安置了,咱們誰有幾個腦袋敢在這會子去回話兒?不是咱家不幫陳太醫,是咱家這個腦袋還要自保呢。陳太醫若這會子非要咱家進去回話,那就是陳太醫故意要叫咱家丟了這顆腦袋去了!」
陳世官不怒反笑,趕緊痛痛快快地一揖到地,「下官豈敢,豈敢!是下官來得不巧了,下官這便回去給忻妃娘娘回話便罷。」
陳世官邁著輕快的步伐,回到忻妃寢宮,只說在九州清晏前一直等到這會子,卻時辰著實太晚,宮殿監給擋駕了。
陳世官委屈地請罪,「都是微臣人微言輕,不過是從九品的醫士,在這宮禁里實在是提拉不起來的小官兒……宮裡的公公們,哪個都不將微臣的話當回事兒。微臣有負忻妃娘娘託付,微臣真是該死。」
忻妃皺眉,「你沒提我麼?沒說是我叫你去請皇上,沒說是我見了紅了麼?」
陳世官一臉的為難,「微臣自然說了。可是……他們……呃……」陳世官不敢說下去,只是伏地叩首。
「微臣有負娘娘,微臣罪該萬死。還求娘娘免了微臣的差事去,微臣不敢再在娘娘位下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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