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心下忽悠一熱,那句「九爺」已是凝到了舌尖兒,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可是此地,還是叫她生生忍住了。
她深深吸口氣,輕輕看了玉壺一眼。玉壺會意,便緊忙走開了,宮牆夾道里看著些來往的人。
婉兮這才鬆一口氣,上前親手扶起了傅恆來。
她的手只是托住他手肘,可是這卻是他們兩個從交輝園一別之後,第一次最近最近的接觸洽。
傅恆心下一晃,那一刻險些要控制不住,伸出手臂去擁她入懷。
那一瞬微妙,婉兮也感受到了,忙鬆開手退開兩步,低聲提醒:「傅大人,此乃深宮禁地!鈐」
傅恆勉力克制住。
婉兮更是轉過身去,索性背對著他。
「傅大人……此時前朝後宮,都是人心浮動之際。傅大人言行千萬謹慎,莫落半點口實給別人,以免影響傅大人前程。」
「況此時訥親已經被皇上寢殿,前去四川經略軍務。擺在傅大人眼前的,便既有千載難逢的良機,卻也有同樣的萬丈深淵。」
婉兮這樣果斷提及官場前程,果然如一瓢清涼泉水,兜頭潑醒了傅恆一時的迷惘去。
傅恆忙點頭道:「令主子所說的良機,奴才明白。如今皇上親自提拔的年輕朝臣里,訥親第一,眾人都道奴才第二。而此時訥親被皇上欽點前去四川經略軍務,那麼朝中一切,皇上便都要委派給奴才,這便是給了奴才絕好的鍛煉機會。」
婉兮見傅恆冷靜了下來,這才又轉回身來。
目光是二十多歲的女子才有的沉靜如水、黑白分明。
「不僅如此,大金川對於朝廷來說,已成泥沼。從前在廣西屢立戰功的張廣泗,這一回在四川卻也多次無功而返;便是訥親去了,誰又敢保證他就能全身而退?」
婉兮的目光清凌凌定在傅恆面上。
「傅大人,皇上的前朝正需要新舊交替,你與訥親之間也是勝負決斷之時了!若訥親此次大金川軍務不能得勝還朝,那麼他的身份將一去不返。傅大人,訥親曾經所擁有的一切,都將是你的。」
傅恆的面色便也忽地漲紅。
皇帝登基以來,領班軍機大臣是先帝留下的鄂爾泰、張廷玉;鄂爾泰死後才輪到訥親……如今張廷玉已老,鄂爾泰已死,訥親已去四川……擺在傅恆面前的,絕對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傅恆深吸一口氣,壓住心上的激動:「可是令主子方才說『萬丈深淵』,所指為何?」
婉兮抬眸靜靜望他一眼。
「今年是皇上登基十三年,正是先帝在位一共的年份。故此皇上早有計劃,於今年調整朝堂。這一回東巡山東,更是早於泰山祭天。由此可見,皇上此心已定。」
「正逢孝賢皇后治喪之時,皇上正好動手整飭朝堂。這一回皇上瞄準的,必定是先帝留下來的、已成氣候的老臣。打壓老臣的同時,扶持傅大人這樣的忠於皇上的臣子。而此時訥親不在朝中,皇上凡事必定都要經由傅大人你來執行。」
「傅大人如何辦,便成了關鍵。做得狠了,臣子怨恨將都集中於你;做得輕了,皇上不足以相信你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