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無言的鐘爍,道長:「其實剛才你問為師,皇帝究竟會不會處置榮親王?看完這個之後,為師皇帝覺得不會。」
鍾爍依舊沉默。
道長繼續說:「北方大旱,東北道各地官吏貪腐,欺壓百姓,藉機兼併土地。行人司將這些情況上報皇帝。」
「但是皇帝不為所動,只是命親王自行撥發賑災銀,賑災糧,並不讓戶部撥銀調糧,救濟災民。」
「皇帝只想趁機將榮親王的名聲搞爛,好方便自己接手東北道。皇帝只在乎自己的權力,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鍾爍雙拳緊握,心中怒氣翻騰。
道長沒再多說,起身離開。
時光飛逝,眨眼之間,半個月過去。
在修養的這段時間,鍾爍經常想起道長的話。
皇帝只在乎權力,什麼百姓,公平,公理的,他全都不在乎,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這與鍾爍從小學習的道理完全背道而馳。
鍾爍感到迷茫,前面的路被霧氣遮掩,根本不知道自己該走向何方。
養好傷後,鍾爍和六子告別道長。他們兩個隱藏身份在東北道走訪,親眼看看東北道究竟是怎樣的。
東北道大旱,糧食顆粒無收,流民遍地。
為了活下去,不得不賣兒賣女。
實在是活不下去了,只得易子而食。
流民剛起的時候,各地縣衙開倉放糧,但是很快就被榮親王下令禁止。
榮親王為了穩定軍心,將各地一大半的糧食押送到軍營,以供官兵需要,根本不顧百姓的死活。
走到瀛洲束城縣時,在一家大戶門前,鍾爍竟然看到了郭宇飛從院子裡出來。
此時的郭宇飛面色紅潤,身體發福,正和相送的人說話。
大門前聚集著許多流民,他們面色蠟黃,身形佝僂來大戶這裡討些吃的。
兩相對比,簡直是一天一地,雲泥之別。
送郭宇飛的人笑道:「大人,這兩位姑娘以後就跟著服侍您。」
郭宇飛大笑:「員外太客氣了,本官告辭。」
正在這時,郭宇飛餘光突然看到鍾爍和六子站在路旁。
郭宇飛愣在原地,身體愣住,臉色迅速漲紅。
鍾爍沒說什麼,轉身就要走。
郭宇飛慌忙大喊:「站住!」
周圍的衙役立刻衝過去,將鍾爍和六子圍住。
鍾爍轉身,一臉怒色:「郭兄真是好大的陣仗,自己吃得滿面紅光,餓殍卻是視若無睹,你這官當得真是越來越好!」
捕頭呵斥:「大膽,竟敢嘲諷大人,給我打!」
一旁的衙役就要動手。
緊握匕首,六子連忙上前阻攔。
郭宇飛面色巨變,趕忙喝止:「住手,住手,全都住手。」
周圍眾人感到不解,紛紛看向郭宇飛。
走下台階,郭宇飛來到鍾爍面前俯身行禮:「卑職參見鍾大人!」
眾人驚駭,身體微微顫抖,他們從沒想到面前這人竟還是個大官。
鍾爍冷哼一聲:「去縣衙說話。」
郭宇飛匆匆走到前面帶路。
眾人紛紛猜測,鍾爍究竟是多大的官,竟然讓縣令大人親自領路!
縣衙
兩人落座,衙役上茶。
郭宇飛小心翼翼地看向鍾爍:「鍾大人怎會到束城縣?傳言都說您的官船損毀,船上除了宇文大人,所有人都遇難了。」
鍾爍心中感到一絲落寞:「郭兄怎麼也稱呼小弟為大人了?難道短短一年不見就這麼生疏?小弟兒子的滿月宴也不來?甚至還當街收下大戶的兩位婢女!你究竟是怎麼了?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郭宇飛眼睛濕潤,身體微微顫抖:「為兄心裡苦啊!」
鍾爍臉色焦急:「心裡苦,你告訴小弟啊,難道還怕小弟不幫你?」
看了一眼鍾爍,郭宇飛苦笑:「在永寧縣時,一位女子狀告一名名叫魏軒的男子姦淫自己。為兄經過審查,發現情況屬實,人證物證俱在,便命人將魏軒緝拿歸案。」
「當天晚上,有人來給魏軒說情,原來這個魏軒是吏部尚書魏華敬的孫子。那人承諾,只要為兄放過魏軒,為兄就能正式升任永寧縣縣令。為兄掙扎了一夜,最後還是決定正常判決。」
「可沒想到第二天審判的時候,人證當堂翻供,物證也不翼而飛。為兄只能放魏軒離開。但是魏軒這個畜生竟然又強行要了那女子的身子,導致那女子投井自盡。」
「還沒等抓他,魏軒卻倒打一耙,說為兄誣告他,竟然將為兄告到御史台。不久,為兄被關進大牢。」
「鍾老弟,你知道為兄在大牢的那段日子是怎麼過的麼?和囚犯爭食,被獄吏肆意毆打,簡直是生不如死。」
「後來,左相出面將為兄救出,將誣告變為失察,但是再回永年縣已是不可能。為兄只能來束城縣任縣令一職,左相說這是魏華敬對為兄的補償。」
鍾爍拳頭握得咔咔響,胸中怒火翻騰:「當時為什麼不給小弟寫信?」
郭宇飛苦笑:「我給你寫過信,但是你沒回。」
鍾爍臉色大變,看向六子:「這是怎麼回事?」
六子支支吾吾地回答:「當時少爺被和豐樓劫走,根本就不在京都。事後左相特意吩咐,不讓小的將此事告訴少爺,說此案已成鐵案,無法更改。吏部尚書不能輕易動,會影響朝堂勢力均衡。」
郭宇飛心中儘是苦澀:「事情已經過去,鍾老弟不要在意。」
砰!
鍾爍氣得猛捶桌子:「這個魏軒,我早晚收拾他,替那女子鳴冤,替郭兄平憤!」
郭宇飛將話題引到別處:「為兄來到東北道後,發現土地乾旱,滴雨未下,有出現流民的趨勢。為兄上奏刺史,打開府庫,救濟百姓。」
「但是過了不久,榮親王傳令,各縣都要上交庫糧、庫銀,若是交不夠數則會受到責罰,輕則打罵,重則抓進軍中訓練。若是後者,很有可能讓你神不知鬼不覺的意外身亡。」
「沒有辦法,為兄只能讓縣中大戶出銀、出糧,將多餘的糧食分給百姓。可拿人家手短,拿了人家的錢,自然要為別人辦事。但是鍾老弟放心,人命案為兄從未偏袒,向來是秉公處置。」
鍾爍嘆息一聲:「這不怪你,上有榮親王,下有百姓,能做到如此地步,郭兄已是令人敬佩。東北道的情況,小弟一定要上奏陛下。」
郭宇飛看了一眼鍾爍,心情複雜,但最後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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