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急了,李浩的心情也越來越焦急。
傳遞下去的命令無人執行,底下的士卒在天威面前瑟瑟發抖;范曄的失敗讓他們心理防線逐漸奔潰。
他們需要有人站出來告訴他們該怎麼做;但很可惜,沒人,沒有人站出來振臂高呼,阻止那些潰逃的士卒。
與此同時,興陽城那邊又傳來蓋過雷鳴聲的吶喊。
「敵人,城裡的敵人衝出來了,前面的兄弟頂不住了嗎?他們失敗了嗎?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看著那些不擇路逃跑的士卒,大營里那些不安的士卒們心裡有了決定。
逃。逃的越快越好;只要跑的比別人快,死的就不會是自己。
大雨模糊了視線,雷鳴掩蓋了傳令官的聲音;營地里到處是慘叫聲、哭喊聲。
李浩看著這一幕,不明白到底怎麼了,怎麼忽然間就成這樣了!
他兩眼通紅,扯住一個無頭蒼蠅,大吼道:「跑什麼!你跑什麼!!回去你的營地,把你的隊長給我叫來!!!」
驚慌的士卒抬頭看是將軍,聲音顫抖道:「將......將軍,快跑吧,敵人殺進來了,四面八方都是敵人,都是敵人!隊長他跑慢了,被人砍掉了腦袋。」
李浩推開士卒,一屁股坐在泥地裡面。
大雨澆滅了李浩的怒火,他也明白了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范曄,范曄!范曄!!!你他媽就是一頭豬,一頭蠢豬!!!」
任他如何怒吼,事情已經發生,無可改變,他可以做的,就是減少損失。
原本跟在范曄身邊的副將匆忙跑來,把他從泥地里扶起,焦急道:「將軍,撤吧,再不走就來不急了!」
李浩思緒飛快轉動,最後得到的答案也是撤;這種情況,哪怕他是李浩也無濟於事了。
但他不甘心,還想掙扎一番,他對副將說道:「士卒們能逃,我不行;如果我也跑了,那朝廷就真完了。去,把周圍的士卒集合起來,只要渡過這一關,我們仍舊是優勢。」
李浩算過,敵軍不會太多,加上城裡衝出來的敵軍,最多最多不會超過三萬,這個數字在他可以接受的範圍。
「將軍,只有這些了。」
副將苦澀地側開身子,在他身後,零零散散站著三百來人。
李浩愣愣的沒說話,他立在原地,嘴巴張了張,終究沒說什麼;他抬起頭,任由雨滴打在臉上。
「將軍,我們......該怎麼辦?」
面對副將的詢問,李浩長嘆一聲,無奈道:「撤吧。」
亂軍之中,陳先無意中遇到了興奮的王陽,他拍馬上前,說道:「這麼多敵人,光砍殺沒有意義;二十里外有條河,我們把他們往哪裡趕。」
「好。」
兩人就此合力,把分散的兵力聚集在敵軍身後,像趕鴨子一般把敵軍往河裡趕去。
狂風暴雨,原本平靜的河面此刻波濤洶湧,跳下去跟自殺沒什麼區別;可僅有的幾條船被范曄、李浩他們占了,那些拼命跳上船的士卒被副將踹進河裡,掀起兩朵浪花後沒了蹤影。
小船離岸,剩下的士卒下餃子般跳進河裡;會游泳的「撲騰」劃兩下,還沒走遠就被後面跳下來的士卒砸中腦袋,昏昏沉沉間沉入河底,再也不見醒來。
這種結局還算好,那些在逃命路上摔倒的士卒更慘;只要倒地,他們就沒有站起來的機會,後面的人不會管他們,只會踩著他們的身體向前。
他們哀嚎著,伸出去求救的手被一隻只腳踩進泥地里,直到再也發不出哀嚎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肆虐的狂風不在呼嘯,震懾人心的雷鳴聲再無聲息;取而代之的是人們的各種聲音。
宣洩的吶喊、興奮的吼叫、痛苦的哀嚎、恐懼的尖叫等等聲音雜糅在一起,形成一支無序的交響曲。
一縷金光刺破烏雲,照在陳先身上。
他伸出手,喃喃道:「看啊,雨停了,我們勝利了。」
他立足原地,沒有繼續追趕;沒人直到他在想什麼,也沒人敢在這一刻來打擾他。
此時的陳先在金光照耀下,恍若神明。
其實,陳銘他們不知道的事,陳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只是心有所感,站在那兒罷了。
不管如何,勝利的天平徹底倒向陳先,再也無法撼動;追擊的工作有陳銘、王陽他們,不需要陳先來操心。
一個個士卒從陳先身邊經過,看著這個正在神遊的男人,眼中充滿敬佩。
三天後,消息傳回臨海城,所有人都驚呆了。
尤其是皇帝陳凡,他知道這個表哥威猛,但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猛。
「去,把兩位丞相請來。」
說完這句話,陳凡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一屁股坐在龍椅上;他沒注意到,拿著信紙的那隻手在顫抖。
不多時,趙義、劉誕來了。
陳凡遣散服侍的太監、宮女後,把信紙遞給劉誕,「看看吧,兩位。」
劉誕接過信紙,只一眼,他就懵了;趙義好奇之下湊了過去,和劉誕一樣,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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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兩人轉頭看向對方,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你們怎麼看這事?」
趙義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他說道:「陛下,此事有好處,也有壞處。」
陳凡不耐煩了,喝道:「別賣關子,快說!」
趙義再看了劉誕一眼,見他點頭,便說道:「陛下,這次興陽大勝帶來的好處是我們西進路上再無阻礙;不僅武風沒有力量來阻止我們,其他虎視眈眈的勢力也得打消摘果子的念頭,乖乖臣服於我們。」
「壞處嘛......」
「說!!!」
趙義躬身道:「陳先名震天下,就怕天下人不知道陛下的名號,只曉得陳先的大名;而且,陳林靈水大勝在前,陳先興陽大勝在後,兩兄弟如果有不軌之心,我們怕是攔不住啊,陛下!」
「放肆。」
陳凡起身喝斥道:「陳先、陳林都是朕的同族兄弟,如何會背叛朕?趙義,你膽子不小,竟然敢挑撥我們兄弟!」
趙義立馬跪下,說道:「陛下慧眼明斷,微臣哪敢在陛下面前離間親疏?只是俗話說的好,『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陛下!縱觀歷代皇朝,兄弟相爭比比皆是;陳先手握兵權,誰能保證他不和陳林理應外合,演一出逼宮大戲?」
趙義之所以敢這麼說,是因為陳凡的喝斥並不嚴厲,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旁邊的劉誕同時表示附和趙義的話,和他一起跪下。
陳凡背著雙手圍著御案走了兩圈後,說道:「你說的不無道理,只是,陳先新立大功,朕該拿他如何?」
趙義抬起頭,眼中精光閃爍,「解了他的兵權,調他回來,留在身邊看管。」
見陳凡遲疑,劉誕適時添一把火,「陛下,如果不解除陳先的兵權,假如他日刀兵相見,那就是兄弟相殘;收了他的兵權,召他在身邊,即使他有心反叛也無力可用,陛下您也不用面對兄弟相拼的局面,可謂雙贏。」
「好,就按你說的做。」
陳凡揮袖轉身,喝道:「來人,擬旨。」
當天,一份封陳先為大將軍、湖陽王,同時召他回臨海城的聖旨出了行宮,前往興陽城。
得到消息的不僅是陳凡他們,還有陳林。
在聖旨出行宮的時候,陳林正微笑地伏在案桌上寫信;很快,一封墨跡未乾的信寫好了。
將信紙吹乾封好,他令人去叫王猛。
等待的這段時間,他走出房門坐在門檻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天上的雲朵。
王猛來後,陳林拍拍旁邊的位置,示意王猛坐下。
陳林指著天空中那朵像龍的雲說道:「猛啊,你看那朵雲,多有意思;可惜,我以後看不見了。看不見這裡的雲,看不見這裡的天空,也看不見你們了。」
王猛被陳林的話驚的蹦起,卻被陳林一把拉下。
「別慌,我不會有事;今天叫你來,是有些事囑咐你,你只管聽就好。對了,如果聽不懂,不要問,告訴陳先就好,他知道我的意思。」
陳林輕聲道:「降生這個世界這麼些年,遇到的人不可謂不多,可最捨不得的,還是你們啊!」
感嘆一番後,陳林繼續說道:「興陽一戰,陳先名震天下,我們的陛下不是個心胸寬闊的主,必定會召回陳先,給他一個響亮的名頭,並解除他的兵權;以陳先那性子,必定心生怨氣,這個時候,你一定要勸住他。」
「猛啊,你們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他的性格你知道;沒有兵權,和皇帝發生衝突只有死路一條。」
「我的任務結束了,我厭倦了這裡爭鬥,懷念那個漸漸迷糊的家庭,我要回去了;陳先的任務還很遠,他要做的就是等,安安靜靜等待時機。告訴他,不要衝動,不要做傻事,只要活下去,他早晚可以回家。」
王猛忍不住問道:「哥,你在說什麼?這裡不就是你的家嗎?我們就是你的家人啊......」
「噓......」
陳林打斷王猛,輕聲道:「不要問,聽著就好。」
「桌上那封信是交給陳先的,你想看就看;但記住,除了你之外,只有陳先能看,萬萬不能交給第三人。」
接著,陳林像個老人一樣絮絮叨叨個沒完。
他從記事以來說道和陳先相遇,回想起山寨那個夜晚,他就忍不住發笑。
「你知道我對你們的映像是什麼嗎?」
見王猛搖頭,陳林打趣道:「一個拿刀的書生;嗯......就是那種殺雞都不會的書生。」
「而陳先,就是一個剛出社會的楞頭青,昂首挺胸,跟一隻公雞一樣,一言不合就是干。」
王猛有些東西聽不懂,他沒有再問,只是看著陳林,靜靜聽著。
他沒從陳林眼中看見悲傷,那雙眼睛流露出來的只有溫情。
王猛知道,林哥不屬於這個世界;現在,林哥要回去了,回到他緬懷的那個世界。
今晚林哥叫他來,既是安排後事,也是告別。
深夜十二點,陳林和衣躺在床上,心中十分安寧,他如往常一般閉上眼睛,只是,這雙眼再沒有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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