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王府靜的有些瘮人,殿中的百合大鼎里焚著濃郁的瑞腦香,幽幽不絕如縷,卻掩蓋不住血腥之氣。筆神閣 m.bishenge.com李琮靜靜的跪在地上,腳上的鐵鏈啷噹作響,血跡順著額頭滾落,落在銀色的鎧甲上,如同寒冰里開出的紅燦燦的花朵。
李胤的臉上滿是嘲諷的笑,眉目間卻是綿延至眸底的狠絕,「如今江南已經盡在朕的手中,你還有什麼不服氣的?」
「我父王已被你們殺了,我今日也難逃一死,只是臨終前想告知你一件事,你最愛的女人於與我早有夫妻之實了。」
李胤死死的盯住他,黑澄澄的眸子裡,透著瘮人的寒意,良久方道:「最愛的女人?可惜朕沒有。」
揮出去的拳頭如同砸在了鬆軟的細沙中,李琮良久方冷笑道:「我曾派死士去江南刺殺祁王,作為回報我與他共度良宵,那日在宮中我們……」
「女人果真是極為善變的,虛偽至極的,昔日既讓我去殺那個男人,今日竟去了京城與他眉目傳情,長相廝守,我們都被騙了,你也不例外,自視自己很英明是不是,我江南王府雖輸了,但你也活不成了。蚌鶴相爭,漁翁得利。這江南很快就是你那兄弟的了,到時候不但你的女人是他的,命也是他的,你窮極一生都得不到他。」
他李琮得不到的女人,亦要親手毀去方才安心,他臨死都不想告訴他,阮綠萼去京城亦不過是護他周全罷了,可他妒忌他,得到了自己一生都曾為擁有過的東西。
李胤鏘的一聲從要見你拔出一把發著幽冷寒光的劍,指著他的喉嚨,「你原是該殺了我的,只是來日若見了阮綠萼你告訴她,我在底下等著她,等著她……」
鋒利的間劃破他的喉嚨,瀰漫在江南王府的血腥之氣有增了半分。李胤冷冷的盯著他愈發冰冷的屍體,冷笑道:「她的生死於我再無半分的干係。」
殿外傳來了侍衛冰冷的聲音:「聖上,王府還有三百人活著,其中還有皇貴妃當年的貼身侍婢珍瓏,這珍瓏私下裡亦是郡王的侍妾,不知聖上如何處置?」
「這江南流的血還不夠紅,便將那些餘孽都殺了罷,若江南的百姓有謀逆者,殺無赦。」
京城六月流火,夏蟬叫個不停,叫人煩躁的厲害,儲鳳殿的內侍們都拿著麵糊糊,沾著樹枝上的蟬。那蟬精明的厲害,樹葉微微一響起,便飛到更高的地方去。
皇后小心翼翼的摟著懷裡的小皇子,那孩子十分的討人喜歡,溫軟的小手拽著皇后鳳袍上的流蘇墜子。皇后從頭上拔下一支鳳釵來,讓懷裡的孩子拿著取樂,小皇子咯咯地笑個不停。
那慧昭儀臉色複雜,只瞧著自己的孩子在旁人懷裡,自己卻親近不得。一旁的柒婉瞧她可憐,不由得低聲勸道:「妹妹莫要傷心,小皇子年紀小,來日總會明白的,至親的骨肉怎能來日不孝順妹妹呢。皇后娘娘待大皇子如親生,姐姐應該高興才是。」
慧兒瞧了一眼跪在地上嚶嚶哭泣的林嫄兒,良久方是涼涼的一笑,「如今還有什麼倚靠,自從皇上登基以來,何曾踏進臣妾宮中半步,如今便是新進宮的林昭儀,位分都快越過臣妾去了。」
皇后將懷裡的孩子遞給奶娘,方冷冷的瞧著林嫄兒,道:「如今你進宮已有十日之久,皇上日日睡在你的寢宮。素來帝王納妃,不過是為了繁衍子嗣,如今你霸著皇上,如何讓他雨雨露均沾。」
林嫄兒心中委屈,卻不敢說明,只得唯唯諾諾的道:「臣妾實在不敢勸皇上的。」
皇后素來豪爽的性子自然瞧不得她如此的性子,不由得怒道:「好啊,如今你仰仗著皇上疼你,便是如此猖狂,今日你便回去將《女德》抄上百遍,看本宮能否剎得住你猖狂的樣子。」
「還請皇后娘娘您勸勸皇上,臣妾實在不敢……她去臣妾的宮裡亦不是為了看臣妾……」她脫口失了言,不由得心裡一顫。
「既不是去看你,那是為了什麼?」
「回——回皇后娘娘的話,只怕皇上?是為了去回鸞殿罷。」她靈機一動,卻想出了這樣的由頭來。
皇后瞧著林嫄兒樣貌平平,便是她身畔的宮女論相貌亦要壓過去她半頭,又是這般弱弱的樣子,只怕她說的並不是假話,不由得想到那女人如今在江南,卻帶走了自己夫君的心,不由得氣的牙根直痒痒,只恨不得披掛上陣,殺到江南。如今皇上養虎為患,留下那廢帝,不過是為了他心尖上的那個人罷了。
婉妃亦是薄涼一笑,道:「其實臣妾倒是希,希望皇上愛的是她,不是江南的那個女人,帝王之愛,素來是薄情的,可他只對咱們的。」
慧兒瞧著奶娘將小皇子抱出了殿內,只瞧著孤零零的殿門出了神,待收回眼光,卻見林嫄兒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想必是覺得委屈的,不由冷聲道:「林昭儀不願意勸解皇上亦不過是趁機霸占著皇上罷,我們這些舊人倒也罷了,若是那些與你一同進宮的,豈非能甘心,後宮之事素來牽動朝堂,若是出了亂子,你爹那個芝麻大的官,還能替皇上分憂不成。」
「臣妾——臣妾今日便勸皇上。」
皇后亦是沒有心情在訓斥林嫄兒,不由得懨懨道:「本宮說的話你都記下,若是再說便不是這般好脾氣了。」
皇后原是征戰沙場之人,眉目之間自帶十足的戾氣。以往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如何見過這些,自然是嚇得不輕,不由得用繡帕抹去臉上的淚珠,戰戰兢兢的走了。
殿門打開,林嫄兒瞧著坐在錦榻上繡著嬰孩肚兜的女子,一身白色的衣衫,襯著她的傾城之姿,愈發的如同墮入凡間的仙人,金色的光順著綿延的窗棱,撒在她的髮髻上,眉目間。低著幾分微微的柔意,她的繡工倒不是很好,遠遠的竟瞧見朱玉色的錦緞上染著幾絲朱紅色的血跡。
「原來是娘娘來了。」綠萼放下手裡的繡架,笑道:「娘娘這幾日在宮裡可還住的習慣?我原是答應你爹要好生照顧你的,可惜竟食言了。」
說話間,那林嫄兒已走至她的身旁,柔弱道:「姐姐,能不能勸勸皇上,莫要再夜夜來回鸞殿了。皇后娘娘——她說皇上要雨露均沾的。」
綠萼見她眼圈微紅,想必是已經哭過的,便起身,輕輕的拉住她的手,笑道:「我昔日見過那玉蕖幾面,倒是個直爽的人,想到什麼便是什麼,你莫要怕,她雖面目上瞧著厲害,可心裡也是簡單的。我倒是喜歡她以往的性子,無拘無束的。」
「皇后娘娘如今端賴賢淑,皇上都時時讚賞她的。只是皇后娘娘怕皇上日日來此處,會冷落了入宮的新人,惹的後宮不和。」
「放心罷,今日我絕不會再見他。」綠萼低頭用細白的牙齒咬斷絲線,一隻蝴蝶已經繡好了。
林嫄兒瞧著繡架上的肚兜,又瞧了瞧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道:「姐姐這般美貌,來日腹中的孩子想必亦是極為漂亮的。」
聽旁人誇耀自己的孩子,為人母親的想必都是歡喜的,不由得輕輕的撫著自己的小腹,笑道:「我倒是希望生下一個女孩子,願她一生都不會哭泣。」
「若是不會哭泣,那不是成了啞巴嗎?」林嫄兒說完便知曉自己失了言,不由得忙道:「想必來日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嫁的一個好夫君。」
綠萼的手霎時頓住,良久方拿起肚兜接著繡起來,「我倒是希望她樣貌平常,嫁的尋常男子,相夫教子,即便是草草過完一生,亦是平安歡喜的。」
林嫄兒聽完卻是心裡複雜,她素來聽聞這皇貴妃狐媚惑人,惹得廢帝失了江山,又殘害皇嗣,如今竟說出這般的話來,實在令人咋舌。
夜裡,待皇嗣來到回鸞殿,卻見林昭儀跪在主殿外迎駕,而偏殿卻窗扉緊鎖。黑漆漆的一片,連半絲的光亮都沒有。
他身後的任公公不由得皺眉,只心裡想著今晚只怕少不得又是一場風波,這些時日那妖妃處處與皇上鬧,連御用的玉瓷碗瑪瑙杯亦不知摔壞了多少,便是茶壺裡的茶都不敢讓聖上用,保不齊裡面摻了些什麼毒藥。
如今鬧了這樣的一出,亦不知又鬧什麼么蛾子。只是苦了他這個御前的奴才,處處防備著。
李胤立在偏殿外,卻也不差人敲門。亦不知何處傳來的蟲鳴聲,亂叫一通,而飛蛾撲向內侍提著的燈籠,好似隨時將那一層帛紙撞破方才善罷甘休。
他站了數個時辰都未曾離開,只是在一旁瞧著的林嫄兒急紅了眼睛,她生怕此事傳到皇后耳中生出什麼事端來,不由得緊緊的扯住翠麗的袖子,急道:「本宮該如何勸皇上離開?」
「奴婢瞧著娘娘莫要再去做那些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了,您不過是吃了幾個果子,便罰跪了數個時辰,若是今日再惹惱了聖上,保不齊將氣頭都撒在您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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