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婷傾見皇后見了畫像之後臉色十分的不好,心裡頓時一喜,莫不是自己那匈奴未選中那江南的郡主,選了旁人。那洛家與溫家有素來不和,莫不是……莫不是選中了自己的表妹?
而此時澹臺雲瑤亦是察覺到了什麼,偏又不知頭緒何在。
「到底是哪位官家的小姐?」洛婷傾臉上滿是期盼:「皇上您告訴臣妾們罷,我們姐妹們可都巴巴的聽著這好消息呢。」
李胤的側顏似乎在暗影里,幽幽沉沉,不辨喜怒:「那愛妃便猜猜究竟是哪位女子?」
洛婷傾臉上的笑意慢慢的加深,似一朵開的甚是濃艷的鳶尾:「可是江南璟郡王府里的郡主?」
「哈哈……愛妃果真聰慧。」李胤龍顏大悅,對身旁的順公公道:「賞千兩黃金。」
洛婷傾原聽到了自己最不願的回答,心裡正惱著卻得了這樣不輕不重的賞賜,倒也心裡平衡了些。待看見溫初珍滿臉的怒火,心裡的失落竟消了大半。
李胤終於開口:「朕聽聞郡主溫靜賢淑,風華無雙,與你們單于亦是天作之合。叔父待朕素來亦是親厚,朕想著既然那郡主已經在京城,你們亦不必再去江南迎親了,這送行之事便交給皇后罷,亦算是盡了朕的一片心意。」
「臣妾遵命。」皇后從鳳座位上起身,落落大方的行了禮。卻聽見李胤接著道:「璟郡王陪送之物,便直接送至潼關,待郡主的送行的隊伍到了,便一同去匈奴罷。」
他的聲音幽幽沉沉,不變喜怒:「朕聽聞匈奴連遭天災,委實不幸至及,朕在郡主陪嫁的禮單里再加一筆,糧草十萬石如何?」
匈奴使者滿臉欣喜的端起酒杯,道:「我們匈奴人不會說什麼客套話,聖上這般的胸襟,微臣感激至及,來日我們匈奴定會為您盡犬馬之勞。」
皇后轉眼去瞧,每個人臉上都堆滿了笑,皇上在笑,洛婷傾在笑,然而盡在這談笑間,一切暗涌皆被掩蓋住。
那郡主的畫像被換走,究竟是何人所為?而只有一點她知曉,浣月必去匈奴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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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已過,金鑾殿內燈火通明,內侍宮人們無聲息的隱在重帷里。
錦屏後,李胤修長身影淡淡落在帷幔上,殿外隱約有杜鵑低微的叫聲,夜闌十分讓人覺得淒涼入骨。
繡戶珠簾奴婢給皇上請安。」浣月跪在地上,殿內靜的出奇,她幾乎能聽見自己廣袖間的窸窣聲。
「微臣參見皇上<="r">。」雲義旋即跪在浣月的身旁。
李胤冷冷的看著他們,唇角冷笑隱現,擱在龍椅上的手指不動聲色的攥緊,指節越發的蒼白。
「朕只問你們一句話,如此偷梁換柱的法子究竟是誰幹的?」
「是奴婢拿著自己的畫像換走了郡主的,皇上若怪罪,只管拿了奴婢的性命。」
雲義聽到此話,頓時驚呆住了,驀自從驚駭中清醒,重重的叩首,「是微臣的主意……」
李胤微微眯了眼,手撫龍椅之側,指間摩挲到栩栩浮凸的雕龍。
「好,甚好。」李胤的語氣中似有寒芒閃過,「雲義你敢不敢拿你們雲家的九族起誓,這件事是你的主意。」
雲義手心陡的冒出一層冷汗,耳邊嗡嗡,心裡一團亂麻。
「是奴婢一心求榮華,所以才私自做主,皇上若是要怪罪,儘管處置奴婢。」
李胤眼裡滿是怒意,似刀鋒般雪亮,隱隱已有殺意。
「以後你便是寶清郡主,是匈奴的閼氏,世上再無浣月此人。」
話音落地,如錘定音。
「謝皇上隆恩,只是奴婢有一件事情懇求皇上應允,若是聖上不允許,那奴婢就是抹了脖子亦不會遠嫁。」
聽了她的話,雲義只覺得寒意自腳底湧上頭頂,啞聲輕輕的呵斥浣月道:「皇上面前,休的胡鬧,還不快向皇上請罪。」
「好,甚好。」李胤隱忍之色霎時斂去,盡化作凌厲。「好一個聰明的奴才,你當真以為朕不會處置你,任由你拿捏嗎。」
「匈奴雖民風彪悍,可亦是有氣節的,倘若皇上換了旁人嫁過去,只怕讓他們會心生不滿。」浣月的眼瞳里光華鑒人,「浣月嫁過去之後,定會心繫中原,倘若匈奴有一日有異心,浣月定會稟明聖上。」
「哦?朕要聽聽你的條件是什麼?」李胤的臉上噙著笑,眼底卻滿是寒意,「究竟是什麼事情值得你這般的費盡心思。」
浣月的眼底亮起一簇微弱的光:「請皇上讓阮夫人恢復皇貴妃之位。」
「這便是你想要的?」李胤的目光似冷似熱,變幻複雜「這究竟是你的主意還是她的?」
他的眸子深深盯著她,如絲繞頸,如刃刻。仿佛要將她的心口穿透,直看進她的肺腑里去。
「皇上難道從未覺得愧疚過嗎?」浣月的臉色像殿外玉階上的月光般清明,流露哀切。「當初在王府您毀了她的清白之身?」
「浣月。」雲義失驚之下,脫口呼出她的芳諱,卻見浣月臉上滿是泰然。
李胤笑的有些淡薄,語氣卻有些疲憊,「朕是皇上,這天下都屬於朕的,何況是一個女人。」
「是啊,您是皇上,所以您可以枉顧倫常,可以奪了弟妻,世上何人敢指責您的不是?可是您想過沒有最後被人指指點點的卻是那個柔弱的女人,狐媚惑主……」
他的眉心緊攢,鐵青了臉斥責道:「給朕住嘴……」
「皇上是不想聽亦或是不敢聽?」她語聲嘆息撩過人心,「那日她從城牆上跳下來,你可知她在城牆上說了些什麼嗎?」
李胤似乎覺得她的話如同在冰雪裡浸過,入耳卻是徹骨的寒冷<="r">。
「她說她愧對聖上,愧對您對她百般的好?覺得自己罪無可恕。」浣月的淚珠簌簌滾落,「她說等她死了,要挫骨揚灰,撒在路旁,任由世人踐踏。」
李胤的額角青筋暴起,猝然的閉上了眼睛。就在剎那間,他恍惚憶起了那日在御花園的驚鴻一瞥,從此便註定一生的痴戀。然而一轉卻是那日發現她與祁王…………只覺得萬箭呼嘯穿心。
「皇上,您生在這深宮裡,您自然明了這裡面人心的淡薄和無情,踩低攀高,她這些日子受的苦您亦是知曉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您只看在昔日的恩情上,給她一次機會,哪怕再不復從前,請您定要善待與她。」
「皇上,您只看在她真心悔過的份上便原諒她這次罷。」雲義的聲音里滿是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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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的晨光灼痛人眼,朱紅碧瓦的長長甬道上綠萼深紅的宮衣被照耀出血一般的顏色,她急奔著,可腳步一急,頓時摔倒在長長的夾道里。
她氣喘吁吁的爬起來,咬牙撩起袍擺加緊了步伐。
飛宸宮外,白玉階上,一抬頭便看見一群宮人負手立在殿階上。為首的內侍看見綠萼狼藉的很,只覺得十分意外。
「讓開,本宮要見浣月?」
那內侍暴怒,迎面戮指綠萼:「罪婦,你已經被廢,豈可再自稱本宮?這殿內只有郡主,哪裡有叫浣月的?」
綠萼不願意再與他爭論,猛地從懷裡掏出明黃色的聖旨,狠狠的砸在那內侍的身上,怒呵道:「睜大你的狗眼瞧瞧這是什麼東西!」
一干眾人見了聖旨趕忙恭恭敬敬的展開,待看完之後,皆冷透衣。卻見綠萼站在玉階前,貌若天女,神似羅剎,短短一刻,竟覺得惶恐至極。
眾人紛紛惶恐跪下,「參見皇貴妃。」
她兀的笑了,眯眼注視著眾人,緩緩道:「你們難道還要攔著本宮嗎?」
紅衣拂動,綠萼已經入殿。浣月只聽見環佩之聲凌亂搖曳,綠萼走的甚急,往日的風華儀態盡失,幾乎是踉蹌奔入殿內。
浣月從銅鏡前匆忙站起身來,轉身欲要去扶,卻不料臉上挨了重重的一耳光。辛辣熱流湧上,眼底喉間皆是澀痛,浣月狠狠的咬唇,苦鹹的滋味漫進唇見。
「誰叫你這樣做的?」綠萼蒼白的肌膚底下隱顯青筋,「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感激你嗎?」
「奴婢不必您感激,這都是浣月自己的主意,是奴婢自己想攀高枝……」她的聲音哽咽,喉間酸痛半晌才接著道:「現在奴婢已經是寶清郡主了,這潑天的富貴可謂是別人百般艷羨的呢。」
綠萼靜靜的看她,幽黑的眼底沒有一絲活氣,她哽咽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你為什麼要這麼傻,你不是深愛雲義嗎?你不是……」
浣月的淚珠撲簌簌的滾落,第一聲哽咽之後,再也不能自己,諸般的隱忍和鎮定都成了枉然<="l">。
「奴婢沒有法子了,真的沒有別的法子了。」綠萼從未見她哭的如此傷心,「奴婢怎能再見你過那種豬狗不如,人人欺凌的日子?浣月生來卑賤,承蒙您厚愛……娘娘您要好好的活下去,為了自己……亦為了奴婢。」
綠萼說不出話來,喉間痛如刀割,一路痛到心尖里去了。她傷心至極,心裡卻是無邊無際的恨意,如同那日從城牆上一躍而下的心境……
她此刻卻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蒼白的手撫上浣月鮮紅的嫁衣上,那墜著的流蘇勾住了她的指甲,她幽幽的笑了起來,「是啊,我會好好的活著,會看著那些親手把我推進深淵裡的人得到報應。下地獄的原本該是他們,不是咱們……」
浣月垂眸良久,緩緩的又坐回到了鏡台前,見鏡中的女子雙鬟高綰,額繪梅妝,一身鳳冠霞帔更襯得她肌膚賽雪。
她低頭撫上袖口的繡紋,那鴛鴦繡的栩栩如生,鳳冠上的珍珠如拇指般大小,更襯得她華貴萬分,「小時候在深閨里,時常想著自己穿嫁衣時的模樣,那是姐姐出嫁,我還艷羨的很。」
浣月淺淺一笑,翩然的轉身,「這可是皇上御賜的,好看麼?」
「衣服美,人亦美。」綠萼輕笑,語氣溫柔,像個疼愛妹妹的長姊。
浣月的眸光晶瑩,忽而輕聲道:「真好,至少雲義還可以看見我穿嫁衣的樣子。」
綠萼無語凝噎,千言萬語竟如何都說不出口了,陪嫁婢女的聲音在門外:「公主,吉時將至,不知您準備好了嗎?」
綠萼小心翼翼的替她將蓋頭蓋上,鳳冠霞被的底下傳來了輕輕的抽泣聲,竟是萬般的心痛。
忍了許久的淚珠綠萼還是噼噼啪啪的掉落,哽咽道:「這樣大喜的日子,好端端的怎麼又哭了……」
宮門外,千里良駒引著的車駕早早的就候著了。
徐公公向二人行禮:「娘娘,公主,匈奴的人馬在宮門口等候多時了。皇上派雲將軍前去送親……」
綠萼的手微微的一顫,心裡卻不由得一陣酸澀,原來兜兜轉轉送親的人竟是雲義,命運無常,竟是這般的讓人心寒,浣月一生中最摯愛的人竟親手為她送行。
那奴才趴在地上,欲要讓浣月踩上去。
浣月許久未動,可禮樂聲響了起來,一旁的徐公公亦是著急的很,卻又不敢催促。
綠萼眼瞧著那個一身鳳冠霞帔的女子撲通一聲跪在自己的身前輕聲道:「娘娘,奴婢這一去,此生猶恐再度相逢卻是夢中。奴婢斗膽,您心裡或許真正愛的人是聖上,他或許才是您一生的依靠,您莫要為了仇恨而忽視了自己的心。」
綠萼看不見嫣紅的蓋頭下浣月的臉,可還是忍不住道:「你以後便是匈奴的人了,忘了他罷……以後我們是生是死都各安天命罷……」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