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義被唬了一跳,待放眼去瞧,只見浣月的手上滴滴答答的淌著血,不知她用了多大的力氣,竟硬生生的折斷了指甲。
十指連心,她好似渾然未覺那鑽心的疼痛一般。
「你究竟愛不愛我姐姐?」浣月這句話好似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
「愛過。」雲義頓了頓,「我是個男人,自然不會否認自己的往昔,亦不會否認這段感情。。」
「男人?」浣月的嘴角漫過些許的嘲諷:「是,雲大人可與那些男人一樣,只瞧上了那傾國傾城的容貌罷了,皇上如此,王爺如此……連你也如此。」
聽到她的話,雲義倒愣住了,他未曾料到她竟說出這樣的話,幾乎全然不將綠萼放在眼裡。
綠萼原是在一旁不知如何向浣月解釋的,可乍然間聽了這話頓時一怔。
「放肆。」綠萼的臉上的惱怒如何都掩蓋不住,浣月的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插在她的胸口。
浣月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一時糊塗,娘娘恕罪。」
綠萼此時心底的痛恨和失望不斷的蔓延著,她從未料想到明明最傷自己的話,卻從自己視若親姐妹的人身上。
綠萼蒼白的臉龐向後仰著,幾縷鬢髮落在修長的脖頸旁,那死寂的眼底浮起帶著嘲諷的笑意。
「萼妃娘娘,她不過是一時心急,說了錯話,你莫要放在心上。」雲義生怕她惱了浣月,便趕忙求著情。
「錯話?雲大人難道不是喜歡這句皮囊。」綠萼冷哼一聲,失望到了極處,反倒透出絕望的美:「連本宮自己都厭惡自己。」
她的話讓雲義和浣月都不知如何再說了。
「雲義,本宮只管問你,你可願意帶著浣月走?」
屋內一片寂靜。
「微臣不願。」一字字,自唇間吐出,異常的清晰。
仿佛一捧冰雪澆在浣月的心間,綠萼認識她這麼久從未見過她這般的絕望和過。
綠萼的眸光冷冷的轉過來,映著她慘白如雪的臉。「本宮已經留不住你了,雲大人既不願你跟隨著他,你便回太妃身邊去罷。」
良久無人做聲,唯有風聲過耳。
浣月回眸望向雲義,眼圈微微的發紅,「奴婢告退,雲大人保重,娘娘保重。」
浣月並未掉一滴淚,反倒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轉身而去。
待浣月走後綠萼目不轉睛的看著雲義,一雙黑白的眸子裡黑白相映,清澈的照見他的影子。
她的眸色越來越冷,好似要將他嚼碎了一般的方能解恨。
雲義終於低下了頭,「微臣僭越了,還望萼妃娘娘恕罪。」
他退後一步跪在地上,向她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
庭院中的秋菊開的正好,那樣的繁茂,浮動在午后里的花香透過窗子飄進宮殿內。
綠萼淡笑:「你這般直言不諱的說喜歡本宮,可本宮只管問你一句,你究竟喜歡本宮什麼?」
雲義猝然間抬頭,望著她眼底的輕藐,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俯身靠近他,細細的問:「可是如同浣月說的一般,大人可是迷戀本宮的這副容貌?
「微臣絕無此意,雲義之心,天地可鑑。」他低下了頭,眉目寧定,不顯喜怒。
「那你肯不肯娶我?等王爺取得了帝業。」
雲義猛地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著綠萼。
將來登上九五之尊的那個人,今生與她再無姻緣,這世人亦是容不下她,這後宮亦是容不下他,就連她自己都快要容不下自己了。
綠萼見他吃驚的樣子,便冷笑一聲:「這深宮本宮早已厭倦不堪,本宮只想來日遠離這是非之地,既然雲大人口口聲聲的說著自己的痴情,難道卻不肯帶本宮離開。」
綠萼瞧他好似尚未從震驚之中緩過來的樣子,不由得甩了甩錦袖,「雲大人明日便離京了,還是好好地去與尚陽郡主道別罷,若無事,便退下罷。」
「微臣今日過來,只想有一事想請娘娘坦誠。」雲義的臉上滿是凝重,「將麗妃殺死的人可是您與王爺?」
綠萼欲要端起杯盞的手猛地一縮,險些將茶盞掀翻在地,她輕啟薄唇:「大人何出此言?」
「今日有一侍衛自首,說是他欲要偷盜宮中之物,被麗妃發覺,欲怕事情暴露,便殺死了麗妃和宮女。」
「既然有人自首,為何又偏說是本宮?」綠萼撐起額角擰眉道:「雲義,你難道要誣陷本宮不成?」
「可微臣知道,那個侍衛恰巧是王爺府內的死士,他不過是替人抵罪。」雲義頓了頓:「而且麗妃又間接的害死了阮大人。」
綠萼冷冷的看著他,目光幽深變幻,「大人的意思便是本宮心裡痛恨麗妃,所以與王爺一起殺了麗妃?」
「若真要殺麗妃何須王爺親自動手,只怕……只怕是她瞧見了不該瞧的東西了,所以才被滅了口。」
「沒錯。」綠萼反倒乾脆了起來,不願再與他兜彎子,「難道你還要去聖上面前告發我們不成?也是……倘若不是因為這件事這風光無限的雲大人怎麼會落到如此的田地。」
「臣絕無此意。」雲義神色平靜,挺秀的鼻尖冒出些許的細汗:「只是臣請求娘娘,莫要在宮裡與王爺私會,宮中耳目眾多,再加上多少明眼人,總會被人抓到把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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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瑟瑟,今年的寒冬來的十分突兀的早。秋菊未落,反倒沾染了一層薄霜。可朱鸞殿的奴才們卻無心擔憂這些,各自都在謀算著。
只因為萼妃病倒了,周身滾燙,夜裡昏睡囈語,像是得了嚴重的風寒。
前些日子還是最得聖心的人,疏忽之間一落千丈,如此境遇,她又豈能不會病倒?
浣月不知如何得罪了萼妃,竟被趕走了。卻不了惹來了這些奴才宮女們的羨慕,對於他們來說這無疑是件好事。
良禽擇木而棲,後宮原本就是這般絕情的地方。
綠萼真的覺得自己累極了,她極力想睜開眼睛,可依舊無濟於事。
她只覺得自己身上一陣陣的發燙又一陣陣的發寒,冷熱交替間卻是那樣的難受。
綠萼只覺得滿腔的委屈和憤懣關也關不住的往外涌。
她究竟做錯了什麼,都這般的待她。
朦朧間聽到有人說話,吵吵嚷嚷的,她皺眉竭力想睜開眼睛,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只感覺一雙有力的手將她抱起來,整個人貼在一具溫暖而堅實的胸膛里。
綠萼昏昏沉沉的,他們的聲音只讓她覺得更加的煩躁。
可漸漸的她逐漸的安分起來,抱著她的人身上散發的氣息欲發的熟悉起來。
不知折騰了多久,額頭上放著的毛巾涼了又熱,熱了又涼,終於感覺自己身上的熱度要退了,也沒有了冷的發抖的感覺,整個人舒服了許多,終於有力氣睜開了眸子。
也許她尚未清醒,否則為何她一睜眼便看見了李胤。
看見她醒過來,他好似鬆了一口氣。
「把藥喝了,仔細燙著。」
綠萼張了張乾枯的嘴唇,費力的從喉嚨里發出一點聲音。「皇上待臣妾這般,臣妾不是玩物,喜歡了便捧在手裡厭惡了便棄之如履。」
他聽了她的話,眼神一下子就變了,從深沉而冷漠,只一瞬間卻那麼炙熱,只是看著綠萼,就好似將她渾身都焚遍了一般。
李胤突然之間仰頭喝了一口藥,把琺瑯瓷碗狠狠的丟在地上,俯身堵住了她的嘴,苦澀的湯汁頓時灌進了她的喉嚨里。
那濃郁的龍涎香氣夾雜著苦澀的湯藥味道,又令她頭昏腦漲起來。
他的手伸向了她的衣領,動了一下,似乎解不開錯綜複雜的盤扣,就聽見布帛撕裂的聲音,他緊緊的擁著她,比以往任何一次更要炙熱的肌膚相熨帖,好像兩人要焚燒一般。
這樣激烈的一場歡愛,這樣用盡全力的擁抱,她似乎感覺到了他此刻的不同,他就好像是一個赴死的人一般,與自己最愛的人難分難訴最後一場的離別。
李胤臉上的汗,不斷的滴落下來,她欲要抬手去擦拭,可她卻用不上半分的力氣。
「倘若朕死了,你定要保全自己。」他緊緊的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耳邊的傳來卻是李胤的聲音,她終於哭出了,淚水很快沁濕了她的臉頰,李胤慢慢的低下頭,卻是輕輕的將略帶苦澀的吻,印在她的眸子上。
「你明日便離開皇宮,帶著太子。倘若你聽聞朕敗了的消息,便隱姓埋名,替朕撫養太子長大,朕若勝了,便親自接你回宮,封你為皇貴妃。」
李胤將她摟在懷裡,用很溫和的聲音在耳邊低喃:「你或許不會原諒朕,朕用了那樣卑微的手段得到了你,或許你不會知道,當初為了逼你進宮,我將御花園的牡丹全部染成綠萼,朕染了一天*,累的連胳膊都抬不起來,可依舊是滿心歡喜,只為了讓欽天監說你能破解天下之災數。」
後面的話她再也聽不清楚了,只覺得自己的眼皮重的厲害,她欲要開口問他,他究竟給她吃了什麼?可卻失去了所有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