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樣的畫面深深的刺痛了綠萼的眼,她眼裡莫名的生出了幾分冷意。
綠萼猛地用手掰斷了一旁的樹枝,啪的一聲將亭中正在鶼鰈情深驚動。
綠萼此時按到也不躲了,直直的走到亭子裡。綠萼並未帶著任何的宮女和內侍,反倒孤零零的自己一個人。
前些時日下了場雪,尚未融化乾淨,沾染上她的裙擺,只覺得渾身冰涼一片。
李祁乍見她,眼神中略過些許的尷尬。卻不難看出她眼神中挾雜著的不甘和醋意。
柒婉跪下給她請安,心裡暗暗一驚,這皇貴妃怎麼來這了?剛才的那一幕只怕讓她給瞧見了,她與祁王的關係世人皆知,如今竟這般的不避嫌。
綠萼也不理她,亦並未讓她起來,哼一聲便算是應了,邁腿就打她身邊走過,只奔著那石桌便去了。
她拿起石桌上的畫,墨水尚未乾涸,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王爺和側妃好雅興。」綠萼坐在石凳上,「亦不知王爺何時能為本宮畫一幅,本宮掛在寢殿裡。」
柒婉見她面色面色不善,亦深知她在後宮的雷厲手段,不由得膽戰心驚。
「你若喜歡,本王改日替你畫一幅便是了,只是這天寒地凍的,你穿的這般的少,小心傷了身子。」李祁微微皺眉,說了句讓柒婉覺得十分不合時宜的話。
綠萼臉色微微的緩和了些,拿起置放在一旁的茶水,撥著蓋子,裡頭的茶有些涼了。她微微晃著茶,過了半晌擦站起身來,眼斜睨著邊上的柒婉:「王妃難得的進宮一趟,不如去朱鸞殿陪陪本宮,本宮身旁總是缺個說體己話的人。」
柒婉低頭,見綠萼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的畫像,喃喃的說:「多謝皇貴妃娘娘的抬舉……」
她剛要接著說下去,便整個人一激一抖,口裡短促的一呼。卻見綠萼手裡的茶碗猛地跌落在畫軸上,尚未乾涸的墨跡早已是一片的狼藉。
綠萼手還未收回去,眼睛卻閃爍如星辰一般。柒婉睜大了眼睛,驚詫聚滿了雙眸。明眼人都瞧得出來,皇貴妃就是故意的,故意毀掉了自己的那幅畫。
她只覺得十分的委屈,待想李祁看去,卻見他是滿臉的笑意,並未見得一絲的惱火,她的膝蓋跪的久了,險些跌坐在地上。
綠萼趕忙伸手將那幅早已面目全非的畫像拿起來,用手裡的絹子去擦拭,但在柒婉眼裡,她哪裡是在擦拭,只見綠萼的衣袖微微的一帶,桌上的硯台跌落在不遠處跪著的柒婉身上。
柒婉從領口到胸口,卻是一片的漆黑,素錦的衣袍上滿是濃墨。
綠萼這邊得了手,借勢將她攙扶起來,一臉可惜的嘆:「可惜了王妃的著一身衣袍,回宮去換一身罷,倘若太妃的宮裡沒有,只管去朱鸞殿撿好的拿。」
柒婉的臉又青又白,勉強壓去心頭的堵塞,垂著眼不敢看她,「謝娘娘的好意,臣妾去換身衣服。」
說完她有些狼狽的走了。
綠萼心裡滿是痛快,可高興之餘有覺得自己十分的過分,這般的作為只怕是折了李祁的臉面。
還未待她說話,一隻手卻放在了她的肩頭。手是暖的,她原本壓在心頭的些許擔憂霎時蕩然無存,她唇角微微的勾起,嬌嗔道:「王爺……」
李祁低下頭,貼著她的耳垂,他呼出的氣息在她感來都是暖的。聲音里好像帶著無限的柔情,讓她的心猛地一緊。
「怎麼,醋罈子打翻了?」他的手順著她的左肩繞道她的右肩,一下子將她緊緊的勒住,「你的小性子最近愈發的大了。」
綠萼心底好似猛地被針扎了一般,一時間臉上滿是驚愕,回身之間掙脫他的懷抱,「王爺瘋了不成,這倘若被旁人瞧見了,可真真是掉腦袋的事情了。」
「如今你到時候怕了,倒沒有當初去潼城的勇氣了。」李祁的眼角滿是戲謔,眼裡卻滿是柔情。
「那是也因為王爺那時尚未娶妻,如今王爺與側妃郎情妾意,綠萼感動的很。」她醋意十足起來。
「你知道的,本王心裡並未有她。」李祁有些無奈的替她撥了撥額前的細發,「如今你愈發的不講理起來。」
綠萼心裡有些氣結,壓在心底的話,不由得脫口而出,「我不是妒忌她,我是妒忌和她長得像的那個人,我哪裡比不上那柒寐了,我如今竟在你心裡連個替身都比不上了不成。」
周遭突然靜的出奇,綠萼不敢抬頭看他愈發深沉的眼。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李祁有些無奈的聲音,「她不是柒寐的替身,你亦比任何人都重要,在本王的心裡。」
「弄死那女人不過如同捏死一隻手裡的螻蟻一般,只要王爺捨得,本宮就立馬動手。」綠萼一雙眸子死死的盯著他「王爺捨得嗎?」
「答應本王,莫要動手殺人,你倘若想讓誰,只管讓本王動手,莫要弄髒了自己的手。因為你原本是那樣單純乾淨的人,不該牽入這場是非里。」
綠萼在心口的話尚未說出只覺得身子騰空卻被他抱了起來,她的臉微微的漲紅。
她不由得喃喃道:「我們這是去哪裡?」
「你說呢?」
綠萼未曾料到這裡園子的假山後面竟是自引的溫泉,只是綠萼聽聞那日宮變,鮮血將整個後宮的溫泉都染紅了,反倒都廢棄了。
這沐香池挨著壽安宮的後園,占了一整座的角殿。池子四丈有餘,四角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青蓮,側壁繪彩鏤,另有八蟾銜珠吐水。
李祁將她輕輕的置放在錦榻上,他的氣息給她一種強烈的預感。
綠萼只覺得腦子轟轟作響,現在不僅是白天,而且難免會被人瞧見。
她周遭被垂下來的幔簾掩蓋,上面繡著的彩蝶與她飄搖懂得青絲相映成趣。
綠萼臉頰酡紅,氣喘不定:「王爺,難道忘了……?」
但是,她錯了。他根本不待她將話說完,裂錦的聲音讓她的心口猛地揪著。
他輕輕的吻著她柔軟的朱唇,卻是無限的旖旎之色。那一瞬間的接觸讓她渾身那股電流霎時讓她全麻了去,她感覺他撬開了她的牙關,分取她的甘甜。
李祁輕輕的笑,像是貪婪一般汲取者。
他堅實有力的胸肌與她的柔軟緊緊相貼。他瞧著她的臉,緋紅的面頰,眼神迷離。口脂早已消失,唇上卻腫紅成艷色,每一縷神態都似乎奪人心魄。
陷入情yu里的她,美的讓人窒息。
一時仿佛沉溺在雲端,一時仿佛墜入深淵,意識在感官的洪濤里滅頂,理智早已被他們拋卻到九霄雲外里,他們再也無法抵擋這翻雲覆雨里的炙熱。
不知過了多久,綠萼整個人都趴在了池台邊上了,她已經不知道他們怎麼從錦榻上一路滾落道這裡。
她揪著垂下來的珠羅垂幔,上好的絲綢早已經皺成一團,及腰的長髮浸在暖池裡,好似浮藻一般。
突然一陣腳步聲讓他微微抬頭。卻透過薄薄的窗紙看見一個身影。
他回眼看著綠萼,此時她亦是聽見了,瞳孔縮緊,一雙眸子裡卻是濃濃的殺意。
「王爺?!」綠萼不知此時欲要進來的是誰。
「怕什麼,但凡有什麼,本王擔著。」
李祁伸手將帷幔扯了下來,覆蓋住她半敞的衣衫,自己撿起地上的衣衫不緊不慢的穿了起來。綠萼不由得縮了縮身子,抬起眸子死死地盯著被打開的門。
柒婉看見殿內的景象不知是該退或是進,她顯然是驚呆了。
她原是換完衣服來尋李祁的,可不料尋了半天亦不見蹤跡,便懨懨的想要回去,孰知聽到這廢棄已久的沐香池有動靜,好奇心作祟便過來瞧,不料竟撞上了這驚天的秘密。
「王爺,你怎麼能與皇貴妃……」說道此處她再也說不下去了,「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們如何對得起皇上,對得起列祖列宗。」
「本王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李祁冷哼一聲,衣衫半散,臉上卻帶著一絲慵懶和頹廢之色。
「倘若此事被旁人知曉,本王決不饒你。」李祁眉尖緊蹙,聲音卻是十分的嚴厲。
柒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臉色卻如同死灰一般「臣妾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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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宴設在昭陽殿內,這亦是一年之中唯一一次後宮妃嬪與皇上和皇后共用晚膳。
受邀的亦有一品誥命夫人以及夫君遠在邊疆的朝廷命婦們。
殿內設有幾十桌宴,最上首則是金龍大桌宴,按著品級,綠萼坐在皇后下首的第二桌上,她的對面恰巧正是一身月牙白長袍,愈發襯得溫潤如玉的李祁。
綠萼看著這殿內的妃嬪,均是精心打扮過的。太子早已被人從宮外給接了回來,穿了件兔毛的夾襖,到處跟人說著吉祥的話,愈發顯得討人喜歡。
那日宮變留在人們心裡的陰影尚未散去,宮裡的妃嬪卻亦是有很多連聖上的面都沒瞧見便香消玉損了。
剛剛晉選的秀女要年後方可進宮,如今這場除夕宴愈發的顯得愈發的孤零。
這晚宴的規矩自是十分的冗長,綠萼直覺得這晚宴卻是十分的折騰人。
綠萼微微的抬眸,卻見李祁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沖她微微的舉了舉酒杯。
她拿起桌上的酒樽,亦沖他微微頷首,廣袖一揮,二人同時飲盡。待她抬起眸子,卻見李祁俊美的臉上盈著對她一人的笑意。
「把新進貢的梅花釀給皇貴妃拿來,她身子弱,倘若這般的猛灌烈酒只怕傷了身子。」李胤對一旁小心翼翼侍奉的徐公公吩咐著。
李胤的話無疑是讓再座的妃嬪原本涼透了的心又蒙了一層霜。昔日太后在時,她們尚且能偶爾侍奉聖上,如今太后一去,這皇上日日留在朱鸞殿,她們見皇上卻是那般的不易,如今好不容易見得聖上,卻見帝妃二人鶼鰈情深的樣子。
不過片刻,徐公公便端著梅花釀匆匆忙忙的過來了。
「娘娘莫要再喝了,皇上一直瞧著呢?」浣月趁著上前倒酒的空檔,不著痕跡的勸著綠萼。
綠萼微微一笑,卻看見一旁誥命夫人的桌子上徐徐上前一個女子,腳步輕盈,一舉一動皆是大方得體。
那女子走到李胤和皇后跟前,抬起酒樽,輕聲道:「初珍祝姐姐,姐夫福壽安康,百年好合。」
「初珍,莫要胡鬧。」皇后臉色一變,「這不是在家裡你怎麼能胡亂的叫?」
李胤亦是微微一怔,接著帶著哂笑道:「朕當時誰呢,竟是初珍,這些年未見倒成了大姑娘了。」
說完他飲盡酒樽里的酒水,接著聽見皇后道:「臣妾這個妹妹素來被母親和父親慣壞了,皇上莫要責怪她。」
「都是一家人,何必這般的見外,朕倒是喜歡她這般天真爛漫的模樣,小時候的性子一直未變。」
綠萼秀眉緊緊的皺了一下,一旁侍奉的浣月用細微的聲音冷笑道:「這是皇后娘娘的親妹妹溫初珍,只怕溫家早已是打定主意將她送進宮裡來,可不料她年歲比晉選秀女的年紀小一歲,這三年一選,溫家亦只能出此招了。」
綠萼抬眼去瞧,卻見那溫初珍在燭火和月華下巧笑嫣然,嫣紅的羅裙上繡著幾隻翩躚的彩蝶。粉蘊的小臉上,露出淺淺的梨渦,雖不是絕色傾城,可那純真無邪的樣子卻讓人不得不將她捧在手裡。
「今日初珍想獻上一舞……」
此時眾位嬪妃早已明了,不由得低頭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綠萼不由得將目光看向李祁,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看不透的笑意,仿佛是輕蔑,又仿佛是無奈。
「朕准了,倘若你跳得好,朕定會好好的賞你。」
樂聲起,婉轉低幽,隨著絲竹管弦,卻見初珍裊娜的身子舞出水袖翩躚,她羅裙子那幾隻栩栩如生。
水袖間,她露出一截白藕一般的手臂,恍若蓮花仙子一般,絕美的身姿騰地凌空飛起,長袖盡揚,腳足輕輕點地,卻傳來眾人的驚呼聲。
她長袖漸漸的收回,卻是一個迴旋,好似醉臥於地,慢慢的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