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誼之後全程都是懵逼狀態。
賓客們紛紛表示有所得然後不能陪伴司馬鵠,統統告辭。
司馬鵠並無慍色,笑盈盈的將所有友人送走。
宿誼看著都走了,自己也……走吧?於是宿誼也走了。走之前,司馬鵠再三道謝,表示自己一定會謹遵教誨。
宿誼表示……你開心好。我哪裡說了什麼教誨?
好端端的夜不歸宿,這麼泡湯了。宿誼回到家中,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來。最後他只能通過那首歌來推測,是不是自己對他們進行了國主義教育?但是不至於吧?這群人都挺國的,還需要自己教育?
宿誼百思不得其解,又想著這涉及別人說皇帝老爹壞話,不好泄露給皇帝老爹,讓皇帝老爹解惑。於是他寫信去問慕晏了。
宿誼這個傻蛋。別說皇帝的監察,說他回來翻來覆去念叨這麼久,皇帝早什麼都知道了。
宿誼的信寄出去,慕晏收到信的時候,被那群官員弄得一肚子火的他,最近壞心情全沒了,差點沒笑疼肚子。
看著宿誼滿信紙的迷惑懵逼臉,慕晏心想,該不會之前宿誼看著別人一臉崇敬,也是這種想法吧?總覺得好像離宿誼更近一步了呢。
慕晏收到宿誼的信,而太子沒收到,太子很不高興。不過這信是問慕晏解惑的,又不是私人交流感情的信(大概),所以太子決定忍了。他會快快長大,變得比慕晏可靠,這樣大哥的信會寫給自己,而不是慕晏了。
因信上也沒寫什麼,太子眼巴巴的想看,慕晏便讓太子看了。
但太子和慕晏的理解不同:「這信雖說是給慕大人的,其實是給孤的。」
太子雙手捧著信紙,一臉嚴肅:「這不是問慕大人,而是讓孤思考。」
慕晏眨了眨眼睛。他突然有點理解宿誼的心情了。他好像離宿誼的內心又更近一步了呢。
慕晏微笑道:「但此信必定是寫給下官,而不是給太子殿下。」
太子黯然道:「是的。」
慕晏道:「殿下不必難過。無論天師身在何處,身處何位,他最關心的是殿下。」
太子點頭:「的確。」
大哥當然最關心的是我!
慕晏笑道:「本來下官還想著怎麼委婉的解釋一番,殿下自己已經明白,也不用下官多此一舉了。信紙還是下官收著吧,若被其餘人看到,恐有不好的傳言。」
太子道:「等等,等孤再看看。」
慕晏點頭。待太子走後,他重新看了一遍宿誼的信。
他並未看出宿誼有通過此信提點囑咐太子的意思,還是只看出滿紙懵逼迷惑臉。
不過若是他不了解宿誼,估計也會認為,太子所想是對的。
畢竟……都這麼明白了,怎麼可能不明白?宿天師怎麼可能真蠢,當然是裝蠢。裝蠢總要有目的吧?目的當然不可能是慕晏,只可能是和慕晏同行的太子了。
借讓人解惑的名義,讓太子受到啟發。這是不是很容易能推測出來的事?
慕晏微笑。那試試看,是他想岔了,還是他真的理解宿誼了。
於是慕晏先將那些人可能從歌詞中推測出的宿誼的「理想和犧牲」寫了一遍,然後道太子也是這麼想的,並且以為宿誼是藉此啟發他。最後慕晏問,康樂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慕晏出差的地方離京城也兩日距離,如果通過專門的信使渠道,還能更快些。因此信一來一往速度不慢,很快宿誼的回信到了。
宿誼的回信上只畫了一個以頭撞牆,口吐鮮血的簡易小人。那鮮血還是用硃砂點的。
慕晏又差點笑的肚子疼。
用加急的信件送一副不倫不類的畫來,真的好嗎?
慕晏覺得很好,他回了一副文人模樣的人拍著一道士的肩膀的畫回去。
宿誼覺得那畫十分不順眼。這種書信傳畫,應該用萌系畫風才對。這種文藝畫風,完全沒意思,一點意思都沒有。
慕晏價值千金的畫這麼被宿誼嫌棄了。
宿誼用簡易小人繼續回信,並且讓慕晏也試試看簡易小人。
慕晏……慕晏當然不會照辦了,他還是正常畫風。
宿誼鍥而不捨的回信糾正他。
慕晏照舊不改。
……
你們兩摸摸自己的胸口,良心還在嗎?送信的小哥不累嗎?
宿誼和慕晏表示,這都是隨著公文捎帶的,良心還在。
宿誼不知道,但慕晏知道,他們兩的書信既然是通過公文渠道,要先經過皇帝之手,在這個萬惡的沒有個人*可言的時代,皇帝作為君王加宿誼他老子,非常自覺地拆了兩人的信。
然後這成為皇帝那一段時間最放鬆的時間。特別是對著宿誼的簡易小人,他可以足足笑一分鐘。
宿誼並不知道自己的跟朋友溝通的簡易小人被他皇帝老爹看到了,還樂此不疲的繼續用簡易小人調戲慕晏。
皇帝覺得,平日看著自己兒子那麼成熟,那麼具有高人風範,現在看來,還是有調皮的時候嘛。
皇帝想起來宿誼小時候,雖然早熟,雖然懂事,但也和現在一樣,時不時迷糊一下,偶爾調皮一下,還給先帝的鬍子打過結。
皇帝的臉突然沉了下來。
當年,先帝也是十分喜宿誼的。先帝子嗣多,孫子也多。在一大家子人還住一起的時候,先帝只抱著宿誼哄過。
當年那麼喜的宿誼的先帝,把最的孫子祭天的時候,他究竟是何感受?還是說,他的喜,都是假的。
皇帝閉上眼,若是他是先帝,他會如何做?
皇帝覺得,他不會傻到聽方士的話。
但若方士說的是真的?他又該如何?
皇帝睜開眼,看著宿誼畫的一個簡易小道士拎著浮塵暴打一個估計是代表慕晏小人的腦袋的畫,糟糕的心情好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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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今天有沒有吃醋?
有。
他大哥的信又來了,又不是給他的。
雖然宿誼每天寫的信,慕晏都有拿給太子看,但太子翻來覆去,都沒看出那內容中有一星半點是關於他的。
宿誼好像已經把他給忘記了。
慕晏微笑道:「道長已經給殿下兩封信,已經大大不妥。之後的信自然不能再是給太子的了。」
太子鬱悶點頭。
他知道啊,他當然知道啊。大哥一直很謹慎。
但理智上知道,感情上不能接受。
太子繼續鬱悶。
慕晏則想,宿誼是不是真忘了?
宿誼其實沒忘記那還有個弟弟。只是弟弟畢竟是太子,他寫信寫的那麼勤快幹嘛啊。宿誼可沒想到,太子居然會為這點小事不高興。
太子:qaq才不是小事!
之後宿誼好似江郎才盡,不知道畫什麼了。他給慕晏的書信,再次回到了文字上。
為了不讓好基友離開之後跟不上京中形式……好吧,不扯這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了。宿誼只是關心八卦,找慕晏分享八卦而已。
自那場宴會之後,京中還真出了一件大事,一件小事。
小事是司馬鵠不知道抽什麼風,居然從母親莊子裡搬了出去,在京郊一間簡陋的小院子裡住了下來。伺候的人只留了兩老僕負責洗衣做飯,年輕貌美的下人居然都遣散了。
司馬鵠搬到京郊小院子之後,閉門謝客,很快從京中名士圈子中銷聲匿跡,只他的友人偶爾與其有書信往來。
司馬鵠也有給宿誼寫信,問宿誼一些學問上的事。
宿誼哪知道這些啊。他為了不誤人子弟,把信轉給慕晏了。
慕晏無奈搖頭,然後寫信幫宿誼回信,並在信中對司馬鵠道,天師不擅長這些,專門指了他給司馬鵠討論。摯友,快感恩戴德吧。
司馬鵠接到信後,不由大笑。
他沒打算接到宿誼回信。畢竟有不少人寫信給宿誼求教,宿誼從來沒回過。
司馬鵠與其說是向宿誼請教,不如說抱了一丁點小心思,以提問的方式,想讓宿誼看到自己的成長。
沒想到宿誼居然會把信寄給慕晏。
宿天師的意思他立刻明白了。宿天師是讓他摒棄雜思,安心學問。
司馬鵠搬離舒適的地方,是為了踐行《孟子》所言,「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司馬鵠認為,他最欠缺的,是心性,是忍耐。
為了人為給自己製造障礙,司馬鵠寫信的人都是不在朝中擁有實職的。當然,那之前他先寫信給那些人道歉,說明了自己的打算。
慕晏也收到了。
但宿誼將司馬鵠的信給了慕晏,讓他找慕晏討論學問。
宿誼之意,司馬鵠要磨礪自身,並不需要和有能力幫助他的友人斷絕關係。既然是友人,自然會尊重司馬鵠。司馬鵠只需要學問上的幫助,他們不會擅自給司馬鵠其他方面的幫助,打擾司馬鵠的修行。
歷代那些苦修苦讀的先賢,難道沒有可以幫助他們的朋友嗎?有,但是他們拒絕了幫助。
而那些苦修苦讀的先賢,拒絕了友人的幫助,不與友人相處了嗎?沒有,他們仍舊經常書信往來。
身處誘惑之中,你是否能堅定本心?在你感受苦修的難熬的時候,是否想放棄,是否想向友人求助?
吾將三省吾身。
司馬鵠坐在簡陋的屋檐下,搖著粗製濫造的大蒲扇,眯著眼看著雨滴在地面不平整的石板上濺起的小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