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琤道:「河清還是無意娶妻嗎?」
慕晏道:「我還以為這件事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衛琤道:「若是有女子不介意子嗣,河清意下如何?」
慕晏皺眉道:「你是來說親的?」
衛琤道:「不過是問問你的意思罷了。河清你因早年重傷無法孕育子嗣,為女子著想,不願娶妻,實乃高德之舉。但若有女子仰慕河清,即使不能與你生兒育女也願意嫁給你,河清主意是否會改變?」
慕晏微笑不語。
衛琤嘆氣:「河清不必多想。衛家本站在陛下這邊,犯不著用與你聯姻來做什麼。且既然沒有子嗣,提不上其他吧?那女子對河清是真心的。不然我也不會特意來當一次說客。」
這時女子地位較高,女子再嫁都不會影響其嫁後地位,更不說女子家人托人說親了。且這私下交談,無論慕晏願意不願意,都不會說給外人聽,也不會影響女子名聲。
慕晏道:「我並非懷疑玉德之意,不過我還是和以往想法一樣。在如此情況下,還有人心儀我,我十分感激。但越是感激,越不能接受其心意。「
衛琤看了慕晏許久,道:「這是河清真心,還是有其他理由?」
慕晏微笑道:「玉德何意?」
衛琤沉默了一會兒,道:「河清,我視你為摯友知己。」
慕晏道:「我視玉德也是如此。玉德有話請直說。」
衛錚道:「那我不繞彎子了。河清拒絕,是否有天師之因?」
慕晏收起笑容,道:「玉德何出此言?」
衛琤看著慕晏,道:「我難得敬佩幾人,河清是一,道長也是一。雖我與河清相識更久,但我對道長更敬佩。道長德行,越俗脫塵,如沅芷澧蘭。我等世家習氣,可別玷污道長高潔。」
慕晏無奈笑道:「玉德你想太多了。我珍稀康樂,更甚於己身。」
「希望如此。」衛琤皺眉,「你既然無意娶妻,衛家也不會逼迫,這邊我幫你回絕了。希望你言行如一。」
慕晏道:「那是自然,玉德不信我?」
衛琤嘆氣,道:「若是其餘事,我信你。但道長之事,很難說。」
慕晏笑著搖搖頭,道:「玉德真不必多慮。」
因為你們無論如何說,他已經決定的事,便不會更改。
何況,康樂對他無意嗎?
送走衛琤之後,慕晏看著頭頂星空璀璨,長嘆一聲。
其實他也並非說謊,是否有宿誼之事,他仍舊不會娶妻。因為他本身並無問題,娶妻不可能不生子。
慕晏懂醫理,知外界傳聞避子湯其實半點作用也沒。所謂避子湯,不過打胎藥罷了。一直喝著,自然避子了。世家女子身邊懂醫理的僕從眾多,他娶進門,怎可能讓其順從自己之意?而且,他也不可能對無辜女子如此。
慕晏不近女色,不願有子嗣,乃是出身所致。慕晏母親出身高貴,為公主之女,受封郡主之位。漢朝的皇室女貴族女,權力地位都很高,有些人生活非常**|靡。慕晏之母便是其一。
慕晏父親身體羸弱,性子更是軟弱,被慕晏之母看輕。慕晏之母與其公公、叔伯等多人有染,還在家中豢養面首。慕晏的確乃是慕家之子,其相貌與其父有五六分相似。但他生父乃是名義上的祖父。不過他出身被掩蓋了罷了。
這事看上去荒唐,但在東漢皇族和世族中,並不少見。貴族女豢養面首,乃是風尚。皇族女子尤其荒唐,亂|倫之事,實屬常見。
慕晏出生秘密,外人不知,但其父母和祖父心知肚明。因此慕晏雖有嫡子之實,實則童年並不美好,一直以體弱多病為由,養在別院,從無長輩關心,受盡下人欺辱。
後其母因多次服用避子湯打胎,身體壞了,並無其他子嗣,才將其接回,想培養他爭奪慕家內部地位。
慕晏祖父知他為親子,又其母容顏,也屬意他為繼承人。
慕晏在這種荒唐的境遇下,坐穩了慕家繼承人的位置。
在他回到慕家之後,所見所感比在別院更讓他難以接受。父親去世之後,其母和祖父之事,幾乎不避家人。其母與面首玩樂,甚至直接當著年幼的他的面。
這給慕晏造成了強烈的心理陰影,讓慕晏少年時性格十分陰暗孤僻。直到他被皇帝帶出慕家之後,在皇帝教導下,性子才在表面上趨於正常。
因此皇帝對他而言,亦師亦父,其感情遠甚於慕家。
也是因為這一段童年往事,慕晏對男女之事極其厭惡,對自己身體流淌的血液更是噁心至極,絕不希望自己有血脈延續下去。
他不願傷害無辜女子,便故意自污,言曾經傷重,於子嗣有礙,因此一生絕不娶妻。
慕家知曉他之事的人,已經被慕晏以各種手段全除掉了。如今知道慕晏身世之人,只有皇帝。皇帝勸說不得,便默許其做法,並為其遮掩。
對皇帝而言,除了被祭天的長子之外,慕晏甚至比其餘兩個兒子更親近,更讓其信任。
因此,無論是否有宿誼出現,慕晏也不可能與女子成親。
不過……
慕晏喃喃自語:「牆有茨,不可掃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牆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詳也。所可詳也,言之長也;牆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讀也。所可讀也,言之辱也。」
這首詩,不只是念他的出身,還是念他此時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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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宿誼的期盼之下,這秋獵終於結束,可以打道回京了。
宿誼感覺自己已經完全廢掉了。沒有實驗可做,書也看完了,還要時時刻刻注意言行,維持自己神棍的形象,簡直頭髮都要愁白了。
「哪裡?我可沒看見。」回到家後,聽到宿誼抱怨,慕晏笑道,「這不還是精神著嗎?」
「沒你精神。」宿誼有氣無力道,「受傷了還這麼精神。傷口給我看看。」
慕晏道:「等我沐浴之後,一身臭味。」
「都是男人,哪那麼矯情。」宿誼吐槽道。
慕晏道:「都是男人,康樂是否和我共浴?」
宿誼臉瞬間通紅,連忙搖頭:「滾,自己去。」
慕晏故作遺憾的搖搖頭,施施然走了。
宿誼揉揉臉,抱怨道:「沒羞沒躁的,簡直不是正經人。」
他晃晃腦袋,把臉上熱度晃掉,也去洗澡去了。
洗去了一生疲憊,宿誼趴在讓木匠製作的貴妃椅上,跟慕晏吐槽在狩獵期間發生的事,特別是那匹疑似成精的馬。
事情已經結束,慕晏便不再瞞著他,直說了那是他和皇帝設計之事,跟隨宿誼挑馬的侍從,以及那養馬的小吏,便是馴馬之人。那馬跪地和起身,都是看著馴馬人的動作,依照指令行事。
宿誼哭笑不得:「你不能早跟我說嗎?嚇壞我了,還以為那馬真的成精了呢。」
慕晏當然不能說宿誼演技太差,怕他露餡:「若早說了,豈不是沒有驚喜的效果了?看著康樂吃驚,也是挺有意思之事。」
宿誼抓起手邊書本,朝著慕晏砸過去。慕晏笑眯眯的接住書,道:「不過那天馬的確很聰明,很有靈性。康樂可要好好與其相處,多帶它走走。若是覺得自己莊子膩了,待休沐之時,我們可去其他地方逛逛。」
宿誼道:「既然那麼有靈性,給我豈不是浪費了?我跟陛下說一聲,轉送給你吧。」
有好東西,宿誼用不著的,第一個想的是好兄弟,弟弟則居於其次了。太子得知,一定會咬著被角哭泣。
慕晏搖頭,道:「我的馬跟隨我多年,感情很深。且天馬不能負重,平日騎著跑跑也罷了,若是上戰場,還是略微不如現今軍中飼養的戰馬。」
宿誼點頭:「好吧,既然你不需要。那我拿著吧。當養個寵物了。」
反正也不需要我養。
宿誼想,那被他取名為小棗的馬的確很有靈性,要不每隔幾天還是抽時間騎馬跑幾圈吧。現在的人出行都靠畜力,他還是把騎馬學會。下次出遊,便選一個可以騎馬的地方,炫耀一下小棗。
慕晏和皇帝挑選了許久的馬,終於達成了目的,讓宿誼主動增加了些運動量。
「至於司馬驍,此人不用放在心中。」慕晏道,「司馬驍此人,自視甚高,性格暴戾,身邊全是阿諛奉承之人,稍稍有些能耐的世家子都不願與其交往。倒是他兄長有些能耐,不過還是太拘於小道,疏於大局。所以也不足為懼。」
司馬家內訌之事,便是司馬驍兄長主導。雖說看上去大房大獲全勝。但在外人看來,自家內鬥到如此境地,已是落了下乘。
「我懼他幹什麼,司馬家和我又沒關係。」宿誼道,「我又和朝堂扯不上關係。我只是感覺這人蠻討厭的。翔飛有這種討人厭的親戚,肯定吃了不少虧。」
「那倒沒有,翔飛可不是會吃虧的人。」慕晏道,「好了,不說別人了。不是要看我傷勢如何嗎?」
說罷,慕晏便開始面帶微笑,用極其優雅的姿勢寬衣解帶。
宿誼的臉又「嘭」的一聲,紅透了。(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