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別人說這話,恐怕沒人會當回子事兒,認為不過是虛言恫嚇而已。但陸縝說這話的意義就不同了,他可是才剛敲響過登聞鼓,在天子跟前告過御狀之人,同樣的話從他口裡說出來,其威懾力自然非同一般。
曲平也好,韓躍也罷,在看到陸縝那鄭重其事的模樣,聽他斬釘截鐵地說出這話後,整個人都是一陣發慌,眼中已滿是驚恐之色。
陸縝見此,氣勢更盛,再次一拍驚堂木:「說,你們為何要縱火陷害他人,這其中到底有何陰謀?」這一回,他索性連懷疑都不說了,直接就認定了這些人就是此事的元兇。
眼下既有物證——那箱寶物可是從他們手裡奪來的,又有人證,他們就算再想爭辯都有些不知該怎麼說話才好了。
雖然這案子其實還有諸多疑點,但如今可不同於幾百年後,對官府來說,能拿出這些實質性的證據,就足以把罪名給徹底定下來了。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無論他們是否承認,只要陸縝把案子報上去,就會把之前所斷盡數推倒,他們也將取代青竹幫眾人成為縱火和偷竊的元兇。
明白這一點,幾名錦衣衛更是嚇得面如土色,直在那兒低頭髮顫,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事實上,現在他們唯一的指望就是自家大人能出面,把這案子從大興縣手裡奪走,然後再另行審理。不過這可能麼?
陸縝也看得出來,他們還死抱著最後的一點期望不想放棄,所以便又是一笑:「看來你們不但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甚至是見了棺材都還在硬撐。既然如此,本官就只有如實稟奏,讓刑部等衙門來作最終的定奪了。來人,把他們先押下去!」
伴隨著陸縝砰地再次拍響驚堂木,這一場審訊就此結束,雖然還未真叫他們認罪,但明顯看來事情已成定局。
@@@@@
京城裡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藏得太久,尤其是這種最能惹來眾人議論的事情。所以才到傍晚時分,大興縣衙門把幾名錦衣衛都給捉拿進去的消息就已傳得滿城皆知了。
隨後,一個更叫人感到難以置信的消息也傳了出來,那些打著旗號去撈人的錦衣衛眾,居然也身陷其中,看情況也是被大興縣衙給扣下了。
這實在是太也超乎眾人的常識了,以往只聽說錦衣衛拿人,誰能想到有朝一日他們也會被拿?而且只是一個縣衙,就敢連續把錦衣衛的人都給扣下,這不啻於直接拿大耳刮子抽錦衣衛的臉哪。
此刻,徐恭的臉上便已多了幾道鮮紅的掌印,正是被人狠抽了幾巴掌的結果。不過這位錦衣衛頭子卻不敢有半點怨言,甚至剛才巴掌過來時,他連閃都不敢閃一下。因為抽他巴掌的,正是王振。
在狠狠地抽了他幾巴掌後,王振恨聲道:「廢物,這錦衣衛在你手裡是徹底成了一群廢物了。居然連一個小小的大興縣都敢把錦衣衛的人給拿進去,你居然還全無辦法,居然還有臉來請咱家幫你,你說,咱家要你有什麼用?」
被噴了滿臉唾沫的徐恭低著頭,只能唯唯稱是,連冤枉都不敢說上半句。
說實在的,他確實有些怨得慌,事情都是底下那些傢伙瞞著他做的,包括之前的行動,以及今日去大興縣衙生事。可是現在,王振卻又把一切都怪到了他的頭上,就好像都是他的責任一般。
誰叫真正鬧出事來的馬順是王振的親信呢,而且王振有意把馬順立起來取代徐恭,所以自然是要把所有的過錯都歸咎到他徐都督的身上了。
徐恭心下雖然很是不滿,可當著王振之面卻連反駁的話都不敢說出半句來。這固然有王振勢力夠大,一直壓著他的緣故,但其性格的懦弱也是一個重要原因。身為錦衣衛頭目,徹底成為王振的爪牙,甚至連一點自主性都沒有,他這個錦衣衛都督也確實太失敗了些。
「現在咱家給你兩條路,要麼就去大興縣衙把那些人給我撈出來,再狠狠地教訓那陸縝一番,讓他知道錦衣衛的名頭。要麼就直接辭官了吧,咱家另找一個有擔當的人來出任這錦衣衛指揮使一職!」王振最後哼聲道。
得,這下是下了最後通牒了,這讓徐恭只覺著一陣心寒,話雖然是這麼說的,但其實就是逼著他走上絕路了。
徐恭雖然膽小懦弱,但頭腦還是清醒的,即便這次自己真照王振所說的去和陸縝斗,而且斗贏了,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依然會被刁難,被馬順取代只是個時間問題。而且,他並不覺著自己真有把握能把陸縝給嚇倒,這位縣令可是京城裡人所共知的瘋子,根本不把任何權貴當回子兒,自己難道還能嚇到他不成?
而且,若是真做了這些,恐怕等待自己的將是更加難纏的責難,到時即便王振不出手,光朝中那些文官就足以把自己給彈劾罷職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去出這個頭,做這個惡人呢?
雖然拿定了主意,但徐恭還是唯唯稱是,隨即有些狼狽地退了出去。
直到徐恭離開,王振的臉色才稍微轉好了些,只又罵了一句廢物,方才看向一邊臉色一樣不是太好的馬順:「你說,這事該怎麼處置?看徐恭那模樣,恐怕你是不能指望他了。不過韓躍他們幾個卻都是你的心腹,知道你太多事情,一旦真讓陸縝問出些什麼來,可就麻煩了。所以必須儘快把他們給弄出來。」
馬順沉吟了一陣後,試探著道:「公公,如今之計,似乎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趕緊把陸縝給打發離開。只要他一卸任,再換個大興縣令來,我們就足以讓他放人了。不過這事小的是肯定辦不到的,只有公公你有這面子了。」
「唔,這倒不失為一條釜底抽薪的妙計。這個陸縝一直留在京城確實是個問題,之前聽說吏部已要將其調任江南了,這事確切麼?」
「確切。幾日前,就傳出調令,說是把他提拔為杭州推官,好像調令都已經送到他手上了。」馬順到底是掌管著錦衣衛的人,對官場上的一些事情還是頗為了解的。
王振輕輕點頭:「既然如此,他確實不好總是留在縣衙里,而是該啟程離京了才是。這樣吧,我會去找吏部相關之人,立刻催促其離開京城。」
「公公英明!」馬順忙拱手奉承了一句。
王振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來:「這次事後,徐恭的錦衣衛都督的位置也做到頭了,我會安排你取代他的。你也看到了,錦衣衛在他這個廢物手上現在都成什麼樣了。所以你上任後一定要把錦衣衛的威信重新樹立起來,再不能出現這等糟心之事。」
「是,小的記下了。」馬順隨即又道:「公公也請放心,雖然暫時救不出人來,但小的會讓人給曲平他們傳話,讓他們先忍住,不要認罪,一切留待把陸縝驅逐出京後再作應對。」
王振這才滿意地一笑:「那就去好好做事,這次的帳,我們大可以留等以後再找那陸縝好好的算。」說這話時,王振的眼中透出了刻骨的恨意,對此人,他實在是恨入骨髓了,只因為有些忌憚天子的反應,才一直忍耐不發作。但他相信,等這一回陸縝離了京城,自己還是有法子整治他的。
「是!小的告退。」馬順忙抖擻了精神應了一聲,心裡卻是暗喜,因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徹底掌握錦衣衛的大權了。
有人歡喜,就有人憂。從王振府上出來的徐恭很是灰心,翻身上馬時差點就摔到地上。好在一旁的親信上前扶了一把,他才沒有真箇出醜。
「大人,這次的事情明明是馬順他們闖下的禍,怎麼王公公也要把責任推到你的身上。」手下頗為不忿地說了一句。
徐恭苦笑:「誰叫我不是他王公公提拔起來的親信呢?其實早兩年他就想把我換了,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個合適的藉口罷了,再加上之前我還有些親信手下……只可惜我一時退讓,主動把那些好兄弟都給外調了,現在才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魚肉……」說這話時,他的臉上也有後悔之意。
「那大人你難道真打算就這麼把位置讓出來?」手下不安地問了一句。
「不這樣,還能怎麼辦?胳膊始終擰不過大腿哪。」徐恭嘆了一聲,他性子本就懦弱,到了這一步就更不敢爭了。
「大人,這口氣我們怎麼都忍不下來了。我們必須有所反擊才是。」
「你這說的是什麼渾話?當初我們就不是王公公的對手,現在就更不可能是了,現在與之為敵,只會死得更快!」徐恭當即把臉一沉。
「那倒未必。」不料,這個年紀不大,還帶了些胡人血統的手下卻輕聲道:「或許我們不能真箇回擊,但好歹也能讓他們付出些代價。大人,這或許是咱們唯一的機會了。」
「清格勒,你到底想做什麼?」徐恭有些心驚地問了一聲。
@@@@@
唔,終於找到可以放這個名字的龍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