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槿聽完之後,只懂得干張嘴,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最後,她撓撓頭,苦澀的笑笑,對著敬妃道,「娘娘,雪槿的學業可能有一點耽誤,並不理解文言,還請娘娘不吝賜教……」
「寒麝一直與我說,雪槿與我有些相像,」敬妃的笑容之中並無摻雜絲毫的嘲笑,而是認真的回著,「你不該只是一心撲在行軍打仗上,儘管遼國對女子的學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在意,但是我們自身是不該放棄學習的。」
「是,娘娘的話,雪槿記住了。」朱雪槿說著,與敬妃這麼聊著天的同時,好像兩人之間的隔閡真的在逐漸消失了,敬妃的這種種話語聽在耳中,很像是一個長輩對晚輩的諄諄教誨,讓朱雪槿的心漸漸的有些溫暖起來。
敬妃清了清嗓子,後再度道,「其實向崑崙的意思很簡單,便是關於用兵的法則。大凡用兵的法則,將帥接受國君的命令,從徵集民眾、組織軍隊到同敵人對陣,在這過程中沒有比爭取先機之利更困難的。爭取先機之利最困難的地方,是要把迂迴的彎路變為捷徑,要把不利變成有利。所以用迂迴繞道的佯動,並用小利引誘敵人,這樣就能比敵人後出發而先到達所要爭奪的要地,這就是懂得以迂為直的方法了。軍爭有有利的一面,同時軍爭也有危險的一面。如果全軍整裝去爭利,就不能按時到達預定位置;如果輕裝去爭利,輜重就會丟失。因此,收起鎧甲日夜兼程,走上百里去爭利,三軍的將領都可能被敵俘虜;強壯的士兵先走,疲弱的士兵隨後,其結果只會有十分之一的兵力趕到;走五十里去爭利,上軍的將領會受挫折,只有半數的兵力趕到;走三十里去爭利,只有三分之二的兵力趕到。因此,軍隊沒有輜重就不能生存,沒有糧食就不能生存,沒有物資儲備就不能生存。不了解列國諸侯戰略企圖的,不能與之結交;不熟悉山林、險阻、水網、沼澤等地形的,不能行軍;不重用嚮導的,不能得到地利。所以,用兵作戰要善於用『詐』,採取行動要取決於『利』,部署與戰術的變化要通過集中或分散來實現。所以,軍隊行動迅速時象疾風,行動舒緩時像森林,攻擊時像烈火,防禦時像山嶽,隱蔽時像陰天,衝鋒時像雷霆。要分兵掠取敵域內作戰物資,要派兵扼守擴張地域內的有利地形,要衡量利害得失相機而動。事先懂得以迂為直方法的就勝利,這就是軍爭的法則。《軍政》說過,作戰中用話語難以傳遞指揮信息,所以設置了金鼓;用動作難以讓士兵看清指揮信號,所以設置了旌旗。因此夜間作戰多用金鼓,白天作戰多用旌旗。金鼓和旌旗,是統一全軍行動的。全軍行動既然一致,那麼,勇敢的士兵就不會單獨冒進,怯懦的士兵也不會畏縮後退。這就是指揮大部隊作戰的方法。對於敵人的軍隊,可使其士氣衰落;對於敵人的將領,可使其決心動搖。軍隊初戰時士氣飽滿,過一段時間,就逐漸懈怠,最後士氣就衰竭了。所以善於用兵的人,要避開敵人初來時的銳氣,等待敵人士氣懈怠衰竭時再去打它,這是通過削弱敵軍士氣而獲勝的辦法。用自己的嚴整對付敵人的混亂,用自己的鎮靜對付敵人的喧囂,這是通過利用敵軍心理躁動而獲勝的辦法。在離自己較近的戰場上等待遠道而來的敵人,在自己部隊得到充分休息的狀態下等待疲憊不堪的敵人,在自己部隊吃飽肚子的情況下等待飢腸轆轆的敵人,這是通過消耗敵軍力氣而獲勝的辦法。不要試圖繳獲排列整齊的軍旗,不要試圖攻擊堂堂之陣的敵人,這是通過待敵之變獲勝的辦法。用兵的法則是:敵軍占領山地不要仰攻,敵軍背靠高地不要正面迎擊,敵軍假裝敗退不要跟蹤追擊,敵軍的精銳不要去攻擊,敵人的誘兵不要去理睬,敵軍退回本國不要去攔截,包圍敵人要虛留缺口,敵軍已到絕境時不要過分逼迫。這些,就是用兵的法則。」
如今朱雪槿再望向敬妃的眼神之中,多了一絲敬重;的確,她也曾以為自己與敬妃很像,畢竟之前敬妃可是被號稱為遼國的鐵血公主,在戰場上馳騁從未有過一次敗仗。她亦是如此,或者在她心中,她還要比敬妃強一些,因為她的頭腦是非常強的。可如今,在與敬妃這般的交流過後,她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小瞧了這個中年女子,她絕對比外表看起來、或者傳說中的,更加的厲害。不止是武,她的文更強,那樣晦澀難懂的文言,她都可以翻譯的這般精準。此時此刻,她倒是有些崇拜面前這個女子了。
經過這一輪,朱雪槿總算放開了自己的心思,開始大口喝酒,顯示出了遼國女子的豪爽;陽寒麝一直在一旁以餘光瞥著朱雪槿,表情之中帶著一閃而過的猶豫。廳內的香爐之中,青煙裊裊,味道卻讓人很難察覺,畢竟高品軒帶來的那三層食盒之中的菜餚,味道香的已經蓋過了一切;而朱雪槿發現自己眼皮沉得抬都抬不動、身子也有些軟弱無力之時,才嗅到了那一絲絲不尋常的香味。也不知為何,意識失去的前一刻,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那還是她與朱烈帶著陽玄聖、陽和煦前往盛京時,在夏遼邊界,經歷過一場生死搏鬥後,陽和煦嗅到的那一絲絲古怪的香味;後知後覺,她後來也嗅到了那個香味,而那個味道,與如今的這個,一模一樣……
「雪槿,雪槿——」朱雪槿的耳旁似乎迴蕩起那個時候,自己用盡所有力氣伏在陽和煦身前,替他擋下的致命那一見;陽和煦的聲音嘶啞,帶著一股沉重的心痛。
「八皇子,八皇子……」朱雪槿低低喚了兩聲,便合上雙眼,直接暈了過去;身子沒了支撐,結結實實的從鼓凳上摔到了地上,發出悶悶的一聲響。
「八皇子?還想著那個廢物會來?」陽寒麝冷哼一聲,後轉過頭,陰冷的對著高品軒道,「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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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雪槿醒來的時候,渾身沒有任何力氣不說,下身又有些痛;她稀里糊塗的睜開眼,驀地發現自己是光著的,而手臂上又有幾道已經發紫的抓痕;她整個人都懵了,當發現陽寒麝在一旁,冷漠的走過來時,她條件反射性的以被子遮住身體,此時此刻,終於抵達了憤怒值的的頂點,開口便聲嘶力竭道,「陽寒麝,你做了什麼!」
「敢直呼大皇子的名號,就算你成了我的女人,也不能這般沒規矩。」陽寒麝定定立在床邊,眼神毫不避諱的盯著朱雪槿;可卻一直不改那絲冷漠,就好像在和一個完全無關緊要的人說話一般。
「你說什麼,你……你的女人?!」朱雪槿似乎明白了何以自己身下會帶著疼痛的原因,可一想到這裡,她渾身都忍不住的顫抖起來;陽寒麝指了指一側掉落在地上的錦帕,那可是敬妃特意要他鋪在朱雪槿身下,且以此來打破朱雪槿心理的重要物件。
朱雪槿順著陽寒麝的手指方向望了過去,那絲鮮紅幾乎刺破了她的雙眼,她痛苦的大聲吼了出來,「陽寒麝,你這個禽獸!你到底為何如此!」
「為了把你留在身邊,」陽寒麝此時此刻,倒是絲毫不避諱,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意思;畢竟另外一邊,敬妃已經行動,朱雪槿已經在他們的手心裡,無法再逃離了,「你不知道我們費了怎樣的心思。」
「就算你得到了我的身體又如何!」朱雪槿幾乎恨得咬牙切齒,她當真是太過小瞧陽寒麝了,或許是之前的那種崇拜、又或許是陽寒麝兩次救了她的命,讓她對陽寒麝完全放下了戒心,如今……才會死的這麼不明不白。
「已經足夠了,你的心在不在這邊無所謂,我要的,就是你的人。而且,我既然得到了你的人,自然有辦法讓你甘願與我一起。」陽寒麝這話說的,倒是頗有道理與信心。
朱雪槿如今腦子裡亂亂的,已經不知道在想什麼;時而飄過陽和煦與她的點點滴滴,時而飄過與陽寒麝一起,陽寒麝曾經幾度救她的景象。她如何能夠想到,陽寒麝竟是這樣痞賴之人,竟就這般奪得了她的純潔。
「你能有什麼辦法讓我聽你所言,大不了我結束我的性命,讓你連人帶心,全都得不到。」這或許是從小到大,朱雪槿第一次心死之感,這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活不下去了,可她又怎的甘願就那般變成傀儡,為陽寒麝所用,她怎會讓他這般得意下去!
「你的生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我自然無法掌控;可我可以掌控其他人的生命,比如說,你念念不忘的八皇子?」陽寒麝說著,露出一個殘忍的笑意,卻並沒有再度對朱雪槿做出任何的侵犯,反而與她保持了安全距離,一直稍微遙遠的站著,「如今你我二人之事,已經在整個王宮傳開,你到了待嫁的年紀,我也剛好尚未有皇妃,再加上這一夜的魚水之歡,你我二人成親,還真是理所當然。」
「陽寒麝,你別想得那麼美了,我雖無清白之身,但願終身不嫁。」朱雪槿說著,牙齒咬的吱嘎作響,「你別以為八皇子是那樣的瓜皮,可以任你宰割……」
「沒錯,」陽寒麝打斷了朱雪槿的話,突然噗的一聲就笑了出來,好像聽到了這天下最大的笑話一般,「你的八皇子的確不會任我宰割,但你的出現,絕對會讓他就像一隻小綿羊一樣,只會在我面前咩咩的求饒。畢竟,他可是願意為了你而放棄夏王之位的,可見在他心中你有多重要。所以,得到你,便成了我打擊他最重要的一環。」
「你終於承認了,我沒看錯,你一開始便是衝著王位而去!」朱雪槿死死盯著陽寒麝,如若現在身邊有弓箭的話,她寧死也要與陽寒麝拼出個高低,絕對不讓他如此得意。
「沒錯,不止如此,日後,你也是與我一道走向王位之人,我需要你的輔助。」陽寒麝恬不知恥的說著,儘管帶著笑意,可語氣中,依舊是冷漠。
「我絕不讓你如意,況且,我爹,我娘,還有大王,都不會讓你們母子如意!」朱雪槿瞪著眼說著,如今,她能夠威懾到陽寒麝的,唯獨那雙死死瞪著的雙眼了。
「朱雪槿,你是個聰明人,我們來做一個假設。不錯,你娘是遼王的親妹妹,遼王待你們一家自然是極其寵愛。我與母親雖在夏國,可體內流著的畢竟是遼國的血液,如果我二人因謀篡而被砍頭,那麼同樣壞掉的,還有夏遼之間百年來的情誼。而若遼王助我二人一臂之力,使得我坐上王位,那麼日後遼國得到夏國的經濟幫助會只多不少。作為一個君主,朱雪槿,你覺得遼王會如何選擇?他是選擇犧牲你,還是犧牲整個遼國的發展?」
「你們……竟是連這都打算進去?」朱雪槿不敢置信的望著已經負過手立在窗邊的陽寒麝的背影,只覺得那像是一座越來越高、也越來越重的大山,就這般死死的壓在自己身上,讓自己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趕緊穿上衣服吧,沒人願意多看你一眼。」陽寒麝沒有再回答朱雪槿的話,而是這般說著,頭都沒回。
朱雪槿咬著牙,拖著疲憊的身軀以最快的速度將衣袍撿起,卻發現衣袍都已經被撕的破破爛爛;而一旁的矮桌上,陽寒麝放了幾件他自己的衣服。朱雪槿唯有咬著牙,將陽寒麝的衣服穿在身上,儘管不合適,卻好歹可以遮羞。朱雪槿二話不說,急匆匆的往門口走,卻在準備推門而出的工夫,被陽寒麝一把拉了回來,整個人一個重心不穩,險些跌坐在地上。她死死的捂著衣領處,狠狠瞪著陽寒麝,甚至情不自禁的呲著牙對著他發出恐嚇,道,「你還想做什麼!」
「你這五短身材,我沒什麼興趣,」陽寒麝無謂的白了朱雪槿一眼,又道,「不過現在還不能讓你走,你且在此候著,你爹估計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