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不是我!」司嬈朝著司妍喊道。
走進屋的宦官一左一右將她一提,司嬈邊強掙邊道:「不是我!阿妍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就在疑我,我、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解釋……但我不會害自己的親妹妹!」
司妍微怔,被嚇住的司婉驚然回神,猛一攥她:「阿妍,不能這樣,阿嬈不可能……」
&也沒說過你害我啊。」司妍別過頭,看著地淡淡道,「我什麼都沒說,你便知道得這麼清楚,你讓我怎麼想?」
&妍你……」司嬈語中一滯,強推開押她的宦官,闖到司妍跟前,「你在浣衣局遇到的事宮裡許多人都知道,我從你問印的事時就清楚你是疑上我和四姐了。但是阿妍,我不知道那張蓋了印的紙是怎麼丟的,可絕不是拿來害你用的!」
司妍看向她:「那今天呢,你送我的東西是皇后娘娘賞的,一步步記錄在冊。裡面的水銀不是你害我,難道是皇后娘娘害你?」
&銀?!」司嬈身形一震。她顯然懵住,然則這神色讓司妍在心裡嘲諷了一瞬間「好假」後,卻越來越覺得有點信。
她皺了皺眉:「你要說你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司嬈怔然搖頭,又失措地握住她的手,「阿妍……阿妍你信我,咱們是一家出來的姐妹啊!」
司妍一下子有些動搖,她遲疑著看向亓官儀,亓官儀無甚表情:「涉及下毒的事,不是司妍說不追究就可以不追究的。」
他說著向那兩個宦官一遞眼色:「交給宮正司。」
&妍!!!」司嬈一下子哭出來,她伸手拽住司妍,卻很快被宦官強行掰開,一邊被拖出去一邊哭喊,「阿妍你信我!!!我不敢挑明同你解釋就是怕被送去宮正司審……阿妍我沒害你!」
然後那聲音突然斷了,應是被人堵了嘴。司妍膽戰心驚地看向亓官儀,司婉也看著他,但不敢直接跟他求情。
她便緊握著司妍的手:「阿妍你……宮正司的厲害你也聽說過,你、你好歹為阿嬈說兩句話……」
司妍薄唇緊抿,腦子空得正不知說什麼,亓官儀看向她已然道:「宮正司要審問不可能不動刑,但我可以讓他們別傷筋動骨。」
&刑」這事一放到明面上,司妍連呼吸都一窒。
她見過明蘭被動刑後的樣子,滿身的血污讓她現在想像都害怕。她與司嬈的情分,再怎麼說也比與明蘭深,一想到司嬈也會那樣……她只能祈禱這事真是司嬈乾的!
亓官儀帶人離開的時候,司妍和司婉都沒能反應過來。屋子裡安靜了好一會兒,司婉才又拽了拽她:「阿妍……」
&司婉臉色慘白,「如若有什麼進展,七殿下會及時告訴你吧……」
&概吧。」司妍看向她,她余驚未了的目光也從門口抽回來,「那我、我能在你這裡住幾天麼?萬一阿嬈出了什麼事……」
&下吧。」司妍反手握住她,「四姐你……別太擔心,七殿下行事有分寸。」
她有那麼一瞬的心軟,被感性思維推著想跟亓官儀說不要查了,可最終還是理智占上風。
下這種狠手的人不查明白,不止是她不會安心的問題,還會讓她們姐妹間的猜忌一直都在。那麼假若真是外人所為就太糟糕了,她們互相猜忌提防著自家姐妹,外人的可乘之機會更多,只怕到時連死都不知是怎麼死的。
於是司婉當晚就住在了司妍房裡,翌日清晨,皇后傳了二人同去。
她們見過禮後,皇后淡聲道:「宮正司那邊的事,本宮聽說了。你們姐妹幾個事可真多,沒一個安生的。」
二人都低著頭不說話,皇后看看司婉又說:「押走了一個,衛美人那兒得添人。本宮直接叫添了兩個過去,你就在長秋宮陪陪司妍。」
司婉屈膝福身應了聲「是」,皇后擺擺手:「你下去吧,本宮還有話問司妍。」
司婉不安地看看司妍,司妍點頭示意沒事,她才告了退。司妍自己杵在皇后面前,眼觀鼻、鼻觀心地候著,皇后倚在羅漢床上望著房梁默了一會兒,忽而笑了一聲。
這什麼意思……?
司妍偷眼覷覷她,又底下眼帘。皇后看向她:「你說老七不是寵你,你們是互相喜歡,本宮現下算是信了。」
皇后突然說起這個,讓司妍有點莫名。她垂首靜等著下文,皇后也靜了會兒,續說:「越是喜歡的時候,護對方就護得越小心。若不然他直接發落了你那個姐姐,向旁人昭示他的寵愛就是了。」
司妍還是沒太懂她到底想說什麼……
&是不是跟你說,涉及下毒之事,不是你想追究就可以不追究了的?」皇后笑吟吟地睇著她。
司妍如實點點頭。是有這麼一句,而且說得很認真,不由分說的口吻端然就是按規矩必須如此,根本沒有她爭辯的餘地。
皇后凝視著她:「那如果本宮告訴你,這事沒他說的那麼大,你不追究就可以不追究呢?」
司妍一滯。
&然了,本宮並無所謂你們姐妹幾個怎麼樣。就是你的死活,對本宮也無所謂。」皇后倚回靠背上,淺含笑意的聲音輕輕鬆鬆的,「本宮只是擔心你那個姐姐真出個意外死在宮正司的牢裡,你會跟老七翻臉,他難得對個姑娘家這麼上心,本宮不想看他難過。」
&後娘娘是想要我不追究?」司妍問得直白。
皇后答得更直白:「本宮是想要你清楚,要為這事的決斷擔責任的是你,不是老七,至於你想不想追究那跟本宮沒關係。」
司妍沉默以對。
&之假如真是她,那是本宮白操這個心,她死有餘辜想來你也不會胡亂心軟。但如果不是……」皇后眸光微凌,「又或者沒審出來她就死了——這兩樣情況都不是沒發生過,你要掂量掂量,你到時會不會無端怪到老七頭上,再決定這事怎麼辦。」
薑還是老的辣!
被迎頭砸下這麼個問題後,司妍就陷入糾結了。而更「辣」的點在於,皇后把話跟她說得這麼明白,一旦出了意外,她就算原本能怨亓官儀,現在也沒法怨她了。
到時她勢必只能怨自己,後悔為什麼沒提前阻攔住這件事,這明明在她力所能及的範圍里。
而現在真讓她阻攔,她又忍不住會想萬一真是司嬈怎麼整?這一攔,往後可就不好查了。
真棘手啊,皇后把這題拋給她,是要難死她。
司妍深刻感受到了皇后「只要兒子不受冤本宮才不管你怎麼著」的心理,心裡很炸毛,偏又能理解她的想法。
於是司妍回到屋裡悶了一下午後,終於做了個決定:「我去宮正司一趟!」
司婉一愣,即道:「我跟你一起去!」
&了,我就去看看五姐,看能不能面對面地把這事聊開,多個人不好說話。」司妍說著就推門出去,想了想又折回來,把桌上的點心往食盒裡裝了幾碟,邊再次往外走邊說,「宮正司離這兒不近,午膳前我能不能趕回來不一定。我若沒回來你就先吃,不必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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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正司里,司嬈被拖回牢房,獄卒將她往稻草堆上一扔就走,她木了一會兒聽到腳步聲,抬眼看見牢門外的靴子,立時打了個寒噤:「殿下……」
亓官儀頷首:「現在我不拿你當犯人,只勸你幾句。」
司嬈目光無神地望著他。
&娘,我答應阿妍不傷筋動骨,可你也不能這麼死扛著。」亓官儀一喟,口氣有些無奈,「如是你,你就快招認;如不是你,你也要告訴我當時你在做什麼、有什麼人可以給你作證,才能洗去嫌疑。你只一味地說不是,這跟沒說一樣。」
他從未接過這麼棘手的案子。審問的事他幹過不少,帶兵在外要審抓來的敵軍、要審己方的叛徒,可這回的太不一樣,這是司妍的親姐姐。
他沉吟了一會兒,睇著她道:「你是不是喜歡九弟?」
司嬈抬眸睃了他一眼,沒有應話。
&你也知道九弟喜歡阿妍。」他又說。
&我同樣知道阿妍喜歡殿下您……」司嬈無力地哭出來,「不是我做的!我想不到誰能為我作證,但不是我……殿下您殺了我可以,但您不能讓我背這種罪!」
她手上緊握,緊攥住一把稻草,好幾根草在這樣的蠻力下變得彎折扭曲:「我沒害過她……我只是找不到證人……」
&能找到證人。」身後響起的聲音直讓亓官儀後脊一怵。他轉過身,大有些驚異:「九弟?」
&哥。」亓官保一揖,「阿妍在浣衣局的時候,她十天裡有八天要往我母妃那兒跑。我查了怡寧宮的檔,明蘭被幕後那人贈予蓋了七哥的印的紙時,她就正在怡寧宮。」
他始終低著眼帘,不看亓官儀也不看司嬈。停頓了一會兒後,嘆息了一聲:「所以……至少那回不是她。至於這次,我不清楚。」
數步外,拎著食盒正往這邊走的司妍在這番對話中停住,她驚疑不定地看向三人,見司嬈猛然撐坐起身頓覺不對,疾呼一聲「五姐——」卻沒喊住。
&地一聲悶響,司嬈撞在石壁上,身子軟軟地癱下來,一道濃艷的血色從牆上淌下,暗紅的色澤刺得她雙目都疼。
&姑娘!」司妍聽到亓官儀一聲疾呼。
緊接著,獄卒也接二連三地喊起來:「快救人!犯人自盡了!」
然後在恍惚間,她看到牢門在混亂中被打開,亓官保衝進去,托起司嬈的身子,一聲喊到嗓子破音:「阿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