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陷入一片寂靜之中,一萬兩金子,只怕他們所有人的家底加在一起都不夠一萬兩金子!楚絕色要價也忒大膽了!
南樓垂下頭輕輕的撥弄著摺扇,摺扇被他又開又合,即便是在上好的扇面,也被他折出了兩道交疊的褶皺。
「楚老闆,一塊通靈寶玉就敢要價一萬兩金子?您的胃口也太大了些吧?」有人譏諷的坐在椅中出聲,都說楚絕色愛財,可今日他才知道楚絕色到底有多愛財,怪不得她要開家賭坊,每天與流水般的銀子作伴,說不準就連做夢都會笑醒。
「李公子,我方才可說了,這不是普通的通靈寶玉,它可以將神獸變成人身,且此生與人相伴,這麼值錢的寶貝您怎麼能說是絕色過於貪心呢?」楚絕色勾了勾唇角,就算是她貪心又如何?她就不信這塊塢芷玉沒人要!
「楚老闆,你在荊勝十年,想來清楚我們的身家,萬兩金子,楚老闆認為我們這裡何人能出得起?」
楚絕色揚著絹帕,悠悠笑著,「楊掌柜,我楚絕色是在荊勝待了十年不假,但若說你們有多少身家,這我就不清楚了!楊掌柜買不起不代表別人也買不起,依我看,這裡還是有能出得起萬兩金子的人。」
眾人詫異,這裡有人出得起萬兩黃金?怎麼可能!
暗色陰影內緩緩伸出一隻膚滑細膩的青蔥玉手,楚絕色遙手一指,指向了樓上南樓所在的位置,頓時眾人都將目光放在南樓身上,除了絡青衣他們四個人。
南樓抬高摺扇,淺笑著打開,聲音極為溫潤,「讓楚老闆失望了,在下並不打算出萬兩黃金買這塊塢芷玉。」
並不打算?
楚絕色臉上的微笑變得有點僵硬,她明明聞見了他身上的妖獸氣息,他怎麼會說自己不需要?
楚絕色斷定自己不會聞錯,而且她還覺得這股氣息有些熟悉,就好像曾經在哪裡聞過。
百里夢櫻握緊手指,如坐針氈,心裡害怕被楚絕色認出來。
凌聖初偏過頭,瞧見百里夢櫻面上的緊張,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唇邊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淡笑。
百里夢櫻抬頭,粉唇輕咬,凌聖初抬指按在她的唇角,百里夢櫻鬆開唇瓣,提起來的心漸漸落到實處。
絡青衣眯了眯眸子,嘴角微揚,緩聲道:「這不是我送回忘贇的那塊塢芷玉,想來世上有兩塊塢芷玉,夢櫻,你要嗎?」
「想要。」百里夢櫻回答的比較含蓄,她是想要,但萬兩金子可不是誰都掏得起的。
凌聖初清淡的笑了笑,剛要開口喊價,就被絡青衣攔住,絡青衣笑吟吟的看向凌聖初,「行啊!萬兩金子你都襯,你的家當富可敵國?」
墨彧軒將絡青衣攬回懷中,輕漫道:「國都沒有他富,一萬兩金子對聖初來說不過是皺下眉頭的事兒。」
絡青衣不禁重新審視凌聖初,這麼久了她都不知道凌聖初是這麼有錢的人,早知道這位天下第一公子比國富有,她肯定在踩他無水的時候趁機坑他兩筆啊!
墨彧軒面色有幾分不悅,小青衣怎麼能一直看著別的男人?就算這個男人是聖初也不行。
墨彧軒扳過她的頭,隨後貼在自己堅實的胸膛上,語氣悶悶道:「聖初比爺還好看?」
絡青衣撇了撇嘴,「看看又不要錢,我怕以後再也看不著這麼有錢的人了。」
墨彧軒挑眉,淺紫色的眸光落在下方,眸中笑意清淺,悠悠道:「若是爺比他還有錢……」
絡青衣連忙從他懷裡抬頭,眸子晶亮的瞧著他,笑的一臉諂媚。
「公子,您確定不要?」楚絕色硬著頭皮開口,她都已經將價格抬到了萬兩黃金,如果南樓不要,她這面子要往哪裡放?
南樓笑著搖頭,就在楚絕色一臉黯然之際,他手中的摺扇一轉,指向百里夢櫻的位置,說道:「楚老闆可以問問這位姑娘,說不準這位姑娘會要呢。」
她?
楚絕色瞥了眼百里夢櫻,輕輕的嗤了一聲,一個女人能有萬兩黃金?她還不如將塢芷玉收起來,等他人再重新拍價。
站在楚絕色身邊的夥計開始著急,他們老闆邀請的那位姑娘也來了,老闆怎麼不問問那位姑娘?
「若是沒人拍,那我就只好將塢芷玉重新入庫,待到他日再拿出來重新起拍。」楚絕色眸色微暗,語氣變得低沉,絲毫沒注意到下方的席位上有人想要站起身。
「收起來吧。」楚絕色對夥計揮了揮手,那夥計走到玉台前,手還沒碰到塢芷玉,就有一名男子突然衝過來將塢芷玉搶走。
饒是楚絕色也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情況,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搶東西,膽肥了!
「你們幾個,把他給我抓起來!」楚絕色擼著袖子,黑暗中露出兩截瑩白的手臂,指揮著守在門口的彪形大漢。
整個房間變得十分混亂,那些前來參與拍賣的人也想不到會有人膽敢在公眾面前搶奪塢芷玉,他們坐在位置上沒動,眼睛卻隨著那男子來回移動。
楚絕色帶著面紗走出黑暗,整個人籠罩在燭光內,她對場內的人施以威壓,使得玄技低於玄黃之境的修煉者只能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
一道道黃色的鬥氣在場內穿梭,坐在椅子上的人們很怕這些鬥氣會打到自己,他們手心裡都沁出了汗水,然而楚絕色並沒有想讓他們離開的意思。
絡青衣四人與南樓沒被楚絕色控制,卻也坐著沒動,絡青衣看向那名逃竄的灰衣男子,男子緊緊的抱住塢芷玉,在大漢要抓住他的時候,他一個翻身,整個人從桌上向後滾了一圈,一腳將桌子踢開,趁機跳上一旁的台子上。
「你們別過來!」男子將塢芷玉抬到頭頂,驚恐的說:「誰敢過來我就將它摔碎!」
幾名大漢看向楚絕色,楚絕色眉頭一皺,對他們揮手,緩步走到哆嗦的男子身前,對男子伸手,聲音一沉,「拿來。」
男子搖頭,祈求道:「楚老闆,我能不能跟你打個欠條?在我有生之年一定還清你萬兩黃金,只求你將這塊塢芷玉給我。」
楚絕色聽後面上沒有半點動容,她嘴角勾著一抹冷笑,雙手抱著胳膊,滿臉不屑地開口:「有生之年?就算讓你多活十世你也未必還得起!穆拾,你們穆家在忘贇沒有立足之地才會來到荊勝,你以為穆家做的好事我不知道?」
「你…」穆拾恐懼的睜大雙眼,臉色灰敗,「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知道你的名字算是稀奇事嗎?呵呵,我倒是不知道你們穆家人是不是全搬來了荊勝,怎麼樣,在荊勝的日子好過嗎?」楚絕色見穆拾雙腿一抖,眸底快速閃過一抹精光,左手一個翻轉,一條銀色的絲線便從她手腕上揮動而去,銀絲纏在塢芷玉上,楚絕色稍微一用力就將塢芷玉拿了回來。
絡青衣將落在穆拾身上的目光收回,怪不得她看穆拾長得與穆濂有些相似,原來穆家人搬來了荊勝,他們還挺會找地方!
楚絕色輕撣了撣被穆拾抱過的塢芷玉,隨後轉身,對身旁的夥計道:「將他綁了,就以搶奪他人財物為名送進官府。」
「老闆娘…」夥計有些猶豫,穆家都被趕出了忘贇,他們有必要做的這麼絕嗎?
「我的話你都不聽了?」楚絕色聲音一冷,夥計連忙連同幾名大漢將毫無反抗之力的穆拾綁了起來,底下人愣愣的看著這一幕,竟不知道楚絕色的玄技是什麼段位!
從前他們以為絕色賭坊的老闆娘會的不過是一點防身的技巧,可今兒個他們算是明白了,這哪是一點技巧啊?這分明是深不可測的玄技!
楚絕色將塢芷玉收進空間,抬起頭,正好迎上絡青衣探究的目光,她撤了對眾人的威壓,在眾人要發火前連忙笑著開口:「諸位客官,實在抱歉!如若沒有這檔事我也不會強制留下大家,還請諸位平息怒火。為表歉意,大家今夜的茶水費一律全免。還請拍下寶貝的客官移步前堂,明夜是今年絕色賭坊的最後一場拍賣,我希望大家準時前來,明日的拍賣品也定會精彩!絕色現在還有事情要辦,就不多留各位了。」
最後一句里潛藏著趕人之意,眾人紛紛起身,也不好不順著楚絕色給的台階下,能也免去茶水費也好,好歹省了二十兩銀子,明夜的拍賣他們自然不會錯過,想來又是什麼壓軸的寶貝!
不過一會兒的時間,下方的人就已經走得差不多了,百里夢櫻雖然可惜,但也沒開口說什麼。
「我們也走吧。」百里夢櫻從椅中站起,她拉著凌聖初的手,唇瓣輕抿。
凌聖初緩緩站起身,他清淡的看了墨彧軒一眼,挑眉道:「你打算住在這裡?」
墨彧軒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輕挑笑道:「爺覺得和小青衣住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再坐會兒,後面那位還沒走呢。」
墨彧軒意有所指,凌聖初自然聽得出,他漠然的掃了眼今夜沒有離開的南樓,攬著百里夢櫻又重新坐了回去。
「老闆娘,拍下九畫天針的那位姑娘和她朋友們還沒走。」楚絕色已經出了房間,剛走沒幾步,夥計就從後面追了上來。
「今夜怎麼沒走?」楚絕色面露詫異。
「小的也不知道,坐在上方的五個人都沒走。」夥計搖搖頭,就看見楚絕色轉身往回走,夥計立馬跟上,可等他們到了房間後,卻發現這裡一個人都不見了。
「奇怪呀!方才他們還在呢。」這前前後後也沒多久,怎麼走得這麼快?夥計撓腮,一臉迷茫。
楚絕色狠狠的剜了夥計一眼,「人在哪呢?你還敢騙我了是吧?」
「小的不敢啊。」夥計抱頭,害怕遭到楚絕色的責罰,可過了片刻,他都沒聽見楚絕色的罵聲。
夥計疑惑的抬頭,便看見楚絕色眼中充滿了愕然,他轉頭看去,身後不知何時站著那五個人,夥計臉色一白,差點跌坐在地。
楚絕色揮出一道勁風將夥計彎下去的膝蓋抬了起來,手指點著他的額頭,道:「瞧你這點出息!下去!」
「是。」夥計動作迅速的退下。
楚絕色饒有趣味的彎唇一笑,對絡青衣道:「姑娘,在這裡等著我可是有事?」
「我想問問楚老闆手裡的那塊塢芷玉從何而來?」
「哦?」楚絕色低低一笑,「姑娘對塢芷玉感興趣?為何剛才不拍下?」
「楚老闆開口就要價萬兩黃金,想必沒幾個人拍的起,縱使我再想要,也得掂量掂量自個兒身上帶了多少銀子不是?」
楚絕色莞爾,側目看向站在一旁的凌聖初和墨彧軒,指尖一彈,淺聲道:「兩位可是雪月的九皇子墨彧軒與天下第一公子凌聖初?」
絡青衣眸色一凜,楚絕色竟然派人調查他們!
「小姑娘,你要是想與我商談塢芷玉的價格,就不該以這樣的目光看著我。」楚絕色將頰邊的碎發勾至耳際,眸光輕瞥了南樓一眼,眼底的神色漸漸黑濃。
「誰說我要與你商談塢芷玉的價格?」絡青衣笑了笑,眸色恢復正常,「我只是有個問題想請教楚老闆,希望楚老闆予以解答。」
「問題?」楚絕色開出條件,「如果姑娘答應我明日還來我絕色賭坊,我便可以回答姑娘的一切問題。」
「楚老闆為何非要我來?」絡青衣神色微惑,已經連著兩日了,第一日楚絕色拍賣的基本都是假貨,第二日則都是真貨,第三日…她想耍什麼花樣?
什麼花樣都不要緊,要緊的是楚絕色非得讓自己來的原因是什麼?
楚絕色伸出手指,對著絡青衣搖了搖,「姑娘還沒答應,所以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
絡青衣挑挑眉,的確是奸商啊!
「好,我答應你。正巧明日是我在荊勝國的最後一天,若楚老闆拍賣的東西都如今日這般,我想,絕色賭坊的生意應該會比現在更好。」雖說無奸不商,但一味追求利益的結果只會失去眼前所得到的一切!
楚絕色眸光輕閃,撲哧一笑,手掩在面紗前,眸底滿是訝異,「姑娘是在為我考慮?這年頭這樣的人還真是不多見了,只要你明日再來,到時你想問什麼,我便回答什麼。」
「望楚老闆說到做到,明日我一定會來。告辭。」絡青衣牽著墨彧軒的手轉身,餘光瞥著跟在她左右的南樓,五指倏地收緊,嘴角勾起一抹涼意。
百里夢櫻看了楚絕一眼色,好像是想通過她的面紗看到什麼,可楚絕色發現了百里夢櫻的意圖,冷冷的掃去一記寒光,百里夢櫻吐了吐舌頭,趕緊拽著凌聖初走了出去。
楚絕色踱步而出,走到樓梯口時停下,身子向旁邊一靠,斜睨著絡青衣走出絕色賭坊的大門,她眼底的笑意漸漸地沉了下去。
「絡青衣,是嗎?」
冷不防的一句傳音讓絡青衣腳步微頓,她轉過頭,看見倚靠在樓梯口閒閒而笑的楚絕色,眸光輕動,眸底笑意輕轉,絡青衣點頭,傳了一句,「能站在墨彧軒身邊的人,除了絡青衣,還有其他人嗎?」
楚絕色還沒品味這句話其中的含義,絡青衣幾人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絕色賭坊內,她抬手輕撫著面紗,半晌,她眸底笑意清幽,轉過身便隱沒於黑暗之中。
出了絕色賭坊,絡青衣幾人向皇天學院走去,但目不能視的南樓依然跟在他們身後,絡青衣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對南樓說道:「不許在跟著我!」
南樓笑著搖頭,「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不然我會一直跟著你進皇天學院。」
「說。」
「明天不要再來絕色賭坊。」
絡青衣呵呵一笑,裝作沒有聽見,拉著墨彧軒繼續向前走。
南樓像是一早就知道她的反應,故而神色未變,繼續跟在絡青衣身後。
墨彧軒冷勾起唇角,紫眸內寒氣四溢,偏過頭看了南樓一眼,南樓忽然停頓了一下,唇瓣緊緊的抿了起來。
絡青衣發現南樓沒再跟著,心裡總算是好受些,她輕吐出一口氣,嘆道:「估計真讓闕天休那老頭說對了,我走到哪裡他們就會跟到哪裡。」
墨彧軒滿目溫柔,手落在她的肩膀上,挑眉輕笑,「有爺在呢!你怕什麼?」
「我不是怕,就是不想這麼早讓人界與魔界之間挑起戰火。」
「人魔一戰不能避免,終究是早晚的問題,如今魔界沒有聚齊神器所以不敢輕舉妄動,但他們已經將手伸向了人界。」墨彧軒轉而攬著絡青衣的腰,將她往懷裡一帶,繼續道:「上次爺回了雪月一趟,便現在懷疑國師和秦不楚與魔界有勾結。」
秦不楚?
絡青衣勾了勾嘴角,他還知道提起這個名字?哼,這個頂著她的臉遍地禍害純情少年的無恥敗類。
「怎麼了?」墨彧軒抬手在絡青衣的額頭輕彈了一下,絡青衣揉著額頭撇嘴,「沒怎麼,等你回雪月就知道了。」
「嗯?」回雪月就知道了?明顯是有事情瞞著他!還有什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墨彧軒詫異,昨晚他不是都逼問出來了嗎?
「青衣,你說楚絕色身上的那塊塢芷玉是從哪兒來的?」百里夢櫻咬著手指,聲音一低,「她也是玄黃之境,你說她今年多少歲?」
「猜不出。」絡青衣搖頭,「她帶著面紗也看不出,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她說話帶著忘贇的口音,她應該在忘贇待過一段時間,不然她也不能一眼就認出穆家人。」
墨彧軒含笑睇了她一眼,毫不吝嗇的讚揚,「觀察的挺仔細。」
「那是!」有了墨彧軒的表揚,絡青衣立刻驕傲起來,她眉尾飛揚,眸底的暗色漸漸褪去。
她覺得楚絕色應是來自忘贇,也可能在多年前與穆家有過矛盾,不過這些都是她的猜測,有時候猜測未必準確,絡青衣深知這點,所以就沒有多說。
四個人又在空曠的街道上溜達了一會兒,最後絡青衣和百里夢櫻分別睡在墨彧軒和凌聖初的懷中,墨彧軒抱著絡青衣,凌聖初抱著百里夢櫻,兩人緩步向前走,兩抹白色身影並肩而行,一路無話。
到了月苑門口,墨彧軒忽然停下腳步,他勾唇笑道:「聖初,你知道這一路爺為什麼不說話嗎?」
凌聖初清淡的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墨彧軒揚眉,將絡青衣抱的更緊,悠悠開口:「爺在算絕色賭坊離皇天學院的距離。」
「距離?」雖是問句,可這聲音也太過平淡。
「爺數了下,從絕色賭坊到皇天學院一共要走一千三百一十四步。」
「有什麼含義嗎?」
「爺也不清楚,不過…爺去問問水無痕,想來水無痕知道一千三百一十四的含義。」
凌聖初看著墨彧軒先將絡青衣抱回房間,隨後敲開了水無痕的門,看模樣水無痕應是被墨彧軒叫醒的,凌聖初搖了搖頭,唇邊劃開一抹淡淡的微笑,一千三百一十四,這應該只是個數字吧。
翌日清晨,絡青衣是被餓醒的,她揉著肚子從床上坐起身,轉頭見身旁無人,她眨了眨眼睛,手指摸著身邊的床褥,涼的?
好像……墨彧軒一個晚上都沒回來,這是什麼情況?
絡青衣快速洗漱完畢下床,推開門正好瞧見水無痕房間的被打開,她驚訝的看著從水無痕房間走出來的墨彧軒,指了指水無痕那張憔悴的俊顏,道:「別告訴我你們兩個在一起待了一夜。」
墨彧軒玉顏上也染滿了疲憊,他揉按著眉心向絡青衣走來,俯身將頭靠在她肩上,嘟囔道:「是聊了一夜。」
絡青衣咋舌,原來男人和男人之間也這麼能聊,一個晚上啊,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正經的純聊天。
墨彧軒一口咬在絡青衣的脖頸上,致使絡青衣倒吸了一口涼氣,便聽那男人恨聲道:「你再敢胡思亂想!」
「爺,你知道我想著什麼?」絡青衣偏過頭,紅唇恰巧划過墨彧軒的唇瓣上,她立即將頭轉了回來,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
清早的男人最容易獸慾大發,她沒那麼蠢,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引火上身。
墨彧軒眼眸一暗,手指探進她的衣襟內,但被絡青衣很正直的拿了出來,她無辜的眨了眨眼睛,「爺,我現在很餓。」
「爺更餓!」墨彧軒眸底隱隱有著暗火,他都餓了幾個月,小青衣不準備給點福利嗎?
絡青衣嘴角抽了抽,他倆說話都不在一個頻道上,她餓和他餓的含義能一樣麼?
絡青衣側目看去,幸好水無痕關上了房門,她將墨彧軒推開,整了整衣服,抬步就往外走,好聽的嗓音遠遠飄來,「爺再見,我想吃飯。」
墨彧軒面色微沉,虧得水無痕跟他解釋了再見這個詞的含義,不然他現在都不明白她說的什麼意思。
這個臭丫頭!知不知道他想吃人啊?!
等絡青衣到飯堂吃到一半的時候,墨彧軒已經洗漱完畢換好了衣裳坐在她對面。
絡青衣拿著勺子的手一頓,情況不對,從前墨小賤都是坐在她左邊的,今天怎麼坐在她對面?
「快點吃,吃完了爺帶你去個地方。」墨彧軒見她愣神,便出聲催促,這令絡青衣更狐疑了,不就一個晚上沒見嗎?墨彧軒變樣了?
「乖,吃完了爺領你出去走走。」墨彧軒發現她沒動,於是放柔了聲音,這才見絡青衣低頭喝了一口粥。
絡青衣嚼著米粒,暗自想著他是不是有事情瞞著自己?明天就要離開荊勝國了,墨小賤這是鬧哪出啊?可別嚇她,在這種節骨眼兒上能不能讓她安心的吃一頓飯了?
可當這頓飯吃到尾聲,絡青衣都想不到墨彧軒玩的什麼把戲,她擦了擦嘴,發現墨彧軒早就吃完了等著她。
絡青衣一怔,立即墨彧軒拽了起來,她還沒站穩呢,墨彧軒就帶著她跑了出去。
喂!剛吃完飯就跑步,這不太好吧?
絡青衣踉蹌的從竹波峻身旁跑過,竹波峻看到拉著她的人是墨彧軒,也就沒說什麼,眸光一掃,他看見絡青衣與墨彧軒坐過的那張桌上有水印的痕跡。
竹波峻眯了眯眸子,那是他沒見過的字符,3344,這是什麼東西?
竹波峻抬起頭,卻連那兩人的背影都看不見了。
「墨彧軒,你跑慢點啊!我吃的飯都要吐出來了。」絡青衣幾次想甩開墨彧軒的手,可都沒有成功。
墨彧軒眸光一動,拉著她漸漸放緩了速度,絡青衣輕喘著氣,問道:「你要領我去什麼地方?」
「跟爺走就是了。」墨彧軒好像不願意多說,又覺得絡青衣跑的太慢,便將她扛在肩頭,足尖幾個輕點,飛向遠處籠罩在雲霧間的一座高山。
絡青衣被他扛在肩上,一路顛簸的更是想吐,小手擰著墨彧軒腰間的軟肉,墨彧軒眉頭輕皺,一把按住絡青衣的手,加快速度向前飛去。
絡青衣小臉一垮,一大早他發什麼瘋啊?還飛的這麼快,成心折磨人是不是?
就在絡青衣想要嘔吐的時候,墨彧軒將她放了下來,絡青衣喘了幾口氣,才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山的最頂端。
「你要跳崖?」絡青衣腦抽來了這麼一句,除此外,她實在想不到墨彧軒領她來這裡的其他原因。
墨彧軒嘴角的笑意一僵,心裡被這個丫頭氣的不行,他想玩把浪漫,可這丫頭怎麼這麼不識趣呢!
還跳崖?她怎麼不說是殉情?
「在這裡站好了,給爺等著。」
「等什麼?」絡青衣整個人都掛在他身上,因為這四周落腳的地方不算大,稍有不慎腳下一滑大羅神仙都救不了她。
絡青衣低頭看了眼,發現這四面都是雲霧,包括山下也朦朧的看不清,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這座山有多高,只能粗略的算著他們飛上這座山就用了大半個時辰。
「等天光破雲霧的那刻。」墨彧軒輕挑一笑,紫眸內盈滿了深情,他在絡青衣的唇角落下一記輕吻,隨後將她抱進懷中。
天光破雲霧的那刻?
說實話,她還沒見過。
只是…墨彧軒大老遠的帶她來就是為了看天光破雲霧?
絡青衣輕哼一聲,他倒是有閒情逸緻,就不怕魔界的妖獸先一步將神器奪了去。
墨彧軒聽見了絡青衣的那聲冷哼,他勾了勾唇,尋思著水無痕這招到底好不好使啊!要是沒有出現預計的那幕,他肯定回去就扒了水無痕的皮!
結果兩人往這裡一站就是半個時辰,絡青衣腿腳發酸,她輕輕的推了墨彧軒一下,「要不我們回去吧?這裡的山勢太高,估計等到午時才能破開雲霧。」
「那就等到午時。」墨彧軒倔強的抱著她不鬆手,他薄唇緊抿,紫眸一瞬不瞬的盯著下方的雲霧,眸中充滿了期待。
絡青衣撇嘴,從沒見墨彧軒對什麼事情認真過,今天怎麼還非得要看這幅景象?以後又不是看不到了,他幹嘛這麼執著?
「不許動!」墨彧軒強勢的扣住絡青衣,他也等的不耐煩了,可為了他預想的那一刻,他必須堅守到底。
對了,堅守到底這四個字還是水無痕教他的。
「墨彧軒,我腳酸…」絡青衣委屈的瞅著他,聲音有些低,不帶這麼玩人的啊,這都過去多久了?
墨彧軒不忍的看著她,還是狠了狠心,堅定道:「回去爺給你揉,但是現在你必須和爺一起等著!」
絡青衣趴在他懷裡,特意抽泣了幾下,她發現墨彧軒心軟了,但也只是心軟一瞬,將凌聖初那副淡漠的架勢學了個十足。
臥槽!一股火蔓延上心頭,絡青衣怒道:「墨小賤,為了個破景象你就要陪你在這裡站一上午!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墨彧軒眸光忽閃,瞧見山下的雲霧漸漸散開,面上一喜,「小青衣,你快看,雲霧已經開始消散了。」
「我不看!說,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從早上就覺得他不正常,正常人會拉著她跑這座破山頭連看什麼天光破霧?尤其是這裡站兩個人都困難。
墨彧軒看著她沒有出聲,這讓絡青衣更為生氣,他媽的!這是跟誰學的沉默是金?
「是不是水無痕給你灌輸了不良影響?」絡青衣揪住墨彧軒的衣領,腳尖一點,厲聲質問。
墨彧軒順勢將她圈進懷裡,生怕她掉下去,便緊緊摟住,額頭相抵,溫柔出聲:「小青衣,你往身後看。」
「不看。」絡青衣有些賭氣回道,又是這招,又用這招,每每墨彧軒一溫柔她就服軟,真的很沒骨氣。
「看不看?不看今兒個我們就不走了。」爺比她更會耍賴,也句句戳中要害。
你威脅我?絡青衣以眼神示意。
墨彧軒直接將她的頭扳向右側,絡青衣緊緊的閉上眼睛,死活就是不看。
「你若不看,爺就真的帶你從這裡跳下去。」清柔的嗓音在耳畔響起,絡青衣瑟縮了下,混蛋啊,他絕對說到做到,為了保命還是看看吧。
絡青衣緩緩睜開雙眸,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這已經不是她連山底都看不到時的情形,而是一副正在不斷變幻的美景!一縷縷金黃色的陽光似乎穿透了層層雲霧直射大地,山下的雲霧好似懼怕陽光般漸漸向兩旁消散,一層層雲霧呈階梯形狀有秩的隨風散開,而山下的景色也漸漸映在絡青衣眼中。
絡青衣環顧四周,為什麼她先前沒發現?其實他們一直都置身於雲霧中,是真正的雲霧。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一覽眾山小,也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睥睨天下傲視九州。
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清晰,絡青衣只感到眼前湧起一抹水霧,她輕揉了揉眼睛,卻被墨彧軒攔住握住她的手,只聽身後那男人溫柔開口:「爺給你揉。」
心裡被暖意所充斥,絡青衣唇邊漾起一抹感動,她用手指著山下歪歪扭扭的四個數字,問道:「那是什麼?」
「嗯?你不認識嗎?」墨彧軒攤開她的掌心,一筆一划寫著3344。
絡青衣對數字不敏感,向來也不喜歡研究這些數字,她眨著眼睛,眸光落在亮眼的四個數字上,疑惑出聲:「不應該是1314嗎?」
1314,一生一世。
在現代,想來沒人不懂它的含義。
「嗯,水無痕也是這麼跟爺說的。」墨彧軒笑了笑,「可爺也說過,爺是要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的,故而爺便將1314改成了3344,意欲,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
絡青衣輕笑了聲,突然,從頭頂飄落下無數艷紅色的玫瑰花瓣,絡青衣一愣,玫瑰花?哪裡來的玫瑰花?
大片玫瑰花瓣從天空簌簌而落,花瓣在她眼前滑過,絡青衣伸出掌心小心的捧住一片花瓣,花瓣上還沾著露水,顯然這是新鮮剛摘下的。
漫天的紅色玫瑰重疊交織,絡青衣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一日,她站在雪月的城牆上,滿地錦紅,滿室紅燈。
絡青衣不知道墨彧軒是不是將荊勝國所有的玫瑰花瓣都摘來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保存這些花瓣還是剛摘下來的模樣,但她知道,墨彧軒一夜未歸只是為了此時的場景。
玫瑰花瓣的飄落仿佛沒有止境,滿目倒映著鮮艷,絡青衣勾著嘴角,而她身後的男人卻突然一揚手,還在下落的玫瑰花倏地在空中靜止,墨彧軒手腕輕轉,一朵朵玫瑰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拼湊出一句詩來。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他指尖輕彈,一道白光劃出,玫瑰花瓣轉而重新接合,自上而下拼成了完整的四句話。
也想不相思。
可免相思苦。
幾次相思量。
情願相思苦。
當情願相思苦的最後一個苦字落下後,漫天的花瓣突然全部混在一處,就連玫瑰花拼湊的詩句也開始消失隨波聚集,變成一件由玫瑰花變幻的紅色婚紗,好像那般真實的漂浮在眼前。
絡青衣強忍住被感動哭的衝動,雙手捂住唇瓣,低低的哽咽。
墨彧軒緩緩收回手,由玫瑰花做成的婚紗漸漸向絡青衣飄來,依然有大片的玫瑰從空中落下,卻都繞過這件婚紗,像是有靈識一般。
玫瑰婚紗飄得越近,絡青衣微紅的眼眸便一縮,因為她發現這是一件真正的婚紗!一件,由玫瑰花瓣做成的婚紗。
絡青衣伸出雙手將婚紗抱在懷中,一朵朵紅色玫瑰柔軟的在她指尖綻放,一滴灼燙的淚珠劃落,墨彧軒站在她身後,手臂從她腋下穿過,及時伸出掌心接住那滴滾燙的珍珠。
墨彧軒懶洋洋的抬起頭,他對懸掛在天上的陽光輕輕一笑,想起他曾說過的幾句話。
美酒一壺,爺只談一杯。美如如雲,爺只求一人,這一杯,我為她而干。
呵…怕什麼?怕世人詬病還是怕父皇驅逐?你該知道,爺只怕你不要我。
爺不願守候,不願等待,卻甘願為小青衣放棄一切。只要她再不受傷,可以做她想做的事。命,又算得什麼呢。
常言道,除死無大事,可在爺這,就連小青衣睡不安穩也絕非小事。
小青衣,爺頭一次想珍惜一樣東西,後來才發覺,爺只是想珍惜你,爺的心爺清楚,管你答不答應,爺喜歡你,至死不休。
我可以放你走。記得,把我也帶走。
我願拿命作陪,只為你一世心,一生情。小青衣,你還要走嗎?
爺遲早會讓你相信,爺喜歡你!爺也會讓你親口承認,你喜歡我!
小青衣就是嘴硬,明明在擔心爺卻不肯承認,小青衣的心裡定是有爺的。即便如此,你還一味的想著逃嗎?
小青衣,爺好像對你真的有那麼一點興趣了,別著急,我們來日方長!
那你說,她,若是出現在爺的戶口本上呢?
「他是誰?」「宮裡最年輕的太監,言總管的乾兒子,青衣。」「青衣?好秀氣的名字,走,過去看看。」
一幕幕恍若昨日般在眼前浮現,兩人身處於萬丈絕巔,想的,都是一樣的畫面。
絡青衣還記得,初見墨彧軒,只有八個字可以形容:輕浮飛揚,笑意盈盈。也記得,那人美如冠玉,嘴角笑意輕挑,風流瀟灑,俊美慵懶。又記得,他一襲白衣,不染纖塵,這般閒庭信步,悠閒而來。更記得,那雙勾人心魄的紫眸好似深紫色的水晶泛著琉璃般清透的顏色,紫眸內流光四溢,整個人神采飛揚。
然而,就是這樣的意氣風發中不失狂妄,光彩奪目得讓人捨不得移開眼的墨彧軒對她說,爺的醉璃苑,還真就缺個太監!
墨彧軒,我願意入你醉璃,只做,伺候奉承你一個人的小太監。
十指交握,絡青衣身披華灩的玫瑰婚紗,含笑站在山巔之上,她靠著身後的男人,聽著他心口傳來的跳動聲。
墨彧軒將眸光挑向遠處,他緩緩勾唇,下巴抵在絡青衣的發頂,如玉的俊顏上溢滿似水溫柔,他啟唇,輕聲開口:
「小青衣,還記得當初爺走之前對你的承諾嗎?對不起,因為斬情蠱,爺忘了此生至愛,可也因為斬情蠱,讓爺知道,原來不管我是否失憶,你都在我心裡,即便是絕憶斬情,也沒辦法更改你我的至死不休。我說讓你站在我身後,你就要乖乖的站在我身後,因為從今日起,墨彧軒,會免你苦,免你驚,免你顛沛流離免你無枝可依。從前,爺從不信承諾,也從不許承諾,可現在,爺對你許下生生世世的承諾,小青衣,你給爺好好聽著!不管你身在何處,爺都會來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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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七夕,單身的來和我過節(盼早日找到愛你的人),成雙的願一直幸福。
於是爺和青衣應應景也過個節,有點想哭,你們喜歡這樣的愛情嗎?
我不知道你們喜不喜歡,但我知道,墨彧軒和絡青衣喜歡,至死不休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