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哥哥,似乎熨燙了清流那顆冰封了數年的心。
花幽年驚恐的轉頭向後看去,那是一棵樹後,有名身著慘綠長衫的男子優雅淺笑。
「哥。」絡青衣展顏一笑,「她是沈家最後一人,交給你處置如何?」
清流沒有出聲,清澈的眸光閃了閃,隨後湧起一種說不出的情愫,他直視著絡青衣,見她面上掛著一抹溫暖的微笑,心裡一緊,還是沒有開口。
片刻後,清流轉身離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絡青衣清亮的瞳孔內,絡青衣方才回神。
「青兒。」水無痕的輕喚是為了提醒絡青衣現下最重要的事情。
絡青衣扯唇,呵的輕笑,清流受盡苦楚,又豈會因為她一聲哥哥而回心轉意?她真是想的太多了。
神色漸染上一抹落寞,絡青衣看向花幽年,對她伸出手,「塢芷玉給我,我可以讓你走。」
「讓我走?」花幽年笑的有些絕望,她做了這麼多付出了這麼多就為了一句放她走嗎?若是這麼走了,她又怎能甘心?
「你還想怎樣?」絡青衣擰眉,她想不計較花幽年都做了什麼,為什麼所有事情到最後總要拼出個死活?
「怎樣?」這二字從花幽年口中吐出聽起來有幾分猙獰,她看著絡青衣,突然凝聚體內所有的玄氣將塢芷玉折成幾塊碎片,她吐出一口血,隨後仰頭大笑起來,「我要你沒辦法幫助百里夢櫻恢復人身!」
在花幽年動用根基折碎塢芷玉的時候水無痕就已經意識到不好,於是他快速用手去抓,但終究是花幽年的動作更快,在水無痕抓住她手腕後只餘一聲脆響。
水無痕面色微變,握著花幽年的手腕不由一緊,痛的花幽年臉上的表情都皺在一起。
絡青衣見她寧願毀了根基甚至是寧願賠上一條命也要折碎塢芷玉,這樣的執念令她怔了怔,因為她想不透為什麼總有那麼多人恨她入骨,她又不是真正的眠月青衣,為什麼要這樣恨她?
她為什麼要遭受到無端的痛恨?
就因為穿到這具身體裡了?
絡青衣感到有些可笑,這算什麼理由?!
水無痕偏頭瞧見絡青衣越來越黯淡的神色,唇瓣一抿,一念間竟將花幽年手腕的筋骨捏碎。
花幽年瞧著這麼對她的人是她最喜歡的人,心裡苦澀蔓延,她想哭,卻發現自己沒有眼淚。
水無痕抿著唇將塢芷玉的碎片收好,看也不看花幽年一眼,走到絡青衣身邊,頭微低,緩聲道:「一定還有辦法修復的,我們回去吧。」
絡青衣接過塢芷玉碎片放進空間裡,聲音很低,「眠月未安認識一位師傅,那位師傅應該可以修復塢芷玉。」那位胡師傅既然能修繕般若琉璃玉骨扇,想必也能將塢芷玉碎片拼接起來。
「嗯,那我們現在就回去。」水無痕不自覺的將手搭在絡青衣肩頭,絡青衣什麼都沒說,但墨彧軒卻很不高興。
靠!把他置於何地?
竟然連走都不叫他一聲,過河拆橋的臭丫頭!
墨彧軒面色一沉,鄙夷地掃了一眼,不以為然的吩咐著:「處理了。」
「是。」奕風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抓住花幽年的衣領將她帶走。
墨彧軒一手握著玉骨扇,五指握的很緊,甚至露出一條條青筋,他沉下眼瞼等著那臭丫頭回來找他,於是他等了近半個時辰都不見絡青衣的那抹身影。
奕風處理完花幽年就趕過來找墨彧軒,他見爺還站在原地,便道:「爺,九皇子妃已經回了皇天學院,不然咱也回去吧,看樣子九皇子妃是不會回來了。」
「她在學院裡幹嘛?」墨彧軒抬起頭,眉尾一揚。
奕風有點不敢說,還是在墨彧軒能殺人的目光下支支吾吾道:「那個…九皇子妃…和水無痕…和水無痕在一間房,房門緊閉,屬下也不知道…九皇子妃在做什麼。」
「多久了?」墨彧軒手背上的青筋越來越明顯,嘴角那抹輕佻的笑意也越來越淡。
「他們回去後就一直沒出來…」爺您可別誤會啊,九皇子妃和水無痕在一起應該是想修復塢芷玉,九皇子妃都嫁給您了,怎麼敢當著您的面出牆?
「她現在是不是欺負爺什麼都不記得?」聲線頗涼,他沒生氣,就是有點委屈。
「可能吧…」奕風硬著頭皮不確定的回答。
「爺現在就回去煉製解藥!」他忍受不了了!媽的,自己女人和別的男人走那麼近,這不是當著他面想出牆嗎?
爺也是有尊嚴的,這事兒絕對不能忍!
奕風點頭,「爺,需要什麼您說,屬下這就去給您備著。」
墨彧軒向前走了兩步,突然停下,側頭道:「先等等,爺再去月苑看看小青衣。」
奕風早猜到是這樣,就知道爺放心不下九皇子妃,「捉姦」去了吧?
月苑一號房
「水無痕,你不是有話和我說嗎?」絡青衣抬起頭,就能從水無痕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她眨了眨眼睛,好像水無痕眸中的身影更清晰了。
「花幽年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這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別人的錯誤?」絡青衣的神色已經恢復正常,她笑了笑,問道:「水無痕,你是不是話裡有話?」
水無痕眸光一閃,淡淡笑道:「青兒,前兩天我看見桃花刃在墨彧軒手裡,是你…送給他的?」
「你知道桃花刃?」絡青衣很是訝異,知道桃花刃的人不多,這一世她也沒有拿給幾人見過,水無痕又是怎麼知道桃花刃的?
「嗯。」水無痕摸著鼻子笑了笑,「不僅知道,還很熟悉。那晚墨彧軒要用桃花刃捉魚,但被我攔下了,因為我知道你不喜歡桃花刃染血。」
「水無痕…」絡青衣聲音暗啞,眸色漸漸沉澱,「你還知道什麼?」
「沒什麼了。」水無痕的手掌落在她發頂,輕輕的揉了揉,「我記得在修羅道的時候你問過我,我和墨彧軒是什麼關係,其實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你身邊對嗎?」
絡青衣並沒出聲,她抬起頭,眸光正好與水無痕溫柔的目光重疊,她心裡狠狠的顫了一下,這目光……有些熟悉,為什麼,她以前沒想到?
水無痕低下頭,輕輕的颳了下她的鼻尖,「你說我為什麼會出現在你身邊?你說我為什麼始終不走?」
「不知道。」絡青衣愣愣的站著沒動,又說了一遍,「我不知道。」
「那你說,為什麼我這麼喜歡你卻始終沒跟你表明?其實你心裡都清楚對嗎?」長指指著絡青衣心口的位置,水無痕又離她近了一分,溫涼的呼吸噴灑在絡青衣臉龐上,她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我不清楚。」絡青衣的聲音越來越啞,她承認此時的她心很慌,水無痕要在現在表明他的身份嗎?為什麼現在?為什麼…不等一等?
「真的不清楚?」水無痕挑起眉,聽見院子裡傳來的腳步聲,他眸中含笑,緩緩道:「讓你親口說出來真的那麼難嗎?」
絡青衣眼眶一紅,她最不願回想的記憶,此時都在她腦海里翻湧,最後的片段是她渾身染血的場面,她記得那時她回頭看了一眼,那身著白色燕尾禮服的男子同樣中了一槍,可直到最終,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唉。」水無痕輕聲一嘆,這嘆氣聲里夾雜著太多感情,使得絡青衣突然淚如泉湧。
或許是兩人都沉浸於昔日的記憶中,所以他們並沒發現門口倚著一名白衣風流的男子,男子嘴角的微笑越來越冷,聽著他們的話,遲遲沒有要離開的跡象。
「絡絡乖,我們都活著,你還哭什麼?」水無痕將絡青衣抱進懷中,他將頭抵在絡青衣的肩膀上,嘴角勾起一抹滿足的微笑。
「這幾個月我都不敢與你相認,若非我怕你今日會出事,估計我還會將此事往後拖。」
絡青衣伸手回抱住水無痕,簌簌而落的眼淚打濕了水無痕的衣襟,水無痕搖頭笑了笑,「你不用賠竹波峻一身衣服,可你要賠給我,這件衣服也是我自己做的。」
「賠,我賠。」絡青衣吸了吸鼻子,她哽咽開口,「水無痕,你這算是在我身邊潛伏嗎?」
「你說算就算。」水無痕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其實他心裡很清楚,即便是前世,他和絡青衣也沒有太多感情,他們之所以結婚完全是因為各自的利益,但當他在青桐城看見絡青衣的時候,他才明白,也許她對自己沒有感覺,但他卻不知在什麼時候動了情。
這一世相擁,只為兩人皆從現代來從而有著那份歸屬感,也為水無痕一直默默守著她而她無以為報的那份感激。
但兩人的親密相擁在墨彧軒看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墨彧軒俊美的面容上攏上冷嗜,周身散發著濃濃的寒氣,可兩人依舊無知無覺,仍緊緊抱在一起,回憶著各自的回憶。
「青兒,這輩子我最高興的就是與你沒有任何利益關係,所以我們之間的感情總歸比以前純粹。」
這就是水無痕非賴在絡青衣身邊不走,甚至與墨彧軒提出要求保護她的原因。
因為他是水無痕,他也是樂長歌,前世絡青衣的未婚夫,樂長歌。
「嗯,純粹。」絡青衣笑出聲,從他懷中抬起頭,明亮染淚的眼眸望進他褪盡迷霧的眸內,在他溫柔的目光下開口:「純粹的朋友之情。」
「就沒有其他了嗎?你知道我不想聽這個。」水無痕雖這麼說,但從他面上看不出任何不悅,他早就明白,這一世,除了墨彧軒,誰也不能走進她的心。
「那你想聽哪個?」絡青衣挑眉,「不然你去和清流結拜,我就認你當哥哥?」
水無痕輕彈了下她的額頭,揉著她的頭髮,道:「花幽年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她就是想讓你消極,從而將所有的過錯攬在自己身上,這些都不是你的錯,為什麼要懲罰自己?」
「當時沒想開。」絡青衣揉著額頭,小聲的嘟囔一句,要不是水無痕與她相認解開心結,估計她還在怪這具身體的主人吧,若在瘋狂點,可能她會想盡辦法脫離這具身體,幸好水無痕將她及時拉了回來,不然她真說不準會做出什麼事。
「現在想開了?」
「有你在啊。」絡青衣說的毫不臉紅,「不是你說不管什麼時候你都在嗎?就算我在想不開,你也不會拋棄我,這樣我還擔心什麼?」
水無痕無奈的搖頭輕笑,「就不怕這話被墨彧軒聽見了會吃醋?」
「嗤!他現在記得我是誰麼?他不記得吃什麼醋?」絡青衣撇撇嘴,絲毫不知道他們談論的這個男人在剛才就已經離開了。
「墨彧軒失憶…你打算如何?」水無痕面色凝重,繼續道:「我與他徹夜聊過,才發現他不僅將你忘的乾淨,也忘了尋找神器一事,眼下來人界的魔妖獸越來越多,只怕他再不解蠱,人界將陷入一場浩劫。」
絡青衣眸色漸沉,「我想過了許多方法,但沒有一種能解絕憶蠱,這次比試秋笑白回來的時間正好,恰恰說明了其中的不尋常,我現在懷疑斗泠大陸藏有神器,不然銀華怎麼會斗泠大陸消失?」
「神器散落在斗泠大陸的可能性不小,但我們現下還有一場團體比試,也只有等團體比試結束,我們才能將所有精力都放在尋找神器上。」
「團體比試是七日後,我們可以利用這七日的時間……」絡青衣還沒說完,就聽水無痕道:「個人比試我們與皇天學院打成了平手,如果團體比試再輸,那麼龍騰學院對外也就沒什麼威信可言了,你想想,皇天學院還有個全才當歸,我們此來可不是抱著必輸的心態。想來七日的時間魔界也不會有什麼動作,不如我們先把心思放在比試上,等比試一過,我們再去尋找神器。」
絡青衣聽後咬唇,腦中浮起闕天休喚她丫頭時的表情,她點頭,「聽你的,就等比試過後再去尋找神器。」
水無痕摸了摸她的頭髮,向後退了一步,溫暖的笑著:「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記得來找我。」
絡青衣眉眼一彎,臉上的淚痕已被水無痕盡數擦去,「有事情我自然第一個去麻煩你,你照顧懷鏡也幾日沒睡好了,快回吧。」
「嗯。」水無痕倒是真感覺自己有些疲憊,他揉了揉眉心,轉身向外走,走到門口時腳步突然一頓,回頭看她,淡笑出聲:「青兒,我將房間搬到了你隔壁,以後來的時候不用敲門。」
「好。」絡青衣看著他離開,眸光幾經變幻,她向後仰躺在床榻上,長嘆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眸子,不知不覺間已經想了許多。
怪不得她一直都覺得水無痕很神秘,原來他是樂長歌,那個她沒怎麼記住臉的未婚夫。
她能不能說這一切都是命運弄人?
無論她再怎麼想都想不到水無痕是和她一同穿過來的現代人,不過她算是有了伴,至少,她不會感到身為現代人的孤獨。
「九皇子妃!」門外響起咚咚的敲門聲,絡青衣剛要睡著,就被這聲音吵醒,她睜開眼,聽聲音就知道是奕風。
「有事?」絡青衣睏倦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奕風心裡鬆了口氣,卻又一下子提了起來,他急忙道:「您快去看看爺吧。」
「他怎麼了?」絡青衣躺在床上看著床頂,雙眸漸漸支撐不住的又要合上。
「爺…他鬧脾氣。」
「多正常啊,他什麼時候不鬧?」絡青衣將眼睛閉上,說出話已經不經過思考了。
奕風嘴角一抽,雖說九皇子妃說的是實話,但她也不能把實話說出來啊!
「九皇子妃,您快跟屬下去看看吧,爺從回來後心情就不好。」
「不去。」絡青衣嘟囔了句,抱著被子翻了個身,想著奕風再說一句她就將他踹出去。
「九皇子妃,您總不能放著爺在房間一個勁兒的灌醋啊。」
絡青衣唰的睜開眼,噌的從床上坐起,她呆滯的轉頭,一揚手,一股風將房門吹開,露出奕風那張著急的臉。
微風將奕風身上那股醋味吹進屋裡,嗆得絡青衣咳嗽了兩聲,她捂著鼻子皺眉,「這什麼味兒?」
奕風抬袖聞了聞,隨後臉向下一垮,醋味啊,這麼重您都聞不出來嗎?
「怎麼回事?」
「爺從回了房間後就讓人一桶桶的端醋,現在滿屋子醋味,屬下站了一會就染上了,屬下怕爺再喝下去對身體不好,便趕緊來找您了。」
「他為什么喝醋?」絡青衣眉頭皺的更深,這個時候他發什麼瘋?不就是走的時候沒帶上他嗎!
奕風瞧著絡青衣的臉色,謹慎的開口:「因為爺先前來找您,結果…看見您和水無痕在房間裡…」
後面的話不用說絡青衣也明白了,只是她有些疑惑,從前的墨彧軒見到這場面一定會先把水無痕打殘,然後在狠狠的懲罰自己,可現在是因為他失憶對自己沒了感情,所以他連生氣也不會了?
轉念一想,絡青衣又覺得不對,如果沒有感情,他沒事閒的喝什麼醋?
「九皇子妃,您趕緊跟屬下去看看吧。」奕風覺得他們現在消耗的都是時間啊,這一會兒功夫還指不定爺喝了多少醋。
絡青衣撇著嘴走下床,跟在奕風身後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風苑,剛到風苑門口,還沒進院呢,絡青衣就聞見那股熏天的濃厚醋味。
「丫頭!」闕天休捂著鼻子從裡面走出來,臉色被醋熏得煞白,「你趕緊勸勸他,他一人想不開不要緊,不能連累我們跟著受罪啊。」
絡青衣瞥見風苑裡所有人都被這股醋味熏了出來,甚至還有隱衛跑到角落裡彎著腰嘔吐,等他吐完人也虛脫了。
絡青衣捂著鼻子走進院子裡,她推開房門,濃烈的醋香將她瞬間逼退三步,她深呼吸一口氣,只覺得呼吸中也全是醋味,這股味道進入她胃裡,讓她差點剛胃裡的東西都吐出出來。
絡青衣轉過頭,卻見闕天休他們對她擺手,示意她趕緊進去,只有絡青衣出馬,他們才有活路啊。
絡青衣握了握拳頭,以壯士斷腕的勇氣大步邁了進去,未免醋味傳遍整個學院,她轉身將門關上。
屋裡的味道是說不出的熏人,絡青衣呼吸有些困難,她艱難的喘了兩口氣,隨後走進內室。
一進內室,絡青衣哭笑不得,這裡基本沒有下腳的地方,一桶桶全是打開了蓋的醋,中間沒有打開蓋的幾個醋桶重疊,而醋桶之上坐著一名斜倚著醋桶的白衣男子。
墨彧軒的一隻手臂曲起枕在醋桶上,另一隻手的手裡拿著盛醋的長勺,他曲起一條腿,姿態無端瀟灑,絡青衣看來時他正仰頭喝下一勺剛盛滿的黑醋。
察覺到有人進來,那雙惑人的紫眸輕輕一閃,墨彧軒嘴角勾著一抹輕佻的微笑,他緩緩側過頭,視線落在站在屏風前的絡青衣身上。
墨彧軒看著她沒有說話,絡青衣站著醋桶四周看著他也沒有說話,空氣中飄著一股股酸到心坎里的醋味,絡青衣咧唇笑了笑,忽然打破此時靜寂,好聽的嗓音驀地響起,「醋好喝嗎?」
墨彧軒眸底飛快的閃過一抹異色,他挑眉,懶懶笑道:「奕風讓你來的?」
絡青衣找了個蓋子將一桶醋蓋上,隨後坐在醋桶上,「你屋裡的醋味將風苑裡所有人都熏出來了,我不來行嗎?」
這個混蛋,他這麼做不就是想逼自己來嗎!
「其實你可以不來。」墨彧軒又撈了一勺醋,抬手遞至唇邊,呵的輕笑,「只是他們的味覺受點苦罷了。」
他說的可真輕鬆!
絡青衣握著拳頭,鼻子一皺,「你喝這麼多醋做什麼?醋喝多了軟化血管,你知不知道血管是什麼?」
「不知道。」墨彧軒輕輕一笑,他瞧見絡青衣抗拒的神色,放在唇邊的長勺轉移到她的方向,「你也嘗嘗?」
絡青衣搖頭,她沒有喝醋的愛好,能坐在這裡和他說話已經是極限了,如果讓她喝一口她一定回瘋。
墨彧軒將長勺轉了回去,眯著眸子吞進嘴裡,神色魅惑,卻令絡青衣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絡青衣皺著眉,頭剛低下,眼前就出現一雙白色的靴子,她突然抬頭,一張俊顏立即俯下,能準確無誤的攝住她的紅唇,緩緩將口中的醋流入她口內。
酸酸的味道滑入她的喉嚨,絡青衣很想吐,可唇瓣被人堵住,她只能將那股不適感壓了下去。
墨彧軒深深的看著她,舌尖掃了遍她的貝齒,薄唇離開,他俯身,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含笑問道:「醋好喝嗎?」
絡青衣捂著唇咳嗽了數聲,狠狠的瞪了墨彧軒一眼沒有回答。
墨彧軒也不生氣,他將絡青衣抱進懷裡,皺著眉聞她身上的味道,不悅道:「怎麼還有他的味道?」
絡青衣眉心一跳,他?說的是水無痕吧!
「小青衣,爺如果把什麼都想起來了,你還會這麼對爺嗎?」
絡青衣在他懷裡翻了個白眼,想著她怎麼對他了?她現在沒哭沒鬧沒上吊,他還想怎樣?
「你就趁爺失憶所以可勁兒欺負爺!」墨彧軒抱著她突然一緊,聲音恨恨的,他用盡全力才克制住沒手刃水無痕,說到底還是和這個臭丫頭有關係!
絡青衣伸出手指點著他的胸膛,不滿的開口:「一直都是你欺負我,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
「你再說沒有?」墨彧軒有些委屈的看著她,這模樣倒讓絡青衣不忍說沒有了。
「你看,你就是在欺負爺。」墨彧軒不著痕跡的握住她的手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一字一句道:「小青衣,你說,要是爺恢復了記憶,你還會欺負爺嗎?」
「我沒…」好吧,她要勇於向惡勢力低頭,誰讓墨小賤的手指探進她衣服了呢。
「要是爺恢復了記憶,是不是就能做一切想做的事兒了?」說到底還是墨彧軒不敢跟她來強的,這丫頭的手段多狠他算是見識了,故而他還不敢真的把絡青衣惹生氣。
「這話是什麼意思?」絡青衣機警的看著他,這話不對勁啊,話里話外透著他想恢復記憶這四個字。
墨彧軒對她眨了眨眼睛,「意思是爺有辦法煉製出解藥。」
「真的?」一激動,絡青衣抓住他的衣服,使得沒有褶皺的白衣上多出了不少痕跡。
墨彧軒皺著眉看了眼,並沒拿開她的手,反而道:「只要你答應爺,爺若恢復,你就不能欺負爺。」
「嗯嗯嗯,我肯定答應。」絡青衣笑得十分狗腿,她怎麼忘了墨彧軒懂蠱呢?他師承雪月國師,按理來說他下蠱的技術不比秦不楚差,到現在她身上的蝕心蠱還在呢。
墨彧軒狡猾的笑了笑,溫柔的拍了拍她的小臉,輕輕的在她唇邊落下一吻,「那好,你給爺兩天時間。」
絡青衣滿面笑意,即便被墨彧軒送回月苑後,整個人臉上的笑容猶在,這令百里夢櫻看了很是不解,遂問:「青衣,什麼事情這麼高興?」高興得嘴都攏不上了。
絡青衣端著茶杯,眸底滿是希冀,「墨彧軒說他能煉製出絕憶蠱的解藥,他讓我等他兩天,兩天後一定想起一切。」
「唔,太好了!」百里夢櫻咽下嘴裡的茶水,放下茶杯,撫掌而笑。
絡青衣挑挑眉,握著茶杯淺笑不語。
風苑
「爺,您要的東西屬下都給你放在這裡了。」奕風端著幾個盆走進來,他將盆放在桌上,轉頭看著還在喝醋的墨彧軒,面上的笑意漸漸褪去,頭微垂,沒敢在吱聲。
墨彧軒眸中的神色微冷,他一口一口抿著醋,緩緩道:「小青衣是你找來的?」
「是。」奕風點頭,緊張的手心裡都是汗,該不會是爺生氣了吧?
墨彧軒放下長勺,從醋桶上一躍而下,走到桌前撥開盆上的布,眸光一亮,笑了笑,「做的不錯!你下去吧。」
這就完事了?奕風還以為自己會遭受到的懲罰,畢竟他擅自做主把絡青衣叫來了。
「還不走?」墨彧軒斜睨了他一眼,紫眸內笑意悠悠。
「屬下這就告退。」奕風嗖的像一陣風般連忙隱沒,他對院內的隱衛擺手,示意他們用心著點,爺要煉製解藥,期間不容許任何人打擾,故而才會用醋將他們都熏了出去。
墨彧軒拿起盆,將盆里的東西都倒進一鼎藥爐內,其實他喝醋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因為醋是絕憶蠱解藥的藥引,所以他非喝不可,即便醋味酸濃,他也忍下了。
沒想到的是,奕風將小青衣叫來,而他也利用「苦肉計」使小青衣對他心軟。
嘴角微勾,輕佻的微笑逐漸上揚,墨彧軒眸中的神色一濃,等他恢復了記憶,一定將水無痕從小青衣身邊清出去!
如此,小青衣才不算是欺負他。
……
在絡青衣的期盼下終於過去了兩天,兩天後,她站在風苑的門口,緊張的來回徘徊。
百里夢櫻與凌聖初,水無痕與清流,無妙與懷鏡,幾乎能來的人都來了,他們站在絡青衣身後,心裡的緊張並不少於她。
嘎吱——門被人打開,奕風從屋裡走出,絡青衣立即站定,眸子晶亮,即便她不說話,奕風也知道她想問什麼。
「九皇子妃。」奕風沉重的嘆氣,「爺失敗了。」
就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絡青衣面上的欣喜漸漸褪去,嘴角的笑意緩緩僵硬,她站在原地,雙腿猶如灌鉛般不能動。
失敗?
她吃不下睡不下苦苦等了兩天最後等來這個結果?
水無痕拍了拍絡青衣的肩膀,低聲安慰:「別難受,只是一次失敗而已,還有機會。」
無妙冷哼,「小爺就知道他不能成功,絕憶蠱的解藥要是這麼好煉製,秦不楚還壓制絕憶蠱發作幹什麼?」
百里夢櫻瞪了無妙一眼,「在這種關頭你就不能少說兩句?你姐姐心裡難受,你成心給她添堵是不是?」
無妙一噎,他說出心裡話還不行麼?墨彧軒要是能煉製出絕憶蠱的解藥,他在失憶之前怎麼不煉製出來抑制毒發?
絡青衣看了看無妙,無妙更加說不出話,他撓了撓頭,面上有些尷尬。
「九皇子妃,爺兩天兩夜沒休息,您要不要進去看看?」
絡青衣掃了他們一眼,百里夢櫻等人很識趣的轉身離開,奕風也退到暗處,識相的不去打擾風苑裡的兩個人。
絡青衣抿著唇抬步走了進去,她看見墨彧軒揉著眉心坐在桌邊,憔悴的俊顏一臉疲憊,他是真的用心了。
墨彧軒聽見腳步聲,轉頭看了過去,倏地對絡青衣笑了笑,招手道:「過來。」
絡青衣沒有反抗,聽話的走過去,墨彧軒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下,又撩開她額前的碎發,笑問:「你是不是對爺很失望?」
絡青衣搖頭,她撫上墨彧軒的臉,指尖划過他的眉眼,低聲道:「沒有。」
墨彧軒抓過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握,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輕嘆出聲:「可是爺對自己很失望。」
「要不你在喝點醋?」絡青衣突然提議,惹來墨彧軒一陣輕笑,看來奕風已經把事情告訴她了。
「沒用的。」墨彧軒神采熠熠的眸子失了幾分光彩,「可能是爺煉製的時候少了幾味藥材。」
絡青衣偏過頭看他,瞧他俊顏上滿是失落,她不忍的側頭抿唇,眸光落在一處,沒有出聲。
「乖,讓我這麼抱一會兒。」墨彧軒語氣很低,或許連他都沒意識到,他說的不是爺,而是我。
絡青衣向前走了兩步,墨彧軒環住她的腰,將頭枕在她的肩膀上,漸漸睡熟了。
絡青衣清亮的眸色一點點暗了下去,她只想讓墨彧軒記起四個字,有那麼難嗎?
你看,她都記得好好的,記得那麼清楚,甚至每晚入睡前她都會默念一次,至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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