灩芳華的那隻海東青?
墨彧軒說的海東青是占色?
會嗎?灩姐姐的海東青在這裡經常?難道說,是灩姐姐一直在派人監視他們?
絡青衣坐在床邊,有些不信的問道:「你真的看到了?」
「爺會說假話?」墨彧軒想抬手敲她的額頭,卻發現自己的手臂抬不起來,便睨了她一眼,語氣涼涼。
「你看清了占色是從哪裡飛過去的嗎?」
「左邊的房間。」墨彧軒俊臉微低,左邊的房間分別住著清流,水無痕,奕風以及花汣,那隻海東青莫非是從誰房間飛出來的?
墨彧軒的懷疑絡青衣也想到了,她咬著手指,低聲道:「有可能是從花汣房裡飛出的……」
花汣曾是灩芳華的人,那時她見花汣機靈,又挺喜歡這個小姑娘,就在炎獄跟灩芳華要了來,沒想到花汣還會在暗中偷偷給灩芳華傳信,為了證實她的猜測,絡青衣在晚間眾人吃飯的時候說下一站是玿涎大陸,因為有消息傳來,據說崆峒印在玿涎大陸出世,所以等凌聖初和墨彧軒的傷勢好些便啟程。
媚香點了點頭,端著飯碗將飯菜親自餵進凌聖初嘴裡。
墨彧軒撇了撇嘴,纏著紗布的手拽了拽絡青衣的衣袖,「小青衣,你看聖初多幸福,爺也要你餵。」
絡青衣瞥著他,自顧自的吃飯,「爺,你不是能拿勺子嗎?乖,喝你的粥。」
墨彧軒負氣的冷哼一聲,「爺想吃飯,你偏偏讓爺喝粥,小青衣,你連肉都不給爺夾一塊,你好狠的心。」
絡青衣嘴角一抽,養傷期間能吃肉嗎?這混蛋怎麼還強詞奪理呢?媚兒餵凌聖初餵的是素菜配白米飯,墨彧軒可能吃嗎?他還不如喝粥呢!
媚香端著碗笑出聲,手裡的筷子有些抖,覺得這個時候的墨彧軒真是太可愛了!
「你餵不餵?」墨彧軒放下勺子,身子懶懶的向後一靠,笑意悠悠的看向絡青衣。
絡青衣嚼著飯菜,無奈的端起墨彧軒的碗,舀了一勺白粥,遞到墨彧軒嘴邊,「張嘴。」
「肉呢?」墨彧軒擰眉,只有白粥,他喝的都快吐了。
「等你傷好了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想怎麼吃就怎麼吃?」墨彧軒紫眸晶亮,眸底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他勾了勾唇,懶洋洋的張開嘴,一邊喝著絡青衣遞來的白粥,一邊笑盈盈地道:「小青衣,到時候不能反悔哦。」
絡青衣眨了眨眼睛,一勺勺的餵著墨彧軒白粥沒有說話,墨彧軒這種露骨曖昧的話她已經聽習慣了,也懶得搭理,等他傷好了倒是可以折騰,唔,算是給他的獎勵和甜頭吧!
只是要怎麼折騰,嘿嘿,她說了算!
吃過飯,絡青衣扶著墨彧軒,媚香扶著凌聖初各自走回去休息,絡青衣扶著墨彧軒走到門口,便見花汣站在一旁不肯走,她挑眉笑道:「怎麼不去休息?」
花汣低下頭,彆扭的摳著手指,小聲道:「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哦?」絡青衣將墨彧軒扶進房間,隨後自己走了出來,她指了指樓下,花汣跟在她身後,兩人走了下去。
「說吧。」絡青衣坐在椅子上,雙手墊在下巴上,嘴角輕輕勾著,唇邊划過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飯前我在樓梯口聽見了水無痕和清流的談話,兩個人挺神秘的,清流好像是要水無痕幫他保密,但是沒有說什麼事情。青姑娘,我擔心清流他……」
絡青衣抬手,笑悠悠的打斷花汣的話,「花汣,為什麼現在才說?難道你沒發現在剛才吃飯的時候清流就沒在飯桌上嗎?」
「我……」花汣低下頭咬著唇,「我就是發現了,所以現在來告訴你……」
絡青衣強裝淡定,她笑著深吸了一口氣,「花汣,我有件事想問你。」
「嗯,青姑娘請問。」
「灩姐姐的海東青…是不是從你房間裡飛出去的?」
花汣臉色當即大變,「青姑娘,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絡青衣從椅中站著,她笑盈盈的轉身,頗帶了些玩笑的語氣,不疾不徐的開口:「因為我看見了啊。」
雖然是墨彧軒看見的,但是已經與她看見無異。
花汣立即上前抱住絡青衣的手臂,低聲道:「青姑娘,你相信我,我只是告訴尊主你的近況,其他事情我一律沒有說,尊主也從來沒問過,青姑娘,請你相信我。」
「其實我一直很相信你。」絡青衣低下頭淺笑,只是笑容中多了一分飄渺,讓花汣再也猜不透她微笑的含義。
絡青衣轉身上樓,花汣失魂落魄般坐在地上,她看著絡青衣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卻不敢上前,她低聲哽咽,啜泣聲在寂靜的客棧大堂顯得尤為清晰可聞。
絡青衣沒有走回自己的房間,反而推開水無痕的房間,水無痕似乎有些驚訝的看著絡青衣推門進來,他笑著從椅中站起,道:「你怎麼來了,這麼晚怎麼不休息?」
絡青衣站在門口沒有再往前走,她抱著雙臂站在門口,對水無痕笑了笑。
水無痕心裡咯噔一下,急忙走過來,將她拉進房間,硬著頭皮道:「怎麼不說話?」
絡青衣依舊只是笑笑不說話,她幽幽的看著水無痕,使得水無痕清俊的面容上浮現起幾分慌亂。
「你…這是怎麼了?」
絡青衣聳了聳肩,走到一旁坐下,這才開口:「沒怎麼啊,就是來看看。」
「是…是嗎?」水無痕尷尬的扯開一抹微笑,他拉開椅子坐在絡青衣對面,手心裡緩緩溢出一絲薄薄的輕汗。
「那個…喝茶嗎?」水無痕心裡發慌,他拿起茶壺給絡青衣倒了一杯茶,絡青衣接過後捧在手心,輕呷了口,隨後問道:「水無痕,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有一天你也會有著事情瞞著我。」
水無痕微楞,那件事情青兒知道了?
「被我說中了?」絡青衣瞧著水無痕的面色,微微挑起眉,眸中神色是水無痕從未見過的陌生。
水無痕緊緊的抿著唇,手指蜷了蜷,沒有回答。
「清流在哪裡?」絡青衣清淡的一句話令水無痕瞬間抬起頭,怔怔的看著她。
絡青衣笑著勾唇,緩聲道:「剛吃飯的時候我就沒看見他,說說吧,他在哪裡。」
水無痕又低下頭,壓抑道:「他回忘贇了。」
「嗯?」語調輕揚,絡青衣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他回忘贇取女媧碎石去了。」水無痕嘆氣,還是將清流告訴他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忘贇?」絡青衣眯起眼睛,語氣越來越低,「你說他回忘贇取女媧碎石?水無痕,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為什麼要等我問的時候才肯說出來!」
水無痕緊緊的攥著手指,薄唇緊繃成一條直線,面對絡青衣的質問,他什麼都回答不上來。
「他怎麼走的?」絡青衣冷靜下來,他沉著臉看向水無痕,聲音依然很低。
水無痕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啞,「騎我的青嵐飛去了忘贇,想來現在已經出了百里。」
絡青衣冷冷的笑了笑,怪不得這兩日她瞧水無痕和清流走的有點近,原來是清流與水無痕借了那條會噴火的小白龍,就沖那條白龍的飛行速度,現在說飛行百里都是少的。
「你該知道他若取出女媧碎石,忘贇將陷入什麼樣的後果。」絡青衣丟下這句話,便拂袖而去。
水無痕立即伸手想要拽住她,卻只碰到了她的衣角,絲滑的衣料從他指尖划過,水無痕黯然的低下頭。
室內一燈如豆,跳躍的燭火映在清俊的容顏上,水無痕緩緩勾唇,唇邊揚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絡青衣站在自己的房門前沒有推門進去,她神色凝重,正要轉身離開,身後的房門卻在這時被人打開。
墨彧軒站在她身後,懶洋洋的輕笑一聲,「小青衣,你和水無痕說的話爺都聽見了,你想去忘贇嗎?爺找水無痕借崑崙鏡去。」
崑崙鏡的速度絕對比水無痕要快,如果他們用崑崙鏡,說不定能趕在水無痕前面!
絡青衣咬著牙轉身,她見墨彧軒推進凌聖初的房門,便走到門邊依靠著房門,眸光靜靜的看著墨彧軒將凌聖初叫醒,隨後就讓凌聖初將崑崙鏡掏了出來。
「走吧。」墨彧軒對絡青衣揚眉,他將崑崙鏡握在手裡,另一隻手牽著絡青衣抬步走出去。
絡青衣拿過崑崙鏡,沉聲道:「你身上都是外傷,傷口不能受風不能感染,所以你留在這裡,我自己去。」
「你又想拋下爺?」墨彧軒委屈的撇嘴,他都將崑崙鏡要來了,小青衣怎麼就不能帶著他?
怎麼是又?
絡青衣皺眉,便聽他道:「你又皺眉。」
好吧,這回是又。
絡青衣扯了扯唇,握著墨彧軒的手鬆了松,「若你傷勢惡化,到時我是照顧你還是阻止清流?你就不能乖乖聽我一次話?我去忘贇,你留在這裡,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我肯定會帶著清流回來。」
墨彧軒嗤笑一聲,「爺肯定不會成為你的負擔,小青衣,清流是爺的手下,如今他欲取出女媧碎石覆滅忘贇,爺能坐視不理嗎?雖說清流也是為了替我們集合神器,但他的做法,有違良心!」
是啊,正因為有違良心,清流才會自己去做,不想讓絡青衣擔這一世惡名。
取出女媧碎石,清流既能幫助絡青衣,又能向眠月皇室復仇,對他來說,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而守護不嶗山的又是絡如音,倘若絡如音對他有一絲愧疚,那麼他想取的女媧碎石就更容易了。清流打的也正是這個主意,他想利用絡如音的愧疚之心徹底摧毀她所要保護的忘贇!說到底,在清流的心裡還是有對忘贇的憤恨,因為忘贇帶給他一輩子也抹不去的傷!
即便身上再疼,也沒有絡如音親眼看著他被折磨來的疼。
是絡如音的袖手旁觀讓他更加堅定要毀滅忘贇的心,恐怕絡如音想不到,正是因為她的話,才導致清流變得更偏激,可是這回清流將所有的仇怨都埋在心底,就算是絡青衣也不曾看出清流真正的心思!
還記得絡青衣曾問過墨彧軒,清流是真的變了嗎?
一個人變化太大,讓她有些不敢置信,從清流替她夾菜的時候她就該想到,或許這只是清流為了迷惑她的手段罷了,清流的想法從未變過,起碼到了現在,他心底的報復火焰只增不減。
「墨彧軒,你就聽我一次話。」絡青衣雙手抱著他的腰,她揚起小臉,露出一抹粲然的微笑,那微笑直達墨彧軒心底,使得墨彧軒差點就要答應了。
「這一路有多少危險暫且不論,你到了忘贇就能阻止的了他嗎?」墨彧軒反握住她的手,俯下身,在她唇邊低低出聲。
「總要試一試,你說呢?」絡青衣無所畏懼的對他笑著,這抹笑落入水無痕眼底竟是那般刺眼,水無痕抬手遮了遮,心底驀然疼痛。
絡青衣深吸一口氣,在墨彧軒再次開口前繼續道:「我意已決,爺,你就放任我一次吧,我知道,這一次我無法逃避,請你讓我自己面對。」
請你讓我自己面對。
這句話從絡青衣口中說出來,使得墨彧軒的臉色頓時一白,他眼底的神色複雜難言。須臾,墨彧軒終於點頭,囑咐道:「一定要注意安全,爺不在,記得時刻想著我。」
「嗯,每時每刻都不忘。」絡青衣踮起腳吻著墨彧軒,片刻,她瀟灑決然的離去,留給水無痕的,只有一個細瘦的背影。
當歸趴在房裡的門框上,他將門戳了一個洞,還是沒聽清他們說了什麼,但他能看見兩人的動作,他總感覺絡青衣此去不尋常,便拉開房門,但當他拉開門的那刻,絡青衣已經站在崑崙鏡上離開了。
直到絡青衣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墨彧軒才戀戀不捨的推門進屋,水無痕苦笑著搖頭,隨後也走回自己的房間。
當歸走到欄杆旁,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墨彧軒的房間,又看了看水無痕的房間,撓著頭還是看不懂他們這是怎麼了。
暗夜中,一抹慘綠色的身影在空中穿梭,他站在青嵐背上,一手置於身前,一手放在身後,綠色長衫被風吹得鼓起,清澈的眸光含笑看著前方,此時,沒有人能讀得懂他眸中的笑意。
眼見忘贇就在眼前,清流指揮著青嵐在忘贇皇宮上方盤旋,剛走出皇宮的眠月將離抬頭看了一眼,可他只看到青嵐模糊的龍身,等他在看去時,夜空澄淨的沒有一朵流雲,只有幾顆星子零星的散落分布著。
青嵐直接飛到龍騰學院,清流從青嵐背上跳下,將它收進空間內,隨後緩步向學院裡面走去。
此時天還沒亮,除了清流,學院裡並沒有其他人走動,清流先是走到朔徽醫館,他抬頭看了眼,薄唇輕抿,隨後轉步去了絡如音的院子。
清流在絡如音院外小站了片刻,便決絕走向不嶗山。
絡青衣隨後就到了忘贇,她先是火速衝進忘贇皇宮,正好碰見從裡面走出來眠月將離。
絡青衣撞在眠月將離的肩膀上,眠月將離抓住她,問道:「這是怎麼了?怎麼還慌慌張張的?」
「清流呢?你看見清流了嗎?他是不是回來了?」
「沒有看到,清流回來了嗎?」眠月將離一臉詫異,他看著突然跑回來的絡青衣,問道:「青衣,你怎麼自己回來了?回來也不和我們說一聲,外面的事情都辦完了?」
絡青衣沒時間解釋,她掙開眠月將離的手,急忙跳上崑崙鏡,指揮著崑崙鏡快速飛向龍騰學院。
絡青衣趕到龍騰學院,她快速衝進絡如音的院子,可惜絡如音的院子裡有結界,她被結界彈開,猛地坐在地上,她愣了愣,卻顧不得的擦了把臉上的泥土,隨後在結界外喊著:「你看見清流了嗎?」
有人撞擊絡如音的結界時,絡如音就已經醒過來了,她撤掉結界,聽見了絡青衣的聲音,立刻從床上坐起,披著衣服走下床。
「青衣?」絡如音走到絡青衣面前,她將絡青衣扶起,不解的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就問你,清流來了嗎?」
「清流?」絡如音訝異道:「我沒看見他,你說清流也回來了?」
「糟了!」絡青衣跺了跺腳,她推開絡如音,急忙向不嶗山奔去,她竟然幾次與清流錯過,與絡如音多說一句話就是在浪費時間,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絡如音沒明白絡青衣怎麼突然將她推開,她向前走了一步,想要追上去,腳下的地卻突然顫了顫,她面色一變,立即飛身而起,快速飛向不嶗山。
該死!竟有人敢動女媧碎石!莫不是還是那幫魔界的魔妖?
絡青衣將輕功發揮到極致,愣是比絡如音快了幾步,她從火山口一躍而下,耳邊刮過呼嘯的風聲,以及身後傳來的一絲絲涼意。
絡如音好像明白了什麼,她也跟著絡青衣躍下火山口,在經過絡青衣身邊時,將她抱在懷裡,隨後加速向下墜去。
絡青衣掙脫了一下沒掙開,她在黑暗中仰頭,眼睛通紅,低聲道:「不用你護著我!」
「聽話!」絡如音緊緊的抱著她沒讓她動,但絡青衣根本就不聽話,無奈,絡青衣只好道:「你再動我就點住你的穴道!」
話落,絡青衣乖乖待在絡如音懷裡沒動,越往下越能清晰的看到下面的景象,她見清流周身玄氣暴漲,竟會在頃刻間漲到天玄之境,她臉色慘白如紙,清流竟然敢動用禁術!他知不知道只要他動用禁術晉升,就會在天亮時爆體而亡?
還是說,清流本來就沒打算活著?
絡青衣心中慌亂,絡如音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絡如音明白這種禁術帶來的危害,她想不透清流是如何學會禁術的。
絡青衣卻想到了,她第一時間就想到水無痕,水無痕讀過多少書,有關禁術自然也是看了不少,如果不是水無痕,清流怎麼可能學會這種禁術?
「清流,快停下!」絡如音對清流大喊,她快速下落,直至飛奔到清流身邊。
可是此時的清流根本就停不下來,他也不想停,如果停了,那他學這種禁術的意義何在?
「清流,算母后求你了,不要在繼續,你想將忘贇毀於一旦嗎?你可以恨我,可以恨昊天,但忘贇的子民何其無辜,你不能毀了整個忘贇。」
清流輕輕一笑,掌心的白色玄氣越來越濃,他緩緩抬手,堵塞在管道中的女媧碎石隨之上移。
「你最重視的不就是忘贇嗎?我現在不想恨你了,我只想毀了你最珍視的東西。絡如音,幸虧你最珍視的不是青衣,不然……」
「混賬!她是你親妹妹!」絡如音並不知道清流對絡青衣做過的事情,可清流這句話實在是惹惱了她。
「又如何?你與她,誰和我最親?」清流偏過頭笑看了絡如音一眼,因為動用禁術的緣故,他的嘴角已經溢出一絲絲鮮血,但是他並沒有停手,就如剛才所說的那般,事到如今,他不能回頭。
若塵世間有回頭路,他一定不會選擇生在帝王家,更不會選擇絡如音和眠月昊天為他的生身父母!
他是恨,可他現在突然不恨了,若能摧毀絡如音和眠月昊天最珍視的東西,他就沒有理由再去痛恨任何一人,因為他的恨,也會隨之消失。
絡如音和眠月昊天根本就不是個稱職的父母,他們生下清流和絡青衣,卻從未管過他們,至於父愛母愛兩人更是從沒體會到。一出生,他們面前的除了陽謀,就是陰謀,生在這樣的地方,他們還有什麼選擇?
他不僅僅是恨,更是遺憾,還有懊悔,他並不討厭絡青衣,反而,他很慶幸自己有個妹妹,叫絡青衣。
只是,當他想給予絡青衣保護的時候,他已經不能相隨了,他想用自己的方式給予絡青衣最大的保護,只有集合神器,只有拿到女媧碎石,他們維護人界的使命才能繼續下去,才能保護更多的人。
忘贇的幾萬人口與天下人比起來,到底哪個更重要?
既然千古罪人絡青衣不能當,那麼就由他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愛?一種,哥哥對妹妹獨特的愛。
「青衣。」清流吐出一口濁氣,手掌繼續上移,「有你這樣的妹妹,我從未後悔過。」
「然後?」絡青衣冷笑,這句話雖然有些破壞氣氛,但她太想知道清流接下來會說什麼。
「人世有輪迴,我想,下一世,我還當你的哥哥好不好?那時候,我一定會將你最愛的捧到你面前,我能做的一定不會比墨彧軒差,可是這一世,我是清流,你知道,我只能是清流。」
「只能?」絡青衣諷刺的看著他,「清流,這都是你的藉口!若有來世,我絕不會做你的妹妹!我相信你能給予我最愛的東西,也相信你做的不比墨彧軒差,但兄妹,只有一世便夠了,此一生,只一世,足矣。再多我絡青衣承受不起,也要不起!」
絡青衣果決的話令清流含笑的俊臉微變,但終究不過是一瞬,便又恢復了正常,他淡淡笑著,點了點頭,「也好,那便一世也好,起碼這一世你叫過我一聲哥哥。」
「呵呵。」絡青衣再度冷笑,「清流,你若收手吧,女媧石我們不要了,我不相信世間沒有東西不能替代女媧石,萬物相生相剋,你不能拿忘贇萬人性命開玩笑。」
「收手?」清流挑眉,「青衣啊,你想的太簡單了,你覺得我還能收手?任何故事,一旦開始,必有結局,我開啟了禁術,若取不出女媧碎石,你覺得我……」
「夠了!」絡青衣拿出清霜劍,沉聲道:「我最後問你一遍,你,收不收手?解除禁術,我可以幫你。」
「幫?怎麼幫?一命換一命嗎?」清流笑了起來,「那還是算了,要知道,你是他最愛的人,這一世我不忍他傷心難過,若你死了,他必然跟隨,我也勢必跟隨。」
絡青衣緊緊的咬著唇,唇上被她咬出了一條口子,鮮血順著唇角流下,可她好像無知無覺。
自己的親哥哥當面說他最愛的人是她的男人,她是什麼心情?
說不出來的心情。
這種滋味太難言。
清流像是知道絡青衣在想什麼,他笑道:「青兒,我今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愛上他。」
絡青衣苦笑著扯唇,清流不說出來行嗎?清流不明目張胆的對她說出來行嗎?就算他們都知道,就算……就算他真的愛,也藏在心底,不好嗎?
為什麼偏偏要說出來,是為了讓自己對他絕了想念,還是……他故意說出來想讓自己恨他呢?
有時候恨也是一種想念。
清流到底是想讓她想著他,還是忘了他?
絡青衣想不明白,她也不打算想明白,因為她不會讓清流拿出女媧碎石毀滅忘贇,也不會讓清流就這樣消散在她眼前!
既然這一世他們是兄妹,她就絕不會放任清流不管。
她說了,他們只做一世的兄妹,那麼這一世,他們應該珍惜。
「清流,母后求你了,我也可以幫你解除禁術,拿我的命,換你的命,如何?」
「換?」清流笑道:「你有資格和我說換?你的命,我還真就看不上!」
絡如音倍受打擊的向後退了一步,她抓住絡青衣的手臂搖晃,「青衣,怎麼辦?」
「放手。」絡青衣睨了她一眼,隨後將視線落在即將出管道的女媧碎石上,她咬了咬牙,清霜劍一閃,隨著一聲悶哼,清霜刺入清流體內。
頓時,清流掌心的光亮緩緩變暗,那顆女媧碎石也停住不動,絡如音立即飛身將女媧碎石壓回管道內,她沒辦法對清流出手,也不想傷了他,但還是被青衣所傷,她心裡很難受,說不出的難受。
一個是她的兒子,一個是她的女兒。饒是她這輩子都不曾想過,有一日,他們會到拔劍相向的地步。
劍吟聲陣陣,絡青衣抽出清霜劍,清霜劍上覆蓋了一層紅色的鮮血,絡青衣瞧了一眼,只覺得太過觸目驚心,她將清霜劍丟掉,連忙扶住向後倒去的清流。
清流胸前染著大片的血跡,他輕輕的撫了撫繡竹的衣袖,偏過頭對絡青衣笑道:「可惜,沒有拿到女媧碎石。」
絡青衣眸色深如寒潭,她沒有說話,卻是緊緊的抱住清流,想以自己的體溫暖著他體內流失的溫度。
「青衣,帶我離開忘贇。」清流手指一動,指著火山口,唇邊露出一抹微笑,「就算是死,我也不要死在忘贇!」
絡如音面上失了血色,她搖了搖頭,眼眶內淚水不住下落,低泣聲在火山內迴響,清流和絡青衣都聽得很清晰。
清流閉著眼睛抿唇,掌心握緊,對絡青衣咬牙道:「走!」
「好。」絡青衣面無表情的點頭,她看了絡如音一眼,那一眼,就好像絡如音真的是個陌生人一般。
或許她們之間唯一聯繫的紐帶斷了,她絡青衣,對絡如音便沒了心底的那份異樣感受。
相比較絡如音,她自然對清流感情深,若能重活,她也不要在做絡如音的女兒!
絡青衣剛帶著清流飛出不嶗山,卻有一道黑色身影將她攔下。
絡青衣沒看來人,反而沉聲開口:「讓開!」
男子倔強的攔在她身前,手腕翻轉間,一顆金黃色的九轉還魂丹出現在絡青衣眼前。
「我說你讓開!」絡青衣加重了語氣,她冷冷的看著無妙,神色冷酷仿若從不相識。
無妙依舊沒動,他拿著九轉還魂丹,低聲道:「吃下它,起碼還能四哥一命。」
無妙知道,絡青衣再沒有多餘的九轉還魂丹,因為在灩芳華離開雪月後,芳華樓的石楠草被大火付之一炬,或許那是灩芳華做的,但,無人知曉原因。
「他不是你四哥。」絡青衣涼薄的笑著,「絡如音曾親眼看著他被映妃和睢冉折磨沒有出手,又親眼看著他被我一劍刺中心口沒有阻攔,你說,絡如音有把他當過兒子嗎?這個時候你們怎麼好意思跑上來認親戚?無妙,我念在你是我弟弟,趕緊讓開,別逼我跟你發火。」
「如果對我發火能讓你好受,那你打我好了。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你始終都是我的姐姐,他也始終都是我的哥哥。」
絡青衣笑了笑,瞥著無妙,道:「行啊,許久不見,你升到黃玄之境,只是可惜你還是打不過我,你確定要攔在我面前挨打嗎?這一次,我不會對你留情。」
「那就不留情!如果你忍心下手,那你就打吧。」無妙仰起頭,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星眸漆黑,竟比絡青衣的眸色還要深邃。
「很好!是你自己找打。」絡青衣真沒想留情,她立即出手,對無妙射出一道青黑色的玄氣。
可在這時,闕天休,楚絕色以及絡如音紛紛飛身上來護住無妙,闕天休瞧見絡青衣懷裡氣息微弱的清流,面色大變,「丫頭,清流他這是……」
「與你無關!」絡青衣更諷刺的看著他們,他們從未出手保護過清流,卻能在第一時間出現保護無妙,她不信他們都是碰!巧!路!過!
「姐,把這個給四哥吃了。」無妙繼續將九轉還魂丹遞給絡青衣,絡青衣看了眼,冷聲道:「我給你的東西就是你的,我從不要給出去的東西!九轉還魂丹,你自己留好了。」
「丫頭……」闕天休擋住欲飛身離去的絡青衣,「清流重傷,不然將他放到我房裡醫治?」
絡青衣挑眉看著他,語氣有些冷淡,「闕院長,你當真覺得我哥還能醫治?」
闕天休臉色一白,楚絕色為了緩和氣氛,挑笑道:「青衣,清流定然還有救,不然你就聽闕不休,你……」
「楚姨,這種時候你還笑的出來?我尊你一聲楚姨,可不是讓你看我和我哥笑話的!」絡青衣今夜對誰都不留情,她最後看向絡如音,終於道:「因為我體內有魔蓮,因為我被魔界奉為魔神轉世,所以……你們才這樣對我?」
「青衣,你聽我們說。」
「嗯,我聽,你說。」
「我們並非因為你是魔神轉世,而是善沢曾給你算過,他說你……」
「閉嘴。」絡青衣破天荒的伸出手指著絡如音,「別和我提善沢,若你說他給我算了一命,那我謝謝他,只是…我不信!」
話落,絡青衣再也不願看他們一眼,站在崑崙鏡上帶著清流快速離開。
無妙運起輕功追去,他忍了許久都沒見過絡青衣,可他不知道,再次相見,竟是這樣的場景。
「清澤!」闕天休在他身後喊著,直到無妙的身影越來越遠,他無奈的嘆氣,「這孩子,唉!」
楚絕色也嘆著氣道:「行了,我們也別追了,不然免得讓青衣誤會。」
絡如音紅著眼睛看向絡青衣與清流離去的身影,她吸了吸鼻子,安靜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如音,你別難過,有青衣在,清流一定不會有事的。」楚絕色追了上去,她拍著絡如音的肩膀安慰。
絡如音點頭,她坐在一邊,腦中突然閃過什麼,立刻站了起來,面色微變,「青衣剛才去的方向是…修羅道!」
修羅道?
楚絕色趕緊跑出去,卻被絡如音攔住,「你要去做什麼?」
「讓青衣回來啊!難道她不知道現在修羅道的魔妖就等著她跳進去嗎?」
「你怎麼讓她回來?你認為她現在還會聽誰的話?清流的事情的確是我的錯,剛才在不嶗山我實在對清流不忍下手,畢竟他是我的兒子,如果不是青衣,想來現在忘贇已經被清流摧毀了。」
「那你就眼睜睜的看著青衣去修羅道?她還不知道……」
「她總要知道!」絡如音眸色一沉,「我們沒告訴她懷鏡失蹤的事情,她一直忙於尋找神器也就沒在意,這次她去修羅道,必定會知道,你別忘了,魔界與玄機門是什麼關係!」
「但……」
絡如音抬手打斷楚絕色的話,她低嘆一聲,凝重道:「我現在只希望青衣去了修羅道能救回清流。」
楚絕色也不知道在說什麼,今夜他們並不知道清流前來,若不是清流撼動了不嶗山,他們也不會急急往不嶗山上奔。
絡青衣快速進入修羅道,這裡的每一條道口她都很熟悉,所以這回無需他人指引,她便飛到了修羅殿。
「小青青……」銀華正站在修羅殿門口,他看見一道青色身影從眼前划過,直接越過他飛進寢殿。
絡青衣帶著清流直接奔進大殿,她看到躺在軟榻上的南樓,立即道:「灩姐姐呢?」
「她?」南樓有些詫異絡青衣前來,他從軟榻上起身,皺眉道:「應該是在煉製丹藥。」
那就好。
絡青衣突然鬆了口氣,只要灩芳華還在修羅道,那就好。
這時,她並不想去追究南樓和銀華是否騙了她,她只想找到灩芳華,因為只有灩芳華,才有多餘的九轉還魂丹,也只有灩芳華,才能煉製出天底下最純正的丹藥。
灩芳華早已超越了極品煉丹師的界限,若不是灩芳華,她絕對學不會煉製丹藥。
「快帶我去見灩姐姐!」絡青衣感覺懷裡的人越來越虛弱,她抱著清流的手臂開始顫抖。
南樓看不見,卻能聽見絡青衣紊亂的氣息,他不解的問道:「這是怎麼了?」
「別多問,快帶我去!」絡青衣幾乎低吼了出來,南樓也沒多耽擱,帶著絡青衣在最快的時間到了灩芳華的房間。
灩芳華果然在煉藥,她驚訝的看著絡青衣前來,道:「丫頭,怎麼了?」
「救他。」絡青衣只吐出兩個字,眸底水汽瀰漫。
灩芳華看見氣息流失的清流,眼睛驀然睜大,「他?清流?」
「是,就是他,清流,我的親哥哥。」
灩芳華點頭,絡青衣剛將清流放在床榻上,就聽見下面的魔妖道:「魔尊,有人闖入修羅道,他說,他叫無妙。」